第15頁 文 / 郝逑
「等……等什麼等!」郯長髮氣得想出手捶他。「小少爺才是在等著我們去救他。」
「爹,我知道。」郯禹有些委屈,爹急,難道他不急嗎?「我想說的是,我和莊主的腳程比較快。你告訴我們破廟的位置,莊主和我可以快去快回,而爹就留在莊裡和夫人解釋,順道找人請大夫來。」
郯長髮才要抗議,郯鈞修卻開口附和道;「阿禹說得沒錯,發叔,救人要緊,還是我和阿禹去比較方便,也不至於誤了救人的時辰。」
雖然不滿,但郯長髮也只好把破廟的地點詳細地告訴他們。
再三和他確定地點後,郯鈞修兩人縱身一躍快速地往外飛去。雖然兩人心中仍有些懷疑事情的巧合,但救人要緊,他們沒心思再去細細思索。
第六章
努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目光焦距跟著慢慢清晰。
屋裡的擺設他並不陌生,畢竟上個月他才在這住了十多天。
那天,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師父突然出手打了他一掌。
他只記得自己當時愣愣地望著他,還來不及反應時,師父的第二掌已經又貼上他的胸口。
那時,他只覺眼前一黑,下一刻就失去意識了。
之後,他迷迷糊糊地轉醒過一次,之所以會清醒的原因是因為郯莊老總管那難聽的哭聲。隱約之中,只知道他請他再忍一忍,一定要堅持下去,他馬上找人來救他。
在那老頭哭著離開之後,他才知道自己是被丟棄在一座破廟中,身受重傷。
「嘯兒,你終於醒了!」
聽到這帶著哭音,但又異常溫柔的聲音,冷刀這才發現郯莊夫人殷蓮兒正坐在床邊,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
「我……咳……咳……」粗嘎的聲音讓他不禁一愣。乾咳了幾聲,試著發出正常的音調。
殷蓮兒連忙制止他。「嘯兒,你先別急著開口。」
她溫柔地扶他靠坐起來後,從一旁的丫頭手中接過茶杯餵他。「你已經昏迷了三天兩夜,口舌一定很乾,聽娘的話先喝口茶潤潤喉,別急著開口說話。」
冷刀下意識地避開她的動作。
殷蓮兒動作一僵,眼底閃著難掩的悲傷,但仍是溫柔和善地開口勸道:「嘯兒,乖,聽娘的話好不好?先喝茶潤一下喉。」
冷刀不自在地又想避開她,卻不期然地注意到她臉上顯而易見的疲色,尤其是溫柔的黑眸更因長時間的哭泣而顯得紅腫。
沒注意到他專注的目光,殷蓮兒仍舊殷殷勸著他。
靜默地望著她,冷刀竟發覺自己不忍見到她失望的表情,最後還是接過茶杯。
殷蓮兒轉悲為喜,輕聲道:「嘯兒,你肚子餓了吧。娘交代廚房溫著一鍋白粥,等你醒了隨時可以吃。」這幾天除了魅兒硬灌下去的藥汁外,嘯兒是滴水未進,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這折騰啊。
殷蓮兒見他喝完茶,拿起手絹替他擦乾嘴角的水漬。
冷刀身子一僵,微紅著臉,不著痕跡地避開她的手絹。
「我不餓。」
「就算不餓也吃點,好不好?」光聽見他肯開口回話殷蓮兒就喜孜孜了,哪來的心思去注意他閃避的動作,「先喝些粥墊墊胃,之後再喝藥比較好。」
「我不餓。」
「娘知道你不餓,可是……」他的一再拒絕讓殷蓮兒漸紅了眼眶。
嘯兒心裡一定還在怪她、怨她,怪她當年沒好好看顧他,怨她讓他流落在外,吃苦受罪了十年。
她眼淚盈眶的表情讓冷刀心下不由自主地跟著難過起來,最後只能勉強自己硬下心腸,冷淡地撇開臉。
「嘯兒……」
殷蓮兒哽咽地才要繼續勸哄,就見襲魅手裡端著托盤,帶著她要人溫著的白粥推門進來,而郯鈞修也跟在他身後走入。
她連忙拭乾臉上的淚痕,怕他遷怒仍在病床上的兒子,因為她心裡明白修哥最不愛見她傷心落淚。
尤其是這幾天,他為了她天天守在嘯兒床邊默默落淚的事遷怒了莊裡不少人。
帶著托盤走到床邊,襲魅不著痕跡地將她請離冷刀身邊。
他一向善於察言觀色,當然知道郯世伯跟著來的目的,明的當然是關心自己失散多年的兒子,可是他最終的目的還不是想把冷落他許久的妻子帶回房裡。
「伯母,照顧肇嘯世兄這麼多天,你已經也累了,現在就由我來接手照顧他便成了。」
「可是……」兒子好不容易才失而復得,就是離開她一瞬間,她也會捨不得啊。
「蓮兒,你別再可是了。」郯鈞修將她勾入懷中,用手輕撫著她的黑眼圈。「你對魅兒難道還不放心嗎?」
「對魅兒我當然放心。若不是魅兒剛好在莊裡,嘯兒早就……」
一回想起修哥抱著渾身是血,只剩一口氣的嘯兒回莊時,她就忍不住熱淚盈眶。
「既然伯母都說相信我了,肇嘯世兄就交由我來照顧,伯母也可趁這時回房裡梳洗休息一下。若真的還是不放心,晚點再來看肇嘯世兄也是一樣的。」
不等殷蓮兒反對,襲魅示意郯鈞修將她帶出房間。
兩人離去之後,他一回頭便對上冷刀一臉的不滿。
「肇嘯世兄,有事?」
冷刀輕哼一聲,「我不願意讓你照顧。」
「你不願意我也沒法子。」
他一臉的無所謂,又讓冷刀氣得牙癢癢。
「我不用你照顧。」冷刀低吼。
「肇嘯世兄,小弟勸你火氣小些。你內傷還沒好,禁不起你這樣窮嚷嚷,鬼吼鬼叫的。」
「我見鬼的沒有鬼吼鬼叫!更不可能窮嚷嚷!」
襲魅從仍舊溫熱的瓷盅中盛出一碗白粥。「來,吃粥了。」
「我說了我沒有鬼吼鬼叫!」不滿他的忽視,冷刀怒氣更盛地又吼了一次。
襲魅只是默默看著他。
冷刀顧不得自己氣虛,吼道:「你看什麼!」
襲魅只是搖頭,「我真的是不能理解。」
「不能理解什麼?」他一愣,反射性地開口問。
「你既然都已經見鬼了,就再承認鬼吼鬼叫也沒啥大人不了的,不是嗎?」他一臉納悶至極的表情。
冷刀一臉錯愕,原先還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目光一對上地閃著謔色的眸子後,知道自己又被他耍弄了。
這個可惡的死書生!
在身體虛弱不能控制的情況下,冷刀只能在心裡默默詛咒他。
「吃粥。」無視他的抗議,襲魅硬是舀了口粥塞進他嘴裡。
被硬塞進依舊冒著白煙的白粥,冷刀被燙得舌頭都麻了,連話也說不出口,只能氣怒地狠瞪著始作俑者。
「肇嘯世兄,你身上這幾刀雖然力可見骨,可是沒砍到要害,你年輕力壯的,修養個十天半個月,又可以活蹦亂跳得像只離水的跳蝦了。」
視而不見他猙獰的表情,襲魅自顧自地說著。
「不過話說回來,以你的身手都能讓人砍得力可見骨,內傷傷及肺腑心脈,就不知道對方的身手如何?」
他突如其來的話讓冷刀心一凜,「這……不關你的事。」
「是不關我的事。」襲魅合作地點頭附和,手邊也沒忘了喂粥。「不過我就是好奇心重,想問個清楚。」
冷刀原先不想搭理他,只是他意有所指的目光直盯著自己瞧,被他瞧得久了,他跟著心煩氣躁了起來,最後只得隨口說道:「傷我的人是師門裡的人,他們不滿我追查自己的身世。」
「你師門裡的人功夫都這麼了得,隨便兩三個人就傷得了你?」他似信非信的說。
「我……是先中了埋伏,才會不敵。」
襲魅點點頭,「嗯,肇嘯世兄,這樣就說得過去了。若不是先中了詭計埋伏,以你的身手,就算是你師門傾巢而出,應該也不會把你砍得像鹹菜乾一樣。」
他一番似褒實貶的話讓冷刀氣得牙癢癢,無奈又不能發作,只能在心裡詛咒。
「不過,你到底是中了什麼埋伏?」
冷刀才些微鬆了口氣,沒想到不到片刻,襲魅又開口問。雖然他所問的問題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在他突然出現後,一定有人會問。
可是襲魅的目光總教他心驚,讓他覺得自己早已被他看穿,所有言行舉止全在他的意料中。
「這不關你的事。」對他,他寧可不回答,也不想如履薄冰的應付。
「怎麼會不關我的事?」襲魅聲音突然高了起來,一臉的不滿。「我們倆怎麼說都是姻親,有人欺到你頭上來了,我怎麼可以輕易放過對方?說什麼也要替你報仇。」
「不用。」
襲魅一臉「我很堅持」的表情。「這偷襲你的人我應該也見過才是。」他突然冒出這句話。
冷刀倏地轉頭看他,只覺得心突然猛跳了下。
「你……怎麼可能見過他。」
「怎麼不可能?」襲魅不以為然的反問。「偷襲你的人應該是你大哥成親那天來襲的黑衣人之一。」
聽他這麼說,冷刀這才鬆了口氣,吊在半空中的心才得以放下。殊不知他放下心的申請全落入襲魅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