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郝逑
冷刀撇撇嘴角,很滿意他終於知難而退——知道從他嘴裡問不出任何東西。至於接下來郯莊會再使出什麼手段、派什麼人逼供,他也不在乎,更不認為他們能從他口中問出什麼。
忽然他察覺有股熱氣呼在他臉上,鼻子也跟著有些發癢。
「你……」
冷刀睜開眼欲開口斥喝他又想搞什麼花樣時,卻錯愕地對上一張帶著詭譎邪氣的俊顏。
襲魅雙手搭在他的兩側,黑髮隨意落下,在他臉旁形成一道天然的黑幕屏障,向來閃著高深莫測眼光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和他的對望。
「你……幹什麼?」
冷刀被眼前的情況弄得有些亂了手腳,不自在地撇開臉,壓根沒想到可以推開他。
襲魅含笑地開口,「和你大眼對小眼啊!這不是你要的嗎?」
冷刀快速地看了他一眼,再對上他邪佞的笑臉後,不由自主地又撇開臉,打算不理他,讓他自己知難而退。
「你看夠了沒有,」隱忍了好一會兒,冷刀終於爆發出來。他實在是沒法子忽略那兩道熾熱邪氣的目光。
「當然是還沒有。」襲魅一臉理所當然地說。
「你——」該死的傢伙!要是哪天他落在他手上,他非得把他挫骨揚灰,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不可。
「你到底想怎麼樣?」狼狽又竭力想維持臉上表情的冷刀最後不禁惱了。
不知為何,向來心性冷酷,甚至可說是無情無心的他竟在襲魅邪氣的眼光下心跳加速。
「我想怎麼樣?」襲魅故意朝他眨眨眼,「不就是想和你聊聊天罷了。」
冷刀冷哼一聲,「我什麼都不會說。」
「我都還沒開口,你那麼緊張做什麼?」
他冷哼一聲。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眼。
看著他微紅不自在的俊臉許久,襲魅決定暫時放他一馬,反正來日方長,要逗他的機會多得是。
他坐直身體,慵懶地靠在床邊。「我說黑臉小哥啊,你不覺得奇怪,為什麼一覺醒來,自己沒被扔在地牢,反而像個大爺一樣,讓人舒舒服服地供在這房裡?」
「詭計多端,不安好心。」他冷嗤一聲。
「是的,我是詭計多端了點。」襲魅出乎他意料的點頭附和。這本來就是事實,沒啥好不承認的。
「可是……」他突然輕聲歎息,原先輕快的語氣一轉慼然,有股說不出的哀慟,「一家幾十口一夜之間全被殺了,這麼多年來,我若不學著狡滑點,早就讓人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哀傷的吻和身世讓冷刀愣了下,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襲魅朝他用力眨眨眼,佯裝堅強地緊抿雙唇,一臉「看吧!我就是這麼可憐」的模樣。
「我……」看著他,冷刀突然說不出話。
「你什麼?」襲魅更努力地眨眼。
「呃……你……要保重。」吞吞吐吐了半天,冷刀只吐得出這句話。畢竟這十年來,他從沒和人談過天,更不可能聊到對方的身世。從小到大,除了練功還是練功,要安慰人比要地殺個人還困難。
照理說,他是可以不理會他,只是他悲傷的口吻讓人聽得心頭悶,說不出的難受,直覺就想開口安慰。
要保重?
襲魅忘了眨眼,一雙勾人的黑眸不敢置信地圓瞪著。
下一刻,他毫無徵兆地爆笑出聲,抱著肚子笑得東倒西歪,最後整個人斜倒在床上。
「天啊!我……不行……了……」
邊笑邊說,襲魅笑得快岔氣,尤其在看到他扭捏、不知所措的模樣,他更是狂笑得難以自己。
這黑臉小哥真的是太可愛了!
「你笑夠了沒!」
冷刀低吼,忍不住惱羞成怒。該死!又被這該死的傢伙耍弄了。
用力深呼吸幾次,襲魅勉強壓下滿肚子的笑意,「嗯,是笑得差不多了。」
「你——」巧言分色的小人介「有什麼廢話快說。」
「黑臉小哥,你惱羞成怒啦。」襲魅不怕死的逗弄他。也許是劣根性使然,他最大的成就感就是整得自詡為冰塊的人哇哇大叫,多暢快啊!
「滾!」冷刀氣極,冷峻的臉孔黑了又黑,直可媲美他身上的黑衣了。
「真的翻臉了……」襲魅斜躺在床尾,側著身子微微張開一隻明眸笑看著他。
冷刀瞪著他,不發一詞。
「好啦,別氣了,我這次真的言歸正傳。」襲魅一臉無奈地聳聳肩,坐直身子。「不過,黑臉小哥,給你個建議,別老是擺出這種冰塊臉。你硬擺出這副德行,只會惹得別人更想逗弄你。」就像他一樣。
冷刀緊握刀鞘,「你——」除了他以外,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油嘴滑舌,其他人連正視他眼光的勇氣都沒有。
見他動了氣,襲魅舉起雙掌朝他做出投降狀,「好、好,算我多嘴。」真是開不起玩笑。
「黑臉小哥,咱們聊了這麼久,也算是一見如故,相談甚歡。」襲魅自顧自他又說起來。
冷刀冷哼一聲,誰跟他相談甚歡?
襲魅笑笑地聳聳肩,不以為意。「咱們談得這麼開心,你也該報上名來,總不能讓我老是黑臉小哥、黑臉小哥的叫吧?」
「沒必要。」他是個孤兒,本來就沒名字,就連「冷刀」還是師父在他十五歲那年授與他修羅刀時才隨口命名。
「怎麼會沒必要?」襲魅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食指,「要是日後我也想找個殺手殺人,咱們也算是舊識,有生意當然是給自己人賺,對不對?再說你也不忍心看我被人坑了。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冷刀看了他一會兒,依然是回了那句「沒必要」。
「好吧,如果你堅持的話。」襲魅聳肩,想必他的名字一定十分「難以啟齒」。「不過你放心,若我真的有需要一定會找你,生意不會不讓你賺。」
冷刀白了他一眼,擺明不領情。
襲魅開心一笑,看到他冷硬的表情讓他忍不住想逼他。
「黑臉小哥,咱們還是談正事要緊。」坐回桌邊啜口茶,他才又經道:「你和你的同黨應該是做過功課才來的,這點我應該沒說錯吧。」
看著他,冷刀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在你們所做的調查中,似乎少了個人,是吧?」
「你嗎?」冷刀冷嘲地說。
襲魅搖頭,一臉正經地說:「我是突然冒出來的,不在你們的調查中是很正常。我指的是郯肇亭的雙胞胎兄弟,郯莊的二少主郯肇嘯。」
冷刀怔了下,直覺回道:「郯肇嘯早死了。」而且是早在十二歲時就遇刺身亡。
「你說得沒錯,他是早在十二歲時就遇刺身亡。不過,在見到你的真面目之後,我們就不這麼肯定了。」
「與我何干?」冷刀不以為然。
「你別急著下結論,我先說個故事給你聽,如何?」
不等他回應。襲魅開始轉述郯家次子遇刺身亡一事。簡單的敘述完整個事件後,他啜口茶潤喉,等著冷刀的回應。
過了好一會兒,冷刀依舊沉默以對,還是一臉「與我何干」的表情。
「黑臉小哥,你還真是沒有想像力。」襲魅嘖嘖有聲地搖頭,有些不敢相信他的死腦筋。「除了閣下臉上那條刀疤外,你和郯莊少主可說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你若真的不信,我可以請郯少主帶面銅鏡進來,看你是要照他還是自己,總之你一看便會知道我所言不虛。」
聽他說得斬釘截鐵,冷刀輕撫上自己的臉,最後停留在那道刀疤上。
他真的和郯肇亭生得十分相似?
這是否也解釋了昨晚乍見他真面目時,大家的錯愕是從何而來?
由他的動作,襲魅知道自己已經讓他的心動搖起來,現在剩下的就是證實這一切了。
他有個感覺,黑臉小哥的身世之謎是解開襲家減門血案的重要關鍵。
第五章
除了剛上任的郯大少夫人襲黧外,郯莊所有重量級的人物全都聚集在郯鈞修的書房裡,個個面色凝重,只除了襲魅。
尤其是殷蓮兒更是神色蒼白不安,整個人緊靠著夫婿。只是這不安的神情下,卻又有著一抹難掩的驚喜。
在眾人落坐後,不用妻子開口催促,郯鈞修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微顫的出聲詢問正一臉從容地沏茶的襲魅。
「魅兒,你和昨晚婚宴上的殺手談過之後,問出了什麼沒有?」
無視數道焦急不安的目光,襲魅緩緩地將沏好的茶一一遞出,這才開口回話。
「我問出了什麼沒有?」他只手托腮,食指輕點著下唇,模樣是既邪又媚。
好半晌後,他目光狡黠地掃過大殿殷殷期盼的臉龐,哂然笑道,「當然——是什麼都沒有。」黑臉小哥連死都不怕了,哪能從他中間出什麼。
什麼?
乍聽他的回答,眾人只能傻眼以對,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既然如此,你要我們到書房做什麼?」一向對襲魅沒什麼好感的郯肇亭首先憤然開炮。
昨晚是襲魅力排眾議,硬是要接下盤問大鬧婚宴殺手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