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諾拉·羅伯茲
「只許用兩個指頭,」她下令說,「動作要慢。」
那是他的本意。她那雙烏黑的大眼睛裡與其說是恐懼,不如說是憤怒和狂暴。一個能夠獨自面對陌生人、手裡拿著菜刀毫不發抖的女人,不是一個好惹的女人。他說:「我約好九點鐘來這棟房子,討論設備問題。」
她把目光飛速移到他手裡拿著的身份證上,「跟誰約的?」
「勞拉·麥格雷戈。」她用那只空著的手握住了電話,「我就是勞拉·麥格雷戈,夥計,我可沒有跟你約定時間。」
「是麥格雷戈先生安排的。」
她猶豫片刻,「是哪位麥格雷戈先生?」
羅伊斯又露出微笑,「那位麥格雷戈先生。丹尼爾·麥格雷戈。他要我在九點會見他的孫女勞拉,設計·並安裝最棒的安全設備,以便保護他的姑娘們。」他迷人地微微一笑,「你們的奶奶很擔心。」
勞拉放下電話,但是沒有放下刀子。這正是她的祖父會幹出的那種事情,正是他會說的那種話。她問:「他什麼時候雇你的?」
「上個星期。我還不得不去了趟他在海尼斯港的那個城堡,好讓他當面檢查我的可信程度。一個了不起的地方,一個了不起的人。我們成交以後,他喝了一杯蘇格蘭威士忌,抽了一根雪茄。」
「真的?」她揚起眉毛,「我的奶奶對此說了些什麼?」
「關於那筆交易?」
「關於雪茄。」
「我們成交的時候她不在場。不過,他從一本掏空的《戰爭與和平》裡拿出雪茄之前,先鎖上了辦公室門,因此我不得不得出結論,她不贊成他抽雪茄。」
勞拉長長地舒了口氣,把菜刀放回刀板上,「好吧,卡梅倫先生,你過關了。」
「他說,你會等著我的。但我認為你沒在等我,,」「沒錯兒,我不在等你。今天上午他來過電話,說什麼要送我一件禮物。我想是這樣。」她聳了聳肩,頭髮隨之飄動。她拿起剛放下的那條雞腿,扔在垃圾箱裡問,「你是怎麼進來的?」
「他給了我一把鑰匙。」羅伊斯從口袋裡掏出鑰匙,把它放在勞拉伸出的手裡,「我確實按過門鈴。按了好幾次呢。」
「嗯一嗯。」
羅伊斯看了一眼地上的飲料罐,「你的臂力真不錯,麥格雷戈女士。」他又把目光移到她的臉上。那種顴骨堅硬得能割動玻璃,那雙嘴唇生就適合狂野的性,那對眼睛是罪惡的黑巧克力色,「真是一張不可思議的臉。」
她覺得,她不喜歡他那樣看著她的臉,品味她的臉。他的目光傲慢、粗魯、令人心慌意亂。「你的反應很快,卡梅倫先生。要不然你此刻會躺在我的廚房地板上,得了腦震盪呢。」
「也許是值得的。」他咧嘴一笑說。他笑是為了緩和氣氛,但那是一種不懷好意的笑。他把飲料罐遞還給她。
「我去穿上衣服,然後我們可以談談關於安全設備的問題。」
「你不必為了我去換衣服。」
她歪起腦袋,朝他看了一眼。於是,他改變了公然欣賞的表情,擺出了「別勾引我」的姿態。她說:「不,我得去換。原因在於,要是你再那樣盯著我看十秒鐘,你會得腦震盪的。我一會兒就回來。」
她從他身邊飄然而過。當她走過的時候,羅伊斯轉過身來,又以欣賞的目光望著她那兩條其長無比、非常迷人的腿走路的姿態。他又從牙齒縫裡吹起口哨。他長歎一聲,認為她是個令人傾倒的姑娘。
第二章
在麥格雷戈夫婦律師事務所裡,勞拉坐在一張長長的櫟木桌子跟前,身邊堆滿了書。她整個上午伏在圖書館裡,決心為她最近接辦、正在精心準備的一個案子再找一個先例。
她要在她的父母下周回來時把它準備得完美無缺。勞拉的母親在審理馬薩諸塞州控告霍洛韋的案子,她在幫她搞些研究,可是她在感情上已經被這個案子牽連進去了。
要是她做了文字工作、跑腿的活兒以及數小時的研究,她也許就有資格在開庭的時候坐在她母親的身邊。或許,僅僅是或許,她還會被允許向某個證人提問題。
她渴望法庭上的緊張氣氛以及法官和陪審團的戲劇性表演。她懂得研究的價值,知道為案子準備每項步驟和每種結果的必要性。她閱讀著,研究著,直到眼睛發花,可是天哪,她要爭得自己的地位,並最終接辦自己的案子。
阿曼達·霍洛韋殺害了自己的丈夫。這事沒有任何疑問,她是殺了人。但是,按照法律宣判有罪,那是另—回事。在之前五年的痛苦歲月裡,阿曼達在感情上和身體上都受到嚴重傷害。勞拉覺得,五年裡她拖垮了身體,也拖垮了精神。她應當出走,應當跑掉,永不回首,這可是說來容易做來難。事實上,勞拉有時候發現自己就是那麼想的。但是,阿曼達·霍洛韋沒有出走,她也沒有跑掉。最後,她突然支持不住了。
在炎熱的仲夏季節,有一天夜裡她又挨了一頓毒打,又一次遭到強姦,之後,她拿起他的軍用左輪槍,趁他熟睡之際把子彈射進了他的身體。
勞拉冷靜地認為,遺憾的是,她等到被強姦一個多小時以後才幹這件事。一個小時等於是有預謀的。還有,約翰·霍洛韋當過警察,檔案裡一袋子獎勵,這也使問題複雜化。
有人也許認為,那天夜裡已經做出公正判決,可是法律持比較冷靜的態度。而勞拉決心運用法律不讓阿曼達·霍洛韋身陷囹圄。
羅伊斯確實很喜歡望著她。此刻,她不像那個穿著內衣唱歌的女人,也不像那個穿著樸素的針織套衫跟他討論警報系統的從容而又彬彬有禮的女人。她已經把她瀑布似的黑髮梳成—條錯綜複雜的辮子,垂在背部中央。她耳朵上掛著一副簡單的耳墜,手腕上戴著一塊薄薄的金錶,外加一個晶瑩剔透的鑽石腳鏈。
她穿的寬鬆的白色便裝非常合身,椅子背上掛著一件海軍藍上裝。屋裡散發著皮革、擦亮的木器和女人的味道。
此刻,他認為,勞拉·麥格雷戈很有派頭,高貴,完全不可接近,除非一個男人見過她穿著絲質短褲來回扭動臀部。
他依在門框上說:「你看上去像一名律師。」
她飛速抬起頭來。他佩服她以如此快的速度恢復常態。那雙烏黑的眼睛裡露出驚訝的神色,但只是一閃而過,然後又冷靜下來,「我去年夏天通過了律師資格考試。我已經是一名律師。你需要請律師嗎?」
「暫時不請,不過我會記得你的。」事實上,在那個星期的大部分時間裡,他沒有忘記過她。
那被風吹亂的頭髮,那令人感興趣的小傷疤,那雙該死的眼睛,這一切使得他成為一個女人情不自禁感到好奇的男人。由於她不想感到好奇,她就要他離開。「事務所基本上關門,要到月底才營業。」
「樓下的接待員是這麼對我說的。不過,我來這兒不是為了雇你或者雇你的父母。」他走進屋子,半個屁股坐到辦公桌上。他的動作使她想起準備一躍而起的貓。
「那你來這兒千嗎?」
「我來附近看一件活兒。我想,我要讓你知道,星期六上午我要來安裝你們的系統。」
「那好啊。我敢肯定,我的爺爺會感到很高興的。」
「他的主意不錯,保護對他來說是最要命的東西。他為你和你的兩個妹妹感到驕傲。他一談到你就神采飛揚。」
勞拉的目光柔和下來,她的身體改變了防禦性的僵硬姿態,「他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也是一個最讓人生氣的人。他要是辦得到的話,準會把我們藏在他的海尼斯城堡裡。」
「波士頓對年輕漂亮的姑娘來說很可能是個危險的城市。」羅伊斯粗聲粗氣地說,模仿丹尼爾的腔調,引得勞拉抽動嘴唇。
「學得不壞。要是聲音再大點,你幾乎跟他一模一樣。」
「他很可能是對的。你們三個單身女子,住在一棟大房子裡,裡面裝滿了貴重東西,都是很容易被人盜賣的物品。你們其中一位是美國前總統的女兒,你們三人都是國內一位最富有的人的孫女和外孫女。你們又長得那麼漂亮。這一切都使你們成為潛在的目標。」
「我們不是傻瓜蛋,卡梅倫先生。」
「叫我羅伊斯。」
「我們不是傻瓜蛋。」她重複一遍,「我們從不走進黑洞洞的小街陋巷,從不為陌生人開門,也從不在酒吧裡結識男人。」
「唔,苗條姑娘,那倒很值得稱道。」
她的肩膀又開始繃緊,「我的爺爺有點兒反應過火。不過,要是裝了個複雜的安全系統能夠使他放心,那麼我們就照辦吧。」
「而你覺得你不需要安全。」
「我覺得我的兩個妹妹和我在自己家裡十分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