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寄秋
「將軍愛說笑,我怨你什麼?兩相情願的交易何來怨言?如果你願意……」告知仇人的下落。
褚姁霓的未竟之語教狂亂的他搖散。
「你怎麼能狠下心撕扯一個愛你的男人,你到底要我如何努力才肯原諒我,你說呀!我是真的愛你,為何你不相信……」
他心痛到幾乎麻木。
「不要逼我,不要逼我……你憑什麼愛我?你拿什麼愛我?你是個有婚約在身的男人,你把我褚姁霓當成路邊野花嗎?隨手一摘隨手放,反正我是個殺手嘛!不值得尊重。
「你要置我於何地?非要把我踐踏得無地自容才甘心是吧!我可沒有顯赫的家族替我撐腰,只有一身償不盡的血債,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傷害我?我愛不起你。」
一句「愛不起你」震得單破邪退了一步,臉色刷得灰白。家世真有那麼重要嗎?
她說他的愛在傷害她,難道一時的無心也能鑄成大錯?一句句控訴如針一般地刺著他的心,他是多麼卑劣呀!為了愛她而傷她。
知道她向來剛烈,卻來不及做好完善處置,一陣火猛然燒來,決裂了兩人剛建立的情意,要他如何能承受。
他的確只考慮到自己,從未設身處地為她著想,一個孑然無依的孤女多渴望親人的依靠,而他卻殘忍的把她推向更淒冷的角落。
不是愛的本身有錯,是他愛得太癡狂,眼裡、心底只有她,把遠方的責任拋向腦後不去理睬,執意地要擁有她,卻未掃除平路上的絆石。
他錯了,錯得一塌糊塗,不該低估她內心的衝擊,一味地粉飾太平。
「霓兒,你這一輩子注定和我糾纏到死。我是將軍,殺的敵人不比你少。」同樣沾滿血腥。
褚姁霓笑不出來地址動嘴角,「一輩子可以很短的,死亡並不可怕。」
可怕的是人心。
「只要我沒死,你就必須活著,我們是相屬一生的伴侶。」他絕不允許她有輕生的念頭。
「希望公主也能聽到你這番話,你的一生絕對多彩多姿。」她算什麼,妾嗎?
寧做乞丐婦,不為豪門妾。一報完仇她會離開他,不計任何代價。
單破邪歎了口氣,「她不該來的。」
「是呀!差點壞了你的好事。」她相信公主絕對容不下他有三妻四妾。
解脫之日,快到了。
「霓兒——」他惱怒的瞪她。
「我說錯了嗎?」她說得極冷,像冬天的第一道雪花飄落。
「你的脾氣還真不是普通的倔強。我的意思是她白走了一趟,在我傾心於你之際,已下決定要解除婚約。」
只不過遲了一步,書件信函尚未擬定,她的允婚及蓮姬的到來又同日發生,教他措手不及的顧此失彼,慌了平日遣兵調將的鎮定。
他萬萬沒想到,陰錯陽差下兩人會碰了面,並披露了他極欲隱瞞的一面。
「愛你絕無虛言,我對蓮姬並無男女情愛,本來早該取消這門親事,奈何邊城戰事不斷就一直拖著,直到我遇見了你。」
褚姁霓稍微平復地冷言冷語,「你對公主未免不公,自己移了心卻要她承擔後果。」
「如果我真的娶了她才會害她一生,沒有女人願意當活寡婦,長年盼著連年征戰在外的丈夫。」單破邪說得理智而無情。
「不是辦不到而是你不肯,你不想害她卻要害我,好個教人心寒的藉口。」她不要再為別人的生死擔憂。
「你不一樣,你有一身好武藝可以在我身邊輔助我,讓我無後顧之憂地為國家奮勇殺敵。」
「自私。」她冷淡的丟下一句。
「嗄?!」自私?
「我沒有打算當一輩子的殺手,大起大落終歸平靜,我要的你給不起。」人除了愛以外,還有更多的無形物。
單破邪不服氣的扶著她的肩膀說道:「除了皇位我給不起外,你要什麼都可以。」
褚姁霓笑得很淡薄,「一座林子,一間茅草屋,往來樵夫野婦,不問世事遺世深居,不再有血腥。」
「霓兒,你……」分明在為難他,名利他不放在眼裡,但國家安危地無法置之不理。
「我已經受夠了親人在身旁死去的惡夢,不用你來多添一樁,我不想看見士兵抬著你的屍體到我面前說一句『節哀順變』。」
不,夠了,她要終止惡夢的延續。
「我不會死的。」單破邪保證地一說。
「生死豈能由人定,戰場上哪一個倒下的將軍是活著的,他們希望死嗎?」戰爭可怕而無情,瞬間即可奪走上千上萬條人命。
「你太悲觀了,霓兒。」他不贊同褚姁霓的論調。
「九十六條人命血淋淋地呈現在我面前,我想我比你更能體會人世無常。」她只是點明事實。
人世無常,變化萬千,誰也不能料定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尋一份平靜才是最終歸處。
「我不與你爭辯,咱們回去吧!」單破邪握著她的手便要往回帶。
她以劍身撥開,「不,我不打算跟你回去。」
「你還在在意蓮姬的事?我說過會做了斷的。」幹麼那麼小心眼。
「不是因為她,你答應給我一個名字。」私情可以深埋,仇恨豈能或忘。
「什麼名字……你是說滅門兇手?」他表情一異地閃過遲疑。
「這不是我答應嫁給你的條件嗎?你剛才少給了我答案。」因為他急著恭迎「未婚妻」。
該告訴她嗎?「等我們成親之後再說。」
「我現在就要知道。」褚姁霓非常堅決地咬清一字一句。
單破邪生氣的吼道:「你就這麼等不及要去送死?」
「因為死的是我的家人不是你的親朋好友,所以你能無動於衷不當一回事,反正你能一夜無夢到天明,不用害怕惡鬼擾人。」
「不公平……」
「是不公平,我作惡夢的時候你在哪裡?如果死的是你的至親,你會說沒關係嗎?」
「我表現得很差勁是不是?」他想他的復仇心會比她更劇,非要兇手一家陪葬。
「是毫無表現。」她說得刻薄。
單破邪苦笑地搖搖頭,猶豫著要怎麼開口,突然,身邊的草叢發出窸窣聲。
「將軍,你怎麼不告訴仙子姊姊她的仇人是吳統領呢?」
「小青子——」他怎會在此地?
褚姁霓狐疑地看著兩人的神色,「吳統領是誰?」
「將軍的舅爺吳東權呀!仙子姊姊不曉得嗎?」何青一副深感困惑的樣子。
「舅爺?!」一股沖天的怒氣由小腹竄上她眼底,他又騙了她。
「霓兒,你別衝動,他是朝廷命官動不得,我不告訴你是因為……」單破邪倏地瞠大黑瞳。
出手極快的柔荑點住他的穴道。「原來你也是護短之人,我錯看你了。」
「你誤會了,霓兒,我是為你著想,不願你被官府通緝。」國有國法呀!
「舌築蓮花好生佩服,憑我獨步江湖的易容術誰能抓得了我,狡辯之言何其可惡。」褚姁霓根本不聽他的解釋。
「難道你不想和我長相廝守,打算一輩子戴著人皮面具?」他憤怒的狂吼著。
她仰天笑得淒厲,「將軍,這是你的伎倆之一嗎?用溫情軟化我心中的恨。」
「不許你污蔑我對你的愛,仇恨真的比一生幸福重要嗎?」單破邪的眼底泛著氣憤的紅絲。
他的愛終究化解不了她的恨。
「對我而言,幸福是什麼呢?你怎能要求一個被仇恨困住的人去理解幸福,而我真的看不見你的愛在哪裡,看不見……」
褚姁霓像是絕望的溺水者,放棄求生意念的往下沉,苦澀而空洞的狂笑離去,口中唸唸有詞,「看不見……看不見……」
「小青子,你該死!」解不開穴道的單破邪朝何青咆哮。
何青瑟縮地吞吞口水。「將……將軍,怎麼辦?」他又不會解穴。
不過插兩句話,他怎知會掀起這麼大的風波。
「去找陳副將來,快。」
「噢!我馬上去。」
而他還真的很快,一拔足就飛得無影無蹤,氣煞在他身後有氣無處發洩的大將軍。
秋意襲人,它帶來冬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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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凌蓮姬的一道命令,本因貪瀆罪名而押入水牢的吳東權被釋放出來,他得意揚揚地大搖大擺,神氣得宛如山犬般仗勢睨人,橫行於軍營中不可一世。
他就說嘛!人若找對靠山可保萬世昌平,福蔭子孫。
幾萬件冬衣算什麼,公主小指頭一搖搖就當了事,沒人敢說第二句話。水才浸到膝蓋口就讓人提了出來,必恭必敬地送上乾淨衣物一換。
人若運氣來時城牆都擋不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誰管那無情的外甥軍令如山,還不如刁蠻公主的任性一為。
果然拍馬逢迎是有好處的,只要幫公主一點點小忙,除掉她眼中那根小小的芒刺,回皇城之後必可官升一品,弄個小將軍玩玩。
到底是如何的絕色能教剛強男子折腰,要是他能嘗上一口的話……嘿嘿!包管小美人樂得上了天,祖宗八代的姓氏都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