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夏彤
「對不起,我趕著要出門!」他不想和一個拋棄他的女人,討論他好不好的問題,童凝還在等他呢!
電話那頭隱隱傳出女人啜泣的聲音,夾雜著嚶嚶的抽噎聲。「——沈——放——你不愛我了嗎?」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是她先不愛他的吧?可是一聽到她在哭,再硬的心腸也會動容,他最怕女人哭了。怎麼回事?!誰欺負她了?
他的大腦下達一百次的命令,要他立刻掛掉電話,奔去找那個有著陽光般笑容的童凝,她正在醫院等著他呢!
「童凝,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不是遠嫁美國了,為何又回來呢?他還是忍不住關心道。
沒想到他好心一問,童凝竟哭得更厲害,淅哩嘩啦的,像前幾天那一場害童凝肺炎住院的大雨。
「嗚嗚——沈放,我好想你喔——」
她的哭聲越來越大,越哭越哀怨,哭得沈放六神無主,只想著要快點過去安慰她。
「告訴我你在哪兒?我馬上過去!」
抄下地址,奪門而出,心裡焦急著要去安慰哭得傷心欲絕的童凝。
忘了另外一個童凝,正在醫院等著他去接她出院。
一○一號病房裡,護士小姐二度進來問童凝。「你男朋友去辦理出院手續了沒呀?」有點要趕人的意味了。
童凝滿臉歉意地說:「他快要來了,再等一下下,好嗎?」
沈放,你怎麼還沒來呢?
第十章
「我就知道,只要我一哭,你一定會過來。」童凝將臉靠在沈放的胸膛上。
原來童凝只是利用他的弱點!
沈放的臉色露出不悅,並將那一張裝飾得很美的臉挪開。
「既然你沒事,那我走了!」
童凝一把拉住他的手,不讓他走。「我知道你有一個對你很好的女朋友了,唉,也許現在說已經來不及了。」
「到底是什麼事?」說著甩開童凝拉住他的那隻手,避免不必要的誤會,尤其現在童凝的醋勁又特大,他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童凝看著沈放刻意地和她保持距離,抿起雙唇,心裡難過地說:「——沈放,我真的好後悔離開你喔。」
「太晚了!在我們剛分手那一陣子,我的確很期待你會突然回來!跟我說這一句話,但是現在——」他的生命裡已有了另一個童凝。「這句話對我來說,已經一點意義也沒有了。」
不過,童凝的突然出現也不全然對他沒有意義,至少她讓他看清楚自己真正愛的人是誰。
童凝苦笑著。「你一定很愛她,才會對我這麼冷酷。」
他只是幽幽一笑,不置可否,但還是留下來,聽她抱怨因為如何不適應異國的生活,和老公吵了架鬧彆扭而逃回來的種種不滿——
只是,大多時候,他的靈魂出竅,心裡一直掛念著在醫院等他的童凝,腦海裡則盈滿了那難忘的一夜情、那火熱的唇、那陽光般的笑容、那淺淺迷人的小梨窩、那雨中送棉被的癡傻,還有她噘著嘴說:「早跟你說過我有幫夫運吧」那執拗的神情,她所有的點點滴滴……
如果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這個童凝,而是那愛他愛得連自己的小命都不顧的童凝,他一定會衝過去將她抱進懷裡,告訴她,他有多麼愛她啊!
童凝發現他心不在焉。「沈放,你走吧!」
他愣了一下。「嗯?你剛才說什麼?」
「雖然你的人站在這兒聽我講話,但是你的心卻飄到別的女人身上,想必她一定很值得你珍愛吧,唉!好羨慕她啊,可惜我沒有那個福氣了。」
沈放心平氣和地說:「童凝,你不是一個做事會後悔的女人,更不會因為婚姻生活遇到一點小波折就任性出走,這樣鬧彆扭、耍脾氣,實在不像你。」
童凝啞口無言,羞愧地不敢面對沈放的善意指責。
忽然有人開門進來,三個人同時嚇了一跳——竟是童凝那個美國老公?!
原來那個憨厚的美國老公被公司裁員了,又不敢告訴童凝,怕她會擔心,所以才心情不好,和童凝起口角。而人生地不熟的童凝一生氣,頭一扭就跑回台灣來了。
沈放的話真是當頭棒喝!她真是太不成熟了。像個孩子似地鬧彆扭,不顧他人的想法,甚至給沈放和老公添麻煩,她太幼稚了。
「老公,對不起,我不該那麼孩子氣,害你擔心了!」
滿心內疚的童凝,重新投回美國老公的懷裡,又是一陣哭哭啼啼的。
「老婆,你放心,我已經找到新的工作了,只是可能要搬家到舊金山的矽谷,可以嗎?」
「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無論你去哪兒,我都跟你一起,老公——嗚嗚嗚——」
這樣也要哭,愛哭的女人還真恐怖,幸好他的童凝是個陽光女孩,不然他可能要去開面紙工廠呢!
輪到他開口說話了吧,他伸手拍著童凝那個憨厚的美國老公。「喂,快把你家的歐巴桑帶回去美國吧,別再讓她回來把台灣哭衰了!」然後看著還在流淚的童凝說:「拜託你節哀順變,行不行?!」
童凝這才笑了。
有一句話在兩人分手時,他沒說,現在講應該為時不晚。「童凝,祝你幸福!」
沒想到他這一說,童凝又哭了。「沈放,你也一樣,一定要幸福喔!」
是啊!他一定要幸福,看一眼手錶,糟了!他該去醫院把他的幸福接回家了。
☆☆☆
快中午了,護士小姐又進到一○一號病房,下最後的通牒。「你男朋友到底要不要來辦理出院手續?」
「我自己來。」
童凝的臉冷冷的,肚子裡卻是比火山還熱的岩漿在滾燙著。
自己辦理出院的童凝,離開醫院後,並沒有回家。她在外面流浪了一天一夜,徹底冷靜地決定逼自己放棄掉對沈放的感情,因為沈放太傷她的心了。
直到隔天早上,童凝行屍走肉似地進了辦公室,此時的她就像個颱風眼,中心點無風無雨,但週遭的人卻已感受到強風和豪雨,只希望辦公室不會被土石流給衝垮了。
她直直走進沈放的辦公室,眼神和表情十分震人,像被國慶煙火轟到了臉,再從雲霄飛車上自由落體,摔落到爛泥巴裡,一臉的可怖。
身上還穿著昨天的衣服,那件天藍色的碎花棉質洋裝,感覺很舒適自在沒有壓力。那還是她請鄰居陳小姐特地從家裡幫她帶過去的,因為沈放說,喜歡那樣子的她!
沈放的辦公室裡空無一人,思緒混亂的童凝低著頭,兩手撐在桌子上,雙肩微微發抖。不知是等人等得疲累虛弱沒元氣?或是怒火中燒血壓升高?還是傷心難過肝腸寸斷在哭泣?
寧靜的辦公室裡,忽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吶喊聲。「——啊——」
那驚天動地的嘶喊,聞者無不動容。
同事們開始議論紛紛。
李全當然也聽到了,衝出去將失魂落魄的童凝帶回自己的辦公室,反手將門關上,窗簾拉上,杜絕同仁們的好奇眼光。
滿腹委屈和怒氣的童凝,只好拉著李全訴苦。「我在醫院等他,從一大早等到中午,等到護土來趕我出院!他太過分了——」
童凝的怨恨就像滔滔江水,綿延又豐沛,看不到盡頭,李全只好揮出快刀斬亂麻。
「童凝回來了!」
「我一直在醫院等他,連家都沒回去,回來什麼——」
李全只好換另一種說法。「沈放的前、任、女、友回來了,你聽懂了沒有?!」
童凝所有對沈放的怒言憤語全在舌尖上打住了,不叫、不喊,也不吵了,只有一張急速冷凍的蒼白表情。
李全瞧她的神情,她似乎聽懂他的話了!
李全繼續說:「我聽說『那個童凝』昨天上午突然打通電話給沈放,哭著說好想他,沈放那個人最怕女人哭了,更何況是以前所愛的女人——」看著眼前的童凝那欲哭無淚的神情,隱約可以聽見她心碎的聲音,實在有點不忍心再說下去。「我想,這應該是沈放沒去接你出院的原因。」
童凝好久好久沒辦法言語,幾乎連呼吸都屏住氣息,整個人陷進深度的無意識中,直到心臟缺氧引發強迫性的嘔吐。
「嘔——」整天沒有進食,哪有東西可吐,連心都沒了。
李全嚇了一跳,忙著拍童凝的肩,想安撫她極度失落的情緒。
「童疑,你生氣歸生氣,別忘了呼吸呀!」
她在嘔出那一口氣後,才回過神,把李全所說的話在腦海中倒轉了一次。
「童凝回來了?」
失魂落魄的她,眼睛找不到焦點,在白亮亮的日光燈下散成一片模糊。
好奇怪的感覺啊,第一次這樣喊著自己的名字,為何卻如此陌生呢?如此討厭?
因為這個名字會傷人,傷到一個也叫「童凝」的傻女孩。
李全看她面無表情地喃喃自語,實在有點駭人。「聽沈放說,你和她,你們兩個童凝,不是見過面了嗎?」
她這才明白,原來那天在沈放家喝薑湯的女人,就是他的前任女友——童凝!難怪沈放會急著趕她走,她薑湯喝完了。唉,童凝啊,你真是自古多情空餘恨啊,不管你如何付出、如何癡情,沈放最終還是選擇了舊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