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子澄
"沒、沒什麼……"她慌張地推拒他越來越過分的手,緊張得連舌頭都打了結。"老鼠、有老鼠——"她咬著唇,終於瞭解腹背受敵的為難。
"咦?怎麼大都市裡也會有老鼠啊?"依她看,是她養的那只帥死人不償命的公老鼠吧?就知道他沒那麼安分,老愛咬隔壁官家的布袋!
"誰打來的?"鳳飄鳴把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神情慵懶地吮咬她的耳朵。
林金蓮透過電話聽到鳳飄鳴的聲音。啊哈!她就知道!就知道那渾小子果然不會放過暖暖那小美女,這回暖暖到台北可真去對了!
"噓!"官暖暖無聲地噓了聲,圓潤的中指抵住他的唇,以氣音低聲對他耳語。"是鳳媽媽啦!人家說你不在嘛!"
林金蓮輕歎了聲,這兩個年輕人有沒有腦袋啊?話筒對著嘴巴,即使說得再小聲,她這邊可還是聽得清清楚楚吶!
"別理她。"鳳飄鳴接過她手中的話筒,"啪"地一聲——收線!
管她是誰,礙到他跟胖妹親熱就是缺德!
林金蓮瞪著電話筒,兩隻眼睛都快瞪凸了。這死孩子!有了暖暖連老媽都不要了?好!明年要不生個白胖的孫子給她抱,她就給他電得"金細細",哼!
令令令
"暖暖啊,去一趟台北,是ㄌX來ㄌX水哦!"老先生一邊跟鳳飄鳴拼酒,一邊跟官曖暖喳呼著。
"嘸啦!"卡啦0K的聲音大得讓人耳膜發疼,官暖暖皺了皺眉。
"蝦米啊?"老先生顯然有些耳背,他灌了口酒大聲喊叫。
"是你不甘嫌啦!"她索性扯開喉嚨大聲喊道。
"喔。"老先生滿臉通紅地笑著。"飄ㄟ啊,這妮水的媳婦你若嘸要,阮是要撿回來娶哦!"老先生似醉非醉地調侃道。
"好啊。"鳳飄鳴根本沒把老先生的話當真。
官曖曖拿著塑膠杯的手震了下,她斂下眼臉,順道斂去受傷的心情。
"甘有影?你別騙我哦!"老先生的眼亮了起來。
鳳飄鳴的回答只是笑著搖搖頭,完全沒注意到官暖暖落寞的神情。
"暖暖,你有聽到ㄏㄆ!"老先生持了持花白的鬍子,轉向官曖曖確認。
官暖暖僵硬地勾著唇角,天曉得她根本笑不出來……
"楊仔,你別肖想阮家的媳婦哦,曖曖是阮鳳家的,你早點打消主意吧!"林金蓮看了官曖曖一眼,她在旁邊可真是聽不下去了,忙向里長何玉蘭使了個眼色,沒好氣地在一旁插花。
"媽,你想太多了。"鳳飄鳴蹙起眉,他不喜歡在大庭廣眾之下談論私事。
"咦?你這個孩子……暖曖,你要去哪裡?"林金蓮才想數落兒子的不是,但見官暖暖突然站起身,她忙拉著暖暖問道。
"這裡太吵,耳朵有點受不了,我去田里散散步。"事實上,她是不想再聽到任何令她心痛的言辭了。
"要不要媽陪你去?"何玉蘭看了她一眼,放下筷子問道。
"不用了,媽,你忘了我是在這裡長大的嗎?不會有事的。"她牽強地扯開笑容,轉身丟下熱鬧非常的喜宴離去,視線始終沒落在那薄倖的男人身上。
鳳飄鳴盯著她的背影,猜不透她的心思,直到老先生又拉著他喝酒,他才終於把注意力轉回到餐桌上,只是變得有點心不在焉……
林金蓮看了看兒子,轉頭看向何玉蘭,兩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會,她們在桌面下的手互碰了下,似乎私下有了某種協議——
令令令
沁涼的夜透著冬季的寒冷,官暖暖一個人走在幾乎沒有人煙的產業道路上,昏暗的路燈把她的身影拉得好長好長,她努力汲取屬於家鄉的空氣,有著樹根香的空氣,那是她留戀的味道,此刻卻填補不了她內心的空虛。
路邊一棵粗壯的老榕樹吸去她的注意力,她走到榕樹邊伸手撫摸樹皮上的刻痕,那記載著她童年的記憶——
"飄哥哥,你看暖暖是不是長高了?"過了一個暑假,小女孩蹦蹦跳跳地在田埂間跳躍,她回過頭拉著身後的少年問道。
"哪有?還不是矮不隆咚,小矮冬瓜一個!"少年不屑地撇撇嘴,伸手將她被風吹亂的發撥到耳後,露出她嬌俏的圓圓臉。
"亂講!老師說暖曖長高了呢!"從學校例行性的健康檢查中得知,她足足高了兩公分耶!
"不是你們老師老花眼,就是保健室裡的量身高器故障。"少年翻了翻白眼,就是不相信小女孩長高了,因為在他眼裡,小女孩永遠都像顆沙灘球一樣——圓滾滾。
"老師還沒嫁人呢!"小女孩皺了皺眉,反駁少年的話。
"沒嫁人一樣會老啊,小傻蛋。"如果不嫁人就不會老,那天底下就沒有肯嫁人的女人了。
"是這樣的嗎?飄哥哥,你不要騙暖暖哦!"老師明明很漂亮的呀,真有飄哥哥說的那麼老,老到患了老花眼嗎?"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被小女孩質疑,少年心裡老大不高興。"要不然你回去問你媽媽,看看我有沒有騙你,啐!"他不爽地啐了聲。
"好嘛好嘛,人家相信你不會騙我啦!"小女孩討好地拉了拉少年的手,她仰起頭看著比她高出許多的少年,"可是老師真的說暖暖長高了兩公分呢!"
高就代表長大,她好想快一點長大,因為她想當飄哥哥的新娘。
"我說沒有就沒有,不然我們去那邊的老榕樹比比看,暑假前我才為你刻了高度,比比看就知道了。"少年很有主見,他還是堅持自己的眼光沒有誤差。
"暖暖真的沒有長高嗎?"小女孩狐疑地看了看少年,心中頓時有個主意。"飄哥哥,曖暖還是相信老師說的話耶,不然我們來打賭好了。"
"打賭?你這麼小就學人家打賭?長大一定是個小賭鬼!"男孩再次將她的發撥到耳後,不是很認真地責罵道。
"為什麼不是大賭鬼,而是小賭鬼?"小女孩還在斤斤計較大小的問題,她就是不想飄哥哥老覺得她是個小孩,就算是小鬼也不行!
"大賭鬼就是老千了,笨!"少年沒好氣地戳了下她的額頭。
"不管不管,人家真的長高了啦,你要不要跟人家打賭嘛!"小女孩耍賴地扯著少年的手臂,拚命要他跟自己打賭。
"好啦!"少年拋不過女孩的要求,他不情願地答允。"要賭什麼啦!"只要是賭就會有輸贏,既然有輸贏就要有賭注。
"如果曖暖輸了,暖暖就親飄哥哥一下;如果飄哥哥贏了,飄哥哥就要親暖暖一下!"小女孩興奮地說出自己的想望。
"嗄?"少年愣了愣,下一瞬間便撇開頭。"不要!"
開什麼玩笑,那輸贏的結果不都一樣?哼,就知道這妮子早就肖想他的"美色",他才不上當呢!
"好啦!"女孩不依地再次拉扯少年的手臂。
"不要!"少年依然堅持不看她,帥帥的臉蛋仰得高高的。
"好嘛!"
"不要就是不要!"
"飄哥哥……"聲音裡開始有了哭意。
"就說了不要嘛!"少年的語意裡有了鬆動。
"人家要嘛!"這次加入鼻音。
"你很煩耶!"少年紅著臉對女孩吼道,卻拉著她的手往老榕樹的方向走去。
"飄哥哥,要去哪裡啊?"女孩跟上少年的腳步,圓圓的眼睛有點紅。
"當然是去老榕樹那裡量身高啊,你這個笨蛋!"
女孩仰起的眼發現少年的耳朵整個紅透,她開心地笑了,因為她知道她的飄哥哥在害羞呢!
官暖暖撫著樹皮微微發笑,兩顆晶瑩的水珠凝在她的眼角,她吸了吸鼻子,抬起發顫的手拭去不爭氣的淚花,忽然一陣夜風吹起,讓她起了陣寒顫,不覺拉緊薄外衣的領口。
突地溫熱的外套披上她的肩,她心跳了下,以為那冤家追了出來,她心喜地轉過頭去,在看到來者之後,笑花霎時凝在唇邊——
"楊譽翩?"他不就是剛才那位楊爺爺的孫子嗎?官曖曖之所以記得他,是因為打小大家都叫他"洋芋片",而且他還跟她在小學同班三年,所以才會記得他的名字。
"很高興你還記得我。"楊譽翩咧開嘴笑,跟他的外表一樣陽光。"好久不見了,官暖暖。"
"是好久不見了,這外套……"她禮貌性地對他微笑,伸手拉著外套的領口,想拿下來還給他。
"天氣轉涼了,你披著吧!"他一手撐著榕樹,看看天上的月亮,然後將眼神轉到她臉上。"聽說你去台北找工作,順利嗎?"
官暖暖搖了搖頭,選擇將外套留在自己肩上,因為天氣真的涼了。"學歷不高,又沒有特殊長才,所以一直沒找到適合的工作。"
"要不要我幫忙?"月光落在她臉上,將她清麗的圓臉照得發亮。"我在台北混得還不錯喔!"
"不用了,我想再試幾個月看看。"她笑了笑,自嘲地開自己玩笑。"要是真找不到,也許乾脆找個長期飯票,讓人養我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