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子澄
「看來我似乎打擾你了。」瞇起眼,看著她煞白的小臉,他彎身撿起鑰匙,並俐落地為她開了門。「進去再說。」不容拒絕地,他順手將她拉進屋裡,上鎖。
「他是誰?」他把手上一隻手提袋放在椅子上,冷言冷語不留情地朝她刮了過去。
他不想這樣的!這些尖銳的言辭完全不在他預期的設想裡出現,但一見別的男人慇勤地送她回家,他就是受不了!
忍不住滿腹翻騰的醋意,尖酸刻薄的話語便控制不住地脫口而出!
「你……怎麼會來?」怎麼知道她住在這裡?又怎會尋上門來?薊芷薔難受地搗住胸口,努力壓下胄部不斷冒上來的酸氣。
「是我先問的吧?」這麼快就接受了別的男人,她的心裡到底有沒有他?!「凡事都有先來後到,他是誰?」總得讓他知道遇上的是什麼對手吧!
「他是……工廠的領班……」她覺得委屈,囁嚅地不敢看他。
他為什麼來?是專程來責備她的嗎?她根本不曉得自己犯了什麼錯,有必要對她這麼冷冰冰的嗎?
「工廠?」瞇起眼瞧她,胸口泛起一抹心疼。「你在工廠裡工作?」
她學歷高、有教養,怎會選擇在那種地方工作?!她值得更好的工作環境、更高的薪資,她可是薊氏企業的千金小姐啊!
靳仲騏鎖著她的眼是貪婪的、渴望的,他飢渴地吞噬她纖弱可人的身影!直到再次見她,他才知道自己之前所以為的瘋狂思念,遠不及實際的萬分之一!
「是。」她並不想隱瞞。既然他都有本事找到這兒來了,沒道理查不出她的工作地點,企圖隱瞞豈不無聊?
「那個男人,為什麼送你回來?」妒恨之情逐漸平復,他開始懷疑那個男人是否和丁培允一樣,全是自己設想出來的假想敵?
「他順路。」她還沒有心理準備,因為她不確定他能不能接受孩子驀然存在的事實,畢竟他們已經不再是夫妻了。
「有關爸的事——我很抱歉。」解釋需要一個開端,今天他不是來跟她討論她有多少讓自己狂喝乾醋的愛慕者,他只想要她回家,回到屬於「他們」的家。
「你坐。」薊芷薔震了下,移動腳步越過他。「我該為你倒杯水。」
毫無預警地,他陡地伸手攫住她的腰肢,讓她的背貼靠在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芷薔……」一旦認定自己感情的歸屬,他竟無法忍受她對自己疏離的態度;他不是客人,他是她的丈夫,夫妻之間不該這樣生疏!
他無法原諒自己之前曾以同樣的態度對待她,可是他知道錯了,她可不可以原諒自己無心之下所犯的過錯?
「你不要這樣!」她心慌意亂地拉扯腰間的鐵臂,他們之間不該再有這種舉動!
將頭埋進她馨香的頸窩,聲音止不住發顫。「你原諒我,原諒我,好不好?」
他已經錯失一次解釋的機會,怎能再次放她脫離自己的懷抱?
「仲騏!」他的聲音是這般的脆弱,令她的心微微泛疼。「你先放開我,我們……好好談一談,好嗎?」不能當夫妻,至少可以當朋友,何況他還是自己肚子裡孩子的父親。
「你願意聽我解釋?」猶豫地不肯鬆手,他需要更多的保證,深怕她像上次一樣,莫名其妙就不見蹤影。
「嗯。」閉上眼,她點了點頭,小手流連在腰腹與他收攏的手臂之間。
有些事的確該攤開來說,因為世界上沒有永遠瞞得住的秘密;就算瞞得了一時又如何?不過是當事實曝光的那一瞬間,更教人難以承受罷了。
她怎會忘了自己切身之痛呢?
靳仲騏沈默地鬆開她溫暖的嬌軀,感覺若有所失;他在沙發裡落坐,黑眸不曾離開過她移動的纖瘦身影。
他怎能讓她離開這麼久?最該死的是,他甚至沒認真的尋找她的下落,若不是詹克勤雞婆的幫了他一把、點醒他,恐怕他到現在都還看不清自己的心。
「請喝茶。」她端來兩杯花茶,放在桌子上後坐下。「很抱歉,我這裡沒有咖……」
「不要這樣跟我說話!」那只會讓他更加憎恨自己的無心。「我們之間不需要那些客套的社交辭令!」
薊芷薔眨眨眼,好不容易築起的堅強又崩塌了一大塊。
她低下頭,輕而易舉被他彰顯的怒氣傷了心。「對不起……」他總有辦法讓自己傷心,如果那是他想表達的意念,他的確做得很成功。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執起她的手,上面那些因工作而留下的淺淺割痕,道道幻化為把把利刃,輕輕淺淺地割剮他的心。「你沒有錯!都是我沒有解釋清楚,所以害你離開家,吃了那麼多苦。」
「不。」驚愕地抽回小手,她心跳如擂鼓。「丁大哥說得沒錯,沒有人比我更瞭解我父親,我早該料到他會有這種心態,是我讓失去親人的痛蒙蔽了理智,是我的錯!」握緊發熱的掌心,她心慌意亂地解釋著。
「不全然是。」將她的慌亂收進瞳底,千般滋味在心頭。「事情發生之前,我該先跟你商量,不該自以為是的自作主張。」
伸手想撫平她眉間的皺摺,卻見她驚惶地後傾了些,他不禁咬了咬牙,不再躁進。
他真的傷她很深,是不?不然她不會一再地躲避他,不讓自己碰她。他,咎由自取!
「我……很感謝你為我完成爸爸的心願。」明知自己做不到這一點,至少有人幫她完成了,她是該心存感激。
「我只完成了一半。」隱在桌面底下的拳頭緊握,他悲哀得連苦笑都擠不出來。
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完成岳父的另一個心願,如果她堅持……痛苦地撇開頭,他甚至不敢想像沒有她的日子。
如果成就岳父的心願而苦了她,他寧可放她自由,甘心做個背信的小人!「仲騏?!」抬起頭,看不清他撇開的臉上表情。「什麼意思?什麼只完成了一半?我不懂。」他還瞞了她什麼事嗎?
「你願意跟我回家嗎?」嚥下口中的苦澀,他必須先知道她的意願。
「我……」她愣了下,不安地握住杯子。「我已經沒有家了……」難道他忘了,他們倆已經離婚了嗎?為何還要取笑她呢?除了肚子裡的孩子,她孑然一身了呀!
「胡說!」他猛然一震,心痛來得又快又急,幾乎令他招架不住!「你還有我,還有我們的家——」
她低垂著頭,幽然說道:「我們已經離婚了。」
「你……」喉嚨像被緊緊掐住,她的話無疑宣判了他的死刑,好半晌發不出聲音。「你是真心的嗎?」再出口的聲音沙啞難辨,他痛恨自己的理智!
他現在該做的是不管她的意願,不顧她可能的尖叫、憤怒,以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快速度擄她回家,然後用最熾烈的熱情將她融化,而不是像個風度過了頭的呆頭紳士,等著聆聽她宣佈自己的死期!能不能選擇性地接收答案?如果她說的不是自己想要的回答,他將該如何自處?!
薊芷薔咬著唇,緩緩閉上酸澀的眼。
她以為自己只要離開他,就能解除他在自己身上撒下的魔咒,遠離他、擺脫他,最後,就可以忘了他。
她騙得了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但她卻無法欺騙自己的心;當他再次不經意地闖進自己孤獨的世界,她才知道所有的堅強都是偽裝,她只是懦弱地逃避他愛著別人的事實,實際上她脆弱得不堪一擊!
「回答我,芷薔!」臨刑前的等待最教人難挨,他寧可迅速地一槍斃命,也不願苟延殘喘。「說實話,求求你!」
悲憐他可笑的自尊,在她是與否的答案游移之間,那根本不值得一提;他只求她能給自己一個救贖的機會,拯救他卑微渴愛的靈魂!
「仲駢……」她的眼泛起紅霧,閃動祈求的眸光。「告訴我,爸到底還要求了你什麼?」隱約感覺與自己脫不了關係,她想知道另一半的願望。
「不……」他驚喘低吼,無力且不安地搖頭否決。「不!」
她怎麼可以!她怎麼可以如此殘忍地要他在此刻說出岳父最後的心願?!他已經無力再去承擔她更多的誤解,那只會讓他心碎至死!
「拜託!」陡地抓住他退縮的大手,薊芷薔哭著求道。「拜託你!仲騏!」
他的黑瞳滿佈苦楚,懦弱地發覺自己根本無法拒絕她的要求。他欠她的已是太多,怎能讓她反過來懇求自己?!
「答應我,你不會——不會誤解我的來意?」深層的恐懼讓他提不起勇氣,他需要她的保證來安撫他易感的心。
「告訴我!我有權利知道!」她激動地脹紅小臉,淚水不斷滑落雙頰。
「我……」閉上眼,任由無助感吞噬他的心。「我答應他,對你……不棄不離——」
薊芷薔怔住了,確確實實地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