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子澄
「差不多了,下個禮拜可以動工。」他的秘書詹克勤翻翻行事歷,臉上的表情與靳仲騏如出一轍。「你要到工地主持開工典禮嗎?」
「拜託!」靳仲騏翻翻白眼。「公司裡請那麼多人是幹麼的?隨便派個經理級的人去就行了,現在千萬別拿這種瑣事來煩我!」
雖然他熱中於工作,但畢竟人不是機器,總有需要休息的時候,而且最近老媽給的壓力實在太大,他想停下來喘口氣。
「怎麼,靳媽又在催了?」詹克勤瞭然地笑道。
他跟靳仲騏雖名為主雇,但兩人是大學同學且私交甚篤,因此對靳家的狀況頗為清楚,跟靳母也很熟。
最近靳媽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突然開始關心起靳仲騏的婚事,據說還逼得頗緊。不過算算年紀也差不多了,畢竟仲騏也已三十一歲了,是該娶個老婆生養孩子,盡他另一個階段的任務了。
「可不是。」想到母親吃飯也催、洗澡也催,最恐怖的是,睡覺前都得耳提面命一番,他想起來就乏力。
「誰叫你不近女色?真不曉得你是怎麼*熬*過來的?」男人嘛!總會有「某方面」的需要,像靳仲騏如此寡慾,真不曉得平日他是怎麼打發多餘的「精力」。
「嗟!我每天被工作壓得都快扁掉了,哪像你那麼幸福,回家還有老婆可以*抱抱*?」靳仲騏委屈地大呼小叫,唯恐詹克勤不知道他有多努力似的。
「有工作表示你賺錢,難道你想每天閒得發慌?那公司可危險了。」將行事歷往後翻,詹克勤的肩也垮了下來。
老天!一整年的行程幾乎都預定滿了,看來陪老婆去度假的希望極有可能落空。
「是啊,我賺錢表示你不會被裁員,那你何不分一點我的工作去做?」最好多拿點去,這樣他可以輕鬆一點。
「我的時間全被你搾光了,除了下班後的私人時間,再多也沒有了。」詹克勤也有諸多怨言,但往往都只是發發牢騷而已,多半是無心之言。
「好啦!反正我就是苦命!」歎了口氣,他跌靠進沙發椅背,閉目養神。
「靳媽那邊怎麼辦?」除了工作上的事,他們也會互相關心彼此的生活。
「還能怎麼辦?」靳仲騏睜開右眼,可有可無地睞了他一眼。「最好上帝突然派個天女下凡,然後順道幫我解決老媽的需要,我就阿彌陀佛了!」
「什麼跟什麼?」上帝跟阿彌陀佛應該是不同宗吧?詹克勤不禁啞聲失笑。「那可不是靳媽的需要,她是想到你的*需要*。」吐了口氣,他認真地看著靳仲騏。「不過,你真的這麼想嗎?」
「真的。」他的原則是「兔子不吃窩邊草」,因此即使公司裡有些女性員工對他青睞有加,他仍敬謝不敏。「而且我自己也計劃今年結婚,只是少個女人罷了。」
跟靳仲騏較熟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凡事按部就班的男人。計劃,是他遵行的依據,當然他自有一套自我規範的完整計劃;包括成立公司、擴大編製,甚至讓「騏驥建設」成為跨國性的企業體系,完完全全都在他的計劃內逐步實現。
就像「騏驥」這兩個字一樣,他就像一匹千里馬般不斷地往前衝;或許是命運之神特別關照他,也或許是他真有過人之處,總之,他的計劃沒有一次失算,更沒有落空。只是沒想到他連結婚這種不可預期的人生大事,也安排在他計劃中的一環。
真教人匪夷所思。
「這真的是你所想要的嗎?」有時候,詹克勤也搞不懂他的思考邏輯,他不禁狐疑地再次問道。
「你覺得我像在開玩笑嗎?」犀利的視線直射詹克勤。
其實,靳仲騏最不常做的事就是開玩笑,他覺得那是種浪費時間又沒建設性的「對談」,不過是最浪費口水的消遣。
詹克勤深吸口氣,彷彿下定了決心似的,陡地由公事包裡抽出一個牛皮紙袋遞給他。「那麼,你的願望成真了。」
「什麼東西?」靳仲騏並沒有急躁地打開牛皮紙袋,反而玩味地摸索紙袋封口。
「一個女人,你需要的。」那裡面還真的放了一個女人的資料,真不知他走了什麼狗屎運,真能心想事成。
「哪來的?」目光滑過橙黃色的紙袋,他依舊沒有探看資料的慾望。
「一個長輩透過好幾手關係,輾轉送到我手上。」詹克勤聳聳肩,不想攬太多責任。「人家可是指名交給你,在我之前沒人看過。」因為工作需要,秘書得先檢視老闆信件,以防無聊人士亂放無趣黑函。
「喔。」淡淡地揚起眉,修長的指流連在封口處。「什麼來頭?」
「薊氏企業獨生女。」這個頭銜夠嚇人的了,雖然薊氏企業日趨沒落,但好歹也曾風光一時,家世背景清白。
嘴角微微揚起,黑眸逐漸顯出興味。「什麼名字?」
他當然知道「薊氏鋼鐵」這個企業體,也曾聽聞薊志昌有個獨生女,卻不曾在交際應酬的場合裡見過她;或許她不似一般花癡型的妖嬈交際花,單就這點,就足以令他產生好感。
「薊芷薔。」歎了口氣,詹克勤感到無奈至極。
有人先問對方背景才問名字的嗎?果然靳仲騏的思考邏輯不同於一般人。
「紫色薔薇?」笑紋加深,瞳底的興味更濃。「很美的名字。」
「不是紫色的紫,是芷蘭的芷。」他的發音有這麼差嗎?應該還不至於分不清zi跟zhi這兩個發音吧?!
「無所謂。」還是頗文雅的呀!「人如其名嗎?」他莫名地有種期待。
「資料就在你手上,你何不自己拿出來看看?」哎∼∼∼有必要弄得如此複雜嗎?怪人!其實是他說不出自己看過薊芷薔照片之後的感覺,她……哎呀!反正他就是無法形容那種感覺,而且老婆是靳仲騏要找的,橫豎都不關他的事,他還是哪邊涼快往哪邊站!
「小器!」靳仲騏無趣地隨手扔開牛皮紙袋,再次跌回椅背上。「不用看了,就她吧!找個時間見個面就行了。」最主要是他母親的意見,他倒是沒有太多要求。
只要老媽喜歡,他就準備婚禮,就這樣。
「就這樣?!」詹克勤不敢置信地瞠大雙眼,指尖微顫地指著被丟在一旁的牛皮紙袋。「你甚至連看都沒看就決定了?」
「嗯哼。」啊!忙裡偷閒的感覺真好!
「仲騏,」像想起什麼似的,詹克勤的神情變得古怪且嚴肅。「你不會……還想著*她*吧?」
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靳仲騏原本有個如花似玉的未婚妻。
他和她是世交,從小雙方家長便屬意他們之間的婚事;靳仲騏並沒有反對,相反的,他對這個未婚妻極盡保護之能事,簡直可以稱之為「滴水不漏」。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對方並不把他當成異性……應該說,那個女孩只將他當成大哥哥般崇拜,並不摻雜任何男女之間的愛情。因此,沒有意外的,當那女孩遇到心裡真正心儀的對象,極容易便深陷情海,自然對靳仲騏提出解除婚約的建議。
由於雙方並沒有公開儀式,只在口頭上認定,在不願傷害自己從小就盡力珍惜的女孩,靳仲騏沒有異議地選擇放手,但知道內情的人都看得出來,他並不好過,起碼有半年的時間他都陰陽怪氣得緊,除非不得已,否則別人寧可與他保持距離。
加上年少時父親的背叛,留下他和母親兩人相依為命,之後又發生未婚妻「叛變」一事,靳仲騏對感情的態度更趨於不信任,因此長久下來,他便不再觸碰感情。
思及此,詹克勤似乎能透視他的想法了,如果自己也遭遇和他一樣的情事……
「我說過不准再提她!」靳仲騏臉一沈,黑瞳晦暗不明。
「為什麼不准提?」詹克勤皺起眉,腦海響起警鐘。「除非你到現在還忘不了她。」他毫不留情地揭開靳仲騏的瘡疤,就是不願他繼續沈淪其中。
「我不想討論這個問題。」微合眼瞼,他不肯直視詹克勤若有所思的目光。
「仲騏!」詹克勤卻沒那麼容易放棄。「都過了那麼久,你不該——」
「夠了!詹克勤!」克勤的逼問終於惹毛了他。「我說了不想討論這個問題!」這是他的堅持。
詹克勤噤聲不語,久久才歎了口氣。「我只是不想那種要不得的心態毀了你。」還有,那個可能成為他妻子的女孩。
說完之後,他便轉身離開靳仲騏的辦公室。
靳仲騏瞪著合上的門板,喉結不自在地上下滾動,隨後將視線移到桌上躺平的牛皮紙袋,半點翻動的慾望都沒有——
%%%
薊芷薔木然地切動瓷盤裡的牛排,始終不曾將注意力放在男主角身上。
今天她是為了父親而來,不是為了她自己,而且要她對一個第一次見面的男人有所感覺,不僅困難而且矯情,她很難說服自己做到誠心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