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惜之
「你無權干涉我的婚姻。」
他的怒氣不小心洩露出來,讓安東尼的心情大好。
很好,他輸了第一著,就準備滿盤皆輸吧。「無權嗎?不!首先請你記得一件事,我是你的監護人,你名義上的父親。比起你那位實質父親,我為你做的好像比他還多那麼一些些,就衝著這一點,你不該回饋我嗎?」
看著這個年齡和他不相上下的「父親」,法蘭不知道要怎樣解釋這個不合理,似乎從領養他那年起,歲月就忘記在他臉上做記號,也許再過幾年,自己看起來會比他更老。
每回問他,安東尼總是用那種蠻不在乎的口吻說:「因為我是永遠不老的吸血鬼。」弄到最後他也懶得再去追問,就當他捨得在美容上作投資。
「如果我還是說不呢?」父親的兩次婚姻都是悲慘收場,他不會再笨得重蹈覆轍。
「那我只好解散諾亞集團,造成上萬人失業悲劇,股市大崩盤,經濟狂跌……當然,我不會忘記你那個楚楚可憐的小情婦,叫什麼沙蓮娜的是不是?」
「你不會。」三個字從齒縫裡蹦出,他清楚自己輸了。
「我會!你很清楚,在意諾亞的人是你、不是我,上萬人的死活跟我無關,慈悲一向和我失之交臂。何況我還真的很想嘗嘗你那個小情婦的滋味……」
他笑的邪氣,讓法蘭由背脊升上一股寒意。
「她,洛安安和你有什麼關係?」他換個角度,試著從安東尼的話中找出關鍵。
「我要她幸福。」他言簡意賅。
「跟著我她不會幸福。」當然也可以換句話來說——跟著他,他不會讓她有機會幸福。意思一樣通順。
「你敢,我就剝奪全世界人的幸福,我不惜毀掉你在乎的每個人。包括你那位好不容易才適應監獄生涯的父親。」若威脅能讓他得到想要的,何樂不為?
「你真可惡。」
「可惡又可恨是吧?不過我不會在意這一點小事,只要目標達成,其他的我全不放在眼底。」從口袋中拿出結婚證書,他把筆遞到法蘭面前。「乖兒子,請簽下大名。」
「隨便,我不會讓婚姻帶著我走向悲慘。」大筆一落,他成了有婦之夫。
「傻兒子,不是每個人的婚姻之路都通向悲慘,你父親只是比較倒霉的一個。我敢保證,你的婚姻不會。」合起證書,他看好這件婚事。
「你倒是很篤定。」
「我當然篤定,你們不僅僅是天作之合,還是前世盟約。」
「你在說什麼?」他抓住安東尼的話問。
「不要管我說什麼,來,順便把這紙合約簽簽,等你和安安生下第一個兒子之後,整個諾亞集團將屬於你,到時,你不用再提心吊膽,害怕我解散諾亞。」
「你?」他實在不明白他的動機,那個洛安安到底和他有何關係?
「別懷疑,就如我所說的,在意諾亞的人是你不是我,就富足禮物,你得到諾亞,我的安安得到幸福,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嗎?」他笑了笑,深深酒窩刻在臉兩旁,該死的俊臉讓人無法狠下心揮過一拳。
見他沒動作,安東尼把合約再往前一推。「簽吧,別再多想,免得哪天一個興起,我又想把諾亞解散,到時痛心疾首的肯定是你。」
法蘭臣服了,簽下合約,卻是滿心怨懟。
「對了,那個沙蓮娜……」想起安安的情敵,安東尼補上一句。
法蘭大眼一瞪,阻攔他的話。「你不要得寸進尺。」
「好、好,隨你。」他相信安安的魅力,畢竟幾百年前那一次.可是他的小安安奪魁。「結婚證書、合約和諾亞產權我會放在構迪奇律師處,等你有繼承人再走一趟律師處。」收起牛皮紙袋,他起身往外走。
「你要去哪裡?下午有一場會議……」
「我不回來了,我要回家去看我的老婆。」一眨眼,他對兒子揮揮手,這一著,就大事抵定了吧!安安,大哥要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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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候機室中,安安看著哭紅雙眼的母親,她用面紙為母親拭去淚水,但新的眼淚立刻翻湧而出,酸了她的心,扯亂了她的情。
雙手環住母親,想哭,又不想示弱,和母親、弟弟相依相恃,扶持多年,就要分離了嗎?很難想像。
她並不害怕面對茫然未來,在他們這種父親缺席的家庭,子女學習的第一件事就是獨立自主,他們的韌性必須比常人大,否則很容易在社會洪流中被吞噬,因此,她並不害怕。
她有的只是擔心,很多很多的擔心,擔心母親一個人如何度過寂寞,擔心弟弟的大學夢能不能順利,擔心這筆錢能不能再幫他們度過無數難關?
長這麼大還沒獨自離開過家庭,這一回竟要走得遙遠。法國……一個只有在書本中才會出現的名字,那兒似乎是天涯海角了。
「安安,媽媽在你的行李裡放了一打番茄汁,那是你從小最喜歡的……」話至此又是哽咽,這孩子懂事得叫人心疼,這番離開,再見之時遙遙無期啊!
「媽,我是要嫁進有錢人家,你怎擔心我沒番茄汁喝?」拍拍母親的背,她不讓眼淚灼熱了母親的心。
「是啊!看我老糊塗了,我女兒要嫁人大戶人家,我還在擔心這些有的沒的,好像很笨。」擦掉淚,明知女兒能幹獨立,她仍是不放心,那裡的人會欺她舉目無親嗎?
「我到達法國,會打電話給你,你也要常寫信告訴我弟弟的情況。」
「我一定會,我知道你最疼亞亞,也最放不下他……安安……」
她頓一頓又續說:「人家說有錢人飯碗難端,嫁過去要和丈夫公婆好好相處,他們有錢人嘴巴最挑了,你做菜……不行,不行,你怕火,嫁過去以後怎麼做菜給公婆吃,萬一他們不喜歡你……安安,我們還是把錢退回去,告訴他們我們不嫁了。」她想打起退堂鼓。
「媽,不可以的,我們收了錢、簽下契約,不能隨便反悔,我們根本沒錢去付違約金。你放心,外國人做菜常用烤箱和微波爐,況且,我嫁的是有錢人家,說不定他們有請專人做飯。」她用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去安慰母親,想來連她自己都覺荒謬。
「可是……」當母親的有好多的放不下,幻想過幾百次送女兒穿上白紗出嫁的情形,有心疼有淚水,也有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悅,但絕對沒有眼前這種教人摧肝裂肺的分離。
「別再說可是,我本來要歡歡喜喜的去當人家的新娘,被你這一哭,我覺得好像前途崎嶇了。」再綻笑容,她不要媽媽為她多操心。
「寫信回來,照顧自己。」卡在喉間的千言萬語化成數語叮嚀。
「我會的。」如果承諾能叫母親心安,她願意承諾萬千。
登機時間到了,回身抱住母親,捨不得放手的,但終究得放,揮揮手,再見了,媽媽、亞亞,再見了,她生長了二十幾年的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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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飛機,安全帶繫緊,窗外雲層提醒著她,她將飛往一個陌生國度。
這個月來,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好像全是虛幻,幾次午夜夢迴,她還在真實與幻想中徘徊,不斷問自己,是真抑或假?
她很少看電影,不認為麻雀變鳳凰這種戲碼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也不相信自己的姿色.會引誘千里之外的男人前來求親。
然事情就這樣發生了,一切快的讓她措事不及。
那天她和往常一樣,從兼差的速食餐廳走出來,心想著要把剛頜到的薪水先送到醫院裡,繳交積欠的醫藥費。小弟在高中畢業那年發現罹患白血病.這對他來講無異是青天霹靂,亞亞的功課一向名列前茅,他好希望自己能考上台大醫科,沒想到一場病,把他的夢想粉碎了。
在這半年裡,母親辭去工作全心在醫院照顧他,安安只好放棄念了兩年的大學,擔負起養家工作。
清晨,她騎著母親的老舊摩托車送羊奶,接著到書店工作下了班,飛快趕到速食店站櫃檯,再下班已經是凌晨一點,日復一日的工作,她也會疲累,也想休息,但她不敢喊苦,怕苦字從嘴裡脫口,從此緊攀住她的心,叫她度日如年。
翻翻腕表,想著如何在四個半小時中爭取最長的睡眠時間,騎上摩托車正準備發動時,一個外國男子站在她身前,阻止她的行動。
「我可以和你談談嗎?」男人笑容可掏地問。
「抱歉,我還有工作要做……」在深夜,一個陌生男子攔路,她應該有諸多惡意聯想,但面對眼前這個男人,她就是心安氣平,連多餘想法都不曾出現。
「我想跟你談談洛亞亞的病情,和他的醫療費用。」
他的醇厚嗓音,他的平靜表情,讓安全感浮上她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