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尉菁
傅相橫這才想到她口裡的那位婦道人家說的是他的親姊姊。
當年他那小侄子,也就是當今太子,就是雲姜接生的。瞧!她可是見過大場面的,他還當人家是小家碧玉,沒見過世面,連母豬生小豬仔的事也慌慌張張地拉著她來看。
傅相橫將失望全寫在臉上,雲姜看見了不忍心,只好強打起精神,同在豬圈裡看那群剛出生,全身還粉著的小豬仔子。
「它們真可愛。」她讚歎著小生命。
他一聽到她稱讚,歡喜又跟著爬上臉來。「你喜歡?」他側著臉看她,突然覺得雲姜的臉好香、好甜,他好想呷一口。
但他不敢冒犯,只好乾瞪著眼,看著她的嬌顏。
「嗯!」她拗不過他的好意,硬著頭皮點頭。
「那送你一隻吧!」他不加思索地脫口而出,好像那小豬仔子當真是他家的一樣。
「送我?」雲姜心裡頭一驚。不知道自己抱頭小豬仔回家成何體統,她想拒絕,但拒絕的話才到嘴邊,使瞧見他一心討好她的容顏。
雲姜不知到嘴的「不要」到最後怎麼會變成「好」。她只知道下一刻鐘,傅相橫便將一頭洗乾淨的小豬送到她懷裡來。
「送你。」他歡喜著一張臉,把小豬送到她跟前。
那小豬還瞇著眼,看起來還真是討人喜歡。她將小豬仔抱過來,看著它憨睡的表情,心中烘著一股暖暖的感動。
她喜歡上這頭小豬了。只是,「它還沒斷奶吧?」
「當然,它才剛生呢!」傅相橫挨在雲姜身邊看小豬,心裡甜笑著;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惜雲姜不知道。她還傻傻地以為他真是愛這頭小豬仔,所以才靠她這麼近呢!
她將小豬仔抱靠近他那邊,問:「那我怎麼餵它?」
傅相橫這才想到,是喲!這小豬都還沒斷奶,怎麼送給雲姜養?
「要不,我把母豬也送你。有了母豬,你就不怕這小豬仔沒奶可以喝了。」瞧!這不是一舉兩得的事!傅相橫不禁欽佩起自己的足智多謀來。
「你要把母豬也送我?」雲姜眉頭一皺,轉臉看向那頭龐大的母豬。那母豬又醜又胖,一點也不可愛。「我才不要。」
「那小豬仔沒奶喝怎麼辦?」傅相橫丟出問題。
雲姜也煩惱著。「要不——我把小豬仔寄放在這,我有空就來這看它。」她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好法子。
「你一有空就來?」他驚喜地問,沒想到自己隨手討了個禮送她,卻意外地得到這麼個結果。
要是雲姜天天都來胡二爺這裡,那他豈不是天天都能見到雲姜了嗎?
「你哪時有空?」
「我……」雲姜還在想著。
「明天吧!」
雲姜還沒回答,傅相橫便急著替她應了。他眼裡一片焦急的等待,雲姜不忍心撫了他的好意,於是點頭。「或許吧!」
「那我明兒個也來這等你。」
「你也要來這?」
「對啊!」他笑著點頭。
雲姜還不明白他的情意,只當他也想來看小豬仔。她抱著小豬仔心頭一陣慌亂,心想,她跟他這樣天天見面好嗎?
他是他們家未來的二姑爺,而她即將嫁給梁家當媳婦,這事若是讓有心人傳了出去,這閒話想必會傳得難聽,怎麼他就不懂得避避嫌呢?
其實……她也不該!她……她怎麼就為了他一個眼神,就收下這頭小豬了呢?
雲姜手裡頭抱著剛出生的小生命,心裡惶然得不知所措,待她回神,傅相橫已拿著掃地的帚子來,一副大刀闊斧的樣子。
「你這是幹嘛?」
「我把這豬圈給清乾淨。」
「你清豬圈?」他會嗎?
「對呀!給你的小豬仔住,省得你來看它對,它髒著身子、臭著你,你心一橫,便不要它了。」傅相橫話還沒說完,底下就有一群人趕忙著跑來,一來就跪著,嘴裡不停地喊著:小祖宗,您這是做什麼呢?
他們一個搶帚子,一個拉豬圈的門趕豬群。
雲姜還愣著,底下的一干人已把整個豬圈打掃乾淨。他們這麼張羅著,就只是為了一頭小豬仔!
雲姜看著她懷裡抱的小豬,這才明白她懷裡的豬仔子有多嬌貴。這豬仔是國舅爺看上的,難怪這底下人要慌成一團了。
只是,他做啥如此恩待一頭豬仔呢?
雲姜心猿意馬,隱隱約約明白了一些事,但……不可能的呀,他喜歡的、看上的,不是雲雁嗎?那他幹嘛這麼待她呢?
「雲姜。」他叫她。
「嗯?」她聽見他叫,抬起臉來看著他。
她的臉讓紅雲給染了粉頰,紅撲撲的像朵花,又像市集裡在賣的棉花糖。傅相橫忍不住呷了一口——
他親她臉了!
雲姜撫著臉走在大街上,整個人還在渾渾噩噩著,腦中思緒糊成一片。怎麼他就那樣吻了她呢?
雖只是臉頰,但她的心到現在還鼓噪著,撲通撲通地跳個沒完。那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怎麼他就毫無預警地吻了她呢!
雲姜摸著臉,想起他吻她的那一幕,到現在耳根子還會熱呢!
他那是什麼意思?
真像他嘴裡呢喃的那樣,是喜歡上她了嗎?雲姜不敢確定,因為他說那話時,近似耳語,而她的心早讓他那突如其來的一吻給攪亂了,那時哪有心思仔細聽他說了什麼活。
她只隱隱約約地知道,他額抵著她的頭,以近似於耳鬢廝磨的舉止撩撥她的感情。他好像說了對不起,又說了他不對……
好像……他好像又曾問她,她待他是怎麼樣的一種心情?問她,她原不原諒他的唐突?
她忘了她是怎麼回答他的,只曉得他的額抵著她的頭,她的心好熱、好熱,臉好紅、好紅……
他怎麼能這麼待她呢?
雲姜不停地問,整個人像幽魂似的晃回家。
一回去,明珠就急急地找來了。「小姐、小姐你去哪了?」
雲姜人還昏沉著,魂還沒收回來。明珠急著拿手去搖晃主子,要她清醒。「小姐,你別犯糊塗了,傅公子家來了人。」
「來了人!」雲姜心裡一驚,魂兒回歸本體,眼睛一亮,問明珠,「做什麼來著?」
「當然是說媒來的呀!」明珠甜著一張臉回答。
她稍早親眼瞧見傅公子是怎麼對待她家小姐的,所以這會兒傅家差媒人來,說的當然是她家大小姐跟傅公子的好事。
雲姜心裡也如是想,她一顆心樂和著,是拉著明珠就往外屋跑。
「小姐,咱們去哪?」
「去偷聽爹是怎麼跟媒人說的。」雲姜滿心期待地趕去,只是她們兩主僕全忘了雲姜她是個有婚約在身的人,她爹早將她許給梁家,這會兒怎麼可能再將她許給傅相橫?
沉老爺的確沒將雲姜連給傅相橫,因為,傅家請媒說親的人根本不是雲姜,而是雲雁。
而這婚事正是沉老爺滿心期待的,他當然忙不迭的點頭,只是,在簾子後躲著偷聽的雲姜聽了之後差點掉了魂。
「小姐,這是怎麼回事?」明珠還以為傅公子喜歡的、喜愛的是她的主子。怎麼這會兒卻給二姑娘提親來著?
雲姜哪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她只知道稍早她讓他給吻了,這會兒他卻上她家門給雲雁求親;這人心裡是怎麼想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傅相橫是存心讓她難堪。
他輕薄她在先,戲弄她的感情在後,這人合該打下十八層地獄……不!該下十八層地獄的人是她。
是她態度曖昧,給了他可趁之機;他原先就認為她是個放浪的姑娘家,舉止輕浮、言行輕佻。
他都能把她想成那副德行,這會兒怎能不來輕薄她、羞辱她呢?
可恨的人是她自己,不先惦惦自己的斤兩,便以為受他青睞,還不知恥地滿心歡喜,以為他要說親的人是她!
傅相橫這一招來得狠,至少他讓她看清了自己的斤兩,不再做癡心妄想的美夢。
「小姐……」明珠見雲姜臉色不大好看,拉丁拉主子的衣袖,臉上一片擔憂的神色。
雲姜振了振精神,搖頭說了句,「沒事,咱們回房。」
傅相橫給她上了一課,從今以後,她會更有自知之明,不去貪圖不屬於她的非分之想。
「你讓人上沉家說親去了!」傅相橫回到家中,一聽到他娘幹的好事之後,臉上一片鐵青,他就怕他娘壞事。「娘,你說,你倒是給誰說親去了?」他氣急敗壞地問。
「當然是你呀!」
「我!」
「要不,我還能給誰說親去?」傅老太太不明白她兒子氣急敗壞的到底是在發什麼火?
「我瞧你這些天心神不寧的,就暗中派人跟著你,我派出去的人說了,你三天兩頭地往沉家跑。」所以她才想幫個小忙。
「所以?」
「所以娘想你大抵是看上人家閨女,可又不好意思明說,娘見你老這麼折騰自己也不是辦法,就自作主張地替你說了媒。」怎樣?她是不是很厲害?
老太太驕傲著,等著兒子誇她,但傅相橫卻沒有歡天喜地地感激他娘,她只隱約地覺得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