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章庭
要怪誰呢?
要怪就怪當初自己的大哥、大嫂,為什麼要反抗一心只想用錢解決事情的老奶奶,兩人私奔且一去了無音訊呢?
要怪就怪後來淑利的父母竟英年早逝,而她又生得甜美可愛,竟遭人蛇集團綁走淪落火坑,被人從香港賣到台灣來!
要怪就怪他那沒有安全感的妻子白珍珠視淑利為心腹大敵,從來不肯給她好臉色看嗎?
還是要怪一見淑利就傷心的想到長孫及孫媳婦早逝而引發嫌棄心理的老奶奶,對她的感冒呢?
這一切的一切,到什麼時候才會雲淡風清呢?
「奶奶她……快走了。」張萬千看著她僵硬地背過身,一點也不念舊情……不!或許在她認為,從來都沒有「舊情」可言吧?
「我不想要求你什麼,但奶奶她真的很想見見你,她後悔了……」張萬千猶不死心地做最後努力。
「這不是後不後悔的問題,」琥珀截斷他的話,「我還是不要跟你們碰頭此較好,我還沒有作踐到這般沒有自尊的地步。」
張萬千知道自己無法再說什麼了。
他拿出皮夾中的名片,放在桌上,上面有他的行動電話號碼。
「叔叔一直都很對不起你,我很抱歉當初沒有盡責的保護好你。」他看看晨光,直覺知道他就是會代張家善盡保護她之責的人。
她就拜託你了。
張萬千微微向晨光頷首。
我會的。
晨光毅然決然的點頭。
兩個男人在瞬間交換了簡短的承諾。
琥珀不敢回頭看,她只是一直傾聽,直到聽到張萬千離去的腳步聲。
「晨光——」她虛弱地喊了一聲,向後靠人他的懷中,開始放聲大哭。
※※※※※※
琥珀一直在哭,哭到一雙眼都乾涸了,哭到睡著了,還是不停地輕輕啜泣。
晨光一直坐在餐桌旁,當她的搖椅,一雙堅強健實的手臂溫暖而可靠,她就像回到母親子宮的嬰孩,沉迷在那代表安全的呵護城堡裡。
好累……好舒服呵……琥珀無意識地在心中暗忖。
確定她熟睡了,晨光才將她抱回二樓寢室,再下來時,他看見司馬炎塵不請自來,正癱坐在椅子上,修長的腿蹺得老高,手中拈著一支菸,地上則已經堆有一些菸蒂。
「要不要來一根?」他取出一包皺巴巴的香菸。
晨光很有禮貌的搖搖頭,他不懂為什麼有這麼多的人類喜歡這種致命物質,而且在心煩意亂時抽得更凶。
「也罷,天使就是天使。」司馬炎塵不以為意的笑了,將丟到地上的菸踩熄,留下些許焦黑的痕跡。「她還在哭嗎?」
「她睡著了。」晨光赫然看見司馬炎塵的臉上竟露出一抹放心——不!不只是放心,而且是溫柔的神情。
他不禁開始懷疑,司馬炎塵對琥珀,真的只有單純的姊弟情誼嗎?
「她是你的。」司馬炎塵似安慰般的低語,「也只有一個天使才能救贖她……也只有一個天使才能配得上她,你放心好了,她的眼中……永遠不會有我。」他的眼中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多久了?」晨光問。
這是男人對男人的問話,司馬炎塵懂得。
「從我十歲開始,已經八年了。」雖然自己只是個「孩子」,可是,他的愛戀並不比成熟的成人遜色啊!
「這個張先生——」晨光拿起桌上的名片。
「她的叔叔,」司馬炎塵狀似不屑的撇撇嘴,「張家沒有一個是好貨。」
「琥珀兒和她的家人——」晨光想了一下,不知該如何開口才比較不失禮,「是不是處得不太好?」
「這種說法客套得可笑,」司馬炎塵欲言又止,「不!讓琥珀姊自己告訴你吧!」
「哦!」那麼,他該如何開口此較好呢?
司馬炎塵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走向門口。
「你要去哪裡?」一股刺鼻的味道淡淡的飄向晨光的鼻端,他在心中暗忖,這個孩子該不會是去喝酒了吧?
「去慶祝!」司馬炎塵嘴上笑著,眼角卻滲出淚霧,他要去慶祝告別這段漫長而美好的單戀及初戀呵……
※※※
琥珀醒來時,一時之間還搞不太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一條沉重的手臂橫過她的腰際,牢牢的覆在她的胸上。
晨光!
她情不自禁的勾起一抹甜蜜的笑容,琥珀愉快地往身後的熱源靠得更緊,並舒服地半瞇起眼兒。
在她後方的男人發出一陣沉沉的咕噥聲,身軀也稍微挪動了一下,吐在她耳旁的氣息變得急促粗濃起來。
啊!他醒了。
琥珀柔媚地轉動嬌軀,做出誘人的扭動,滿意地聽見他突然倒抽一口冷氣的聲音。
他不甘示弱,急切的手指撩高她的裙擺,一下子就衝入她的體內,深、勇、狂、猛!
琥珀可以感受他絲亳沒有筋疲力竭的感覺,反而一副蓄勢待發之姿,而她也正有此意。
她沒有忘記臨睡前發生的一切,她也對自己的情緒失控感到丟臉。
不要!她不想記得那些討厭的事,她只想忘記昨晚發生的一切,對!她需要找個方法把這件事忘記。
琥珀知道她只想藉肉體上的快感,將她不願憶起的醜事統統忘掉。
她明白自己利用了他。
她利用了一個天使,唉!不知道這樣她的罪會有多深、多沉、多重?
※※※※
「我們家本來住在香港,一直到我十歲之前,我的名字都是張淑利,是個有父有母的小孩。」
她和晨光肩並肩,互相依偎的坐在陽台一角,琥珀其實很想喝點酒,以解除心中的恨懣,但是,晨光的眼眸靜靜的凝視著她,彷彿想看盡她的心思,這讓她一下喪失了喝酒的慾望。
「我媽媽對爸爸是死心塌地的信任,她總說爸爸是個才華很高的藝術家,只可惜生不逢時,所以,他沾上毒癮只是為了安慰自己的天賦末被發掘,他從來沒有畫過一張畫,當我媽出去工作時,我曾看過許多人來找他,有講廣東話、英文的各種都有,但他們的談話內容卻很污穢,爸爸在他們面前……就像一條狗似的,每次我都看到他在乞求他們再給他一點點的白粉……
「那些人每次來都是在嘲笑,他們不斷嘲笑爸爸的不爭氣,有一天,那些人又來了,由於爸爸總是欠他們錢,所以他們打算來徹底的解決這件事,當他們看著爸爸瘦削的身體,竟說:『把你的女人及小孩給我們,我們就再給你一點白粉。』「那些人開始動手想捉我及媽媽,媽媽一直在尖叫,不停不停的尖聲大叫……她叫我趕快逃!我拚命的跑,當衝出家門時,我聽到爸爸不停的哭、不停的又笑,他不斷的說:『完了、完了……』」
琥珀邊說邊打顫,她不停的用雙臂摩擦生熱,原來,她還是錯了,這件糾結在她內心的醜事還是如影隨形的跟著她,她還是忘不了當初那可怕的場景,彷彿至今仍歷歷在目,她覺得自己好冷,什麼都無法讓她感到溫暖。
「冷嗎?」注意到她打哆嗦的動作,晨光急忙將已經敞開的襯衫拉開,意欲包攏她的身軀。
琥珀搖搖頭,索性坐到他的膝蓋上。
「我的逃亡……失敗了,然後、然後——」她一口又一口的吞著唾沫,「然後,一直到我十四歲時,我才被警察救了出來……我……我……」
晨光忽然明白她在講什麼了!
「仁慈的天父!」他低低的呼喊著,發現他的心扭絞得都快窒息了。
他的眼前充斥著漫天漫地的憤怒,他的手腳因為過於震懾的情緒而顫抖,他的毛髮直豎,渾身充斥著呼之欲出的暴烈激動。
如果有可能,他多麼希望能夠回到過去守護著她!
琥珀兒是這般的純淨、美好,他並不是指她的肉體或外貌,而是說她的內在及靈魂……他終於明白她為何以這般多重的色彩來掩飾自我,原來,她不是要故弄玄虛,而是真正的她的確就是那般的——複雜又單純!
「我……沒有辦法給你一個孩子,晨光。」琥珀努力從喉嚨裡逸出微弱的聲音。「對不起,我的身體在那段期間中,被……弄壞了,我沒有辦法……沒有辦法……」
晨光堅定的穩住她不住顫抖的嬌軀,眼眶則被一股熱熱的酸辣感刺激著。
「沒關係。琥珀兒,沒有關係,那不要緊……」
可是,琥珀並沒有聽進去,她只想滔滔不絕的將心中的心事全數講出來。
「我知道我很髒,可是……」她瞪著自己潔白的小手,「我不是故意要弄髒的,可是,每一天、每一天,都有那麼多嗯心的人……他們拚命爬到我身上,我不是故意要……」
「不!琥珀兒很乾淨。」他包住那雙瑟縮起來的小拳頭。「你是我遇到最美好、最潔淨的人兒,琥珀兒是澄亮、是散出溫暖光芒的呀!你一點都不髒。」
他不要她再如此自怨自艾下去。
晨光掬起她的下巴,用自己的唇覆上她微涼的櫻唇,極盡所能的企圖溫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