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 結局篇 :歲月無聲 後續:續一世繁華不及你眉間輕愁 文 / 寧瑾萱
身體裡的血液在奔騰叫囂,似乎要衝破那層薄薄的壁管,我看見遠處長長的河流以及鮮紅的落日,還有那抹淡淡的影子似乎正在離我漸漸遠去。
我失聲叫道:「雨夕。」
我醒了,已經是七天之後,床邊站滿了人,我從他們當中尋找那個人的身影,可是,沒有,她為什麼不在這裡?
我焦急的想要坐起來,可是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從來沒有感覺這般的無助,原來病痛真的可以將一個人徹底摧垮。
我試著發出聲音,喉嚨裡卻像是落了火碳,疼痛難忍。
天洛走過來,眼中帶著濃重的哀傷,我很少從他的眼中看到這種神色,淒涼的讓人發慌。
「冷俊熙,你感覺怎麼樣?」
我搖搖頭,急切的想要知道她去了哪裡?為什麼所有的人都在,獨獨少了她,心中的不安漸漸的擴大,我覺得自己急得要瘋了。
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手放在我的肩上,那語氣竟然像是安慰:「你先好好休息,雨夕的身子也正虛著,不能來看你。」
他的眼神深遂,極好的掩飾了他的情緒,但他騙不了我。
我不知哪來的力氣,拽著他的手臂坐了起來,身子一晃,險些又摔了下去,嚇得一邊的蕭然和喬治都來扶我,我揮手阻止了他們,如果我連這點用處都沒有,我還怎麼去保護她。
我跌跌撞撞的下了床,我要去找他,誰也攔不住我。
當我走到門口,手剛扶上門框,天洛忽然在後面喊道:「冷俊熙,你還去找什麼,她死了,她死了…」
我的身子一震,就像是一個晴天霹靂,近在耳旁,轟然擊下,伴隨著暴雨狂風一起向我席捲而來。
我的手突然滑落了下來,迷茫的像是沒有聽懂他的話。
屋子裡安靜的像是一座墓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但我的耳邊仍然傳來尖利的嘯聲,像針一樣刺著我的耳膜。
我轉過身奔向天洛,然後緊緊的抓著他的肩膀,我聽見自己用沙啞不堪的聲音向他低吼:「你在胡說什麼,你說誰死了?」
他看著我,眼中充滿了紅紅的血絲:「雨夕死了,她把血輸給了你,她死了。」
那麼平凡的兩個字,卻是我這輩子最恐懼的兩個字眼。
我顫抖著嘴角,心裡像有人在用小刀割著,一片一片…
我再一次昏迷,三天後才醒來,喬治說我現在的身體不適宜情緒波動,要好好的養著。
我起身下床,走到他面前,也許是我的樣子太過恐怖,他竟然往後退了一步。
我揪住他的衣襟,眼中騰起了殺氣。
「是誰給你的膽子?」
喬治有些顫抖的看著我,「是秋小姐,她讓我這麼做的。」
其實一直不是都知道的嗎?除了她,沒有人會命令她這樣做,這樣的質問,毫無意義。
「冷俊熙,放開喬治,不關他的事。」天洛在後面拉了我一下,我一把揮開他的手,向他吼道:「走開。」
他們當時都在場,為什麼他們可以眼睜睜的看著她獻出自己的生命,為什麼他們不阻止她?
我瘋了一樣的隨手將床上的東西都扔到了地上,嘴裡喊著讓他們滾。
天洛看向幾人說:「他現在情緒不穩定,我們先出去吧。」
我冷笑,何止是不穩定,我現在想殺人。
噹的一聲,有什麼東西落在地板上,我順著那聲音望去,就見一枚鑽戒滾落在腳底,我伸手撿起來,被鑽石的光澤晃痛了眼睛。
我想起那日向她求婚時的情景,她帶著幸福的笑容對我說:「我願意。」
可是轉眼之間,物是人非,手裡只剩下這枚冰冷的戒指,我將戒指握在手裡,感覺它的稜角刺痛了我的手心。
我坐在地板上,平生第一次淚流滿面。
找到她墓碑的時候,我突然能明白妙菡當時站在寧之墓前的心情,原來那個一直在你身邊活生生的人突然就變成了一張照片的感覺像是恍如隔世,永不想重來一遍。
青色的石頭像是堆在了我的心裡,壓得我幾乎喘不上氣,我一身黑衣站在她的面前,與她對望,她的笑容乾淨如陽光,嘴角微微向上翹著,我還記得初見她時,她美得像是黑暗裡的天使,只是一眨眼,似乎就有什麼東西沉淪在她的身上。
愛妻雨夕之墓!
我狠狠的盯著那個幾個字,終於盯出淚來。
雨夕,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你扔下我一個人,讓我獨自來面對失去你的傷悲,讓我日日夜夜活在苦痛之中,睜開眼閉上眼,全都是你的影子。
你可知道,紅塵沒有你,紅塵多寂寥。
我從醒來後就沒有去過冷氏,我將所有的生意都交給寧宇打點,雨夕,縱是我擁有富可敵國的家產,縱使我擁有俯睨天下的權力,可都不及你眉間一點輕愁,嘴角一絲淺笑。
具具失去杯杯才是一個永遠的杯具。
我每夜每夜的睡不著,飯也越吃越少。
喬治看我的眼光已經有些憂心忡忡,他數次跟我說:「冷少,你再這樣下去,你的身體就會垮掉。」
我不在乎,也不想去在乎,對我來說,最珍貴的東西已經離我而去了,我活不活著,只是一個會喘氣的行屍走肉,雨夕,你一走,帶走了我的心,帶走了我的全部,我只想追隨你而去。
那夜好不容易有一個夢,可很快就醒了過來。
我看見沒有關嚴的窗戶邊上隱約一條白色的影子,隨著那被風舞動起來的輕紗而若隱若現。
我還想仔細看清楚,就見那影子從薄紗後面走了出來,她一身白衣,頭髮烏黑,細細的眉眼似那天上的月華,她的腕上戴著一隻漂亮的金鐲子,隨著她身體的晃動而在腕間輕搖。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發現自己竟然喊不出聲音。
她來到我面前,冰涼細長的手指慢慢的撫上我的眼睛,眉毛,嘴唇,她的聲音帶了無比的幽怨與心疼:「冷俊熙,你怎麼可以這樣折磨自己,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
千山萬水後續我願尋你千山萬水
我後續我願尋你千山萬水(2073字)
激動的說不出話,似乎有很多東西一起阻塞到了胸口,憋在那裡讓我無法呼吸,我想抓住她的手,可是我的身體竟然也動不了,我焦急的看著她的眼睛,生怕她會消失一樣。
她的手指還停留在我的臉上,一滴淚卻自她的眼角滑下,「冷俊熙,要為了我好好照顧自己,明白嗎?」
她說完就一點點的向後退去,不管我有多麼的不情願,那抹影子也越來越淡,最後終於消失在慘白的月光裡。
我恨不得馬上衝過去將她緊緊的抱住,可是我的腳和聲音都已經不聽我使喚,我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氣,可是抓住的卻是一片虛無。
「雨夕。」
我驚坐而起,這才發現剛才只是做了一個夢。
我伸手擦了把頭上的冷汗,整個人就像是洗了一個桑拿,渾身都濕透了,剛才的夢境那樣真實,好像她真的就在我身邊一樣。
我覺得這不是我在患得患失,別人都說,戀人之間是存在一種心靈感應的,她既然可以入我的夢境來,是不是就表明她是真的在心疼我。
天洛說我瘋了,他抱著手臂站在一邊看著我收拾出一個簡單的行囊。
「你真要去找她?」
他餘下的話沒有說,其實他想抱怨,你是瘋了才會去找一個已經死了的人。
但是我不聽,現在所有人的話我都不會聽,我只相信自己的直覺,她沒死,雨夕她根本沒死,她還活在這個世上,只是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或者是冰天雪地的北方,或者是春暖花開的南方,或者是鋼筋鐵瓦的都市,或者是三月桃花的鄉下。
總之,任何一個她可能去的地方,我都會去尋找她。
她用了四年的時間滿世界的找我,只因為當初杯杯和具具間的約定,我也願意用上四年,十四年,二十四年……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只要我還能走一步路,哪怕跋山涉水,翻山越嶺,哪怕光陰散盡,世界盡頭,我都會一心一意將她追隨。
雨夕,不管你現在身在何處,你要等我,因為我馬上就會來了。
只有一簡單的背包,我上路了。
我帶著她當初的那本日記,細細的記下她在其中說過的地方,她說她喜歡荒漠,雖然渺無人煙,卻有家的感覺;她說她喜歡大海,想要一座面朝大海的房子,每天早上推開窗戶,一室暖陽,海鷗飛翔;她說她喜歡草原,策馬當歌,自由自在;她說她喜歡高山,永遠的堅韌挺立,無慾則剛……
原來她一直喜歡接近大自然,感受大自然,她希望在這一片廣闊的天地上自由徜徉,快樂無疆。
我來到若爾蓋大草原,看著面前的綠草蔭蔭,湖水碧藍,我想起她靈動的雙眼就像這倒映著天空的湖泊。
我在她的日記本上記下草原的廣闊,然後喝一碗青稞酒繼續上路。
我來到喜馬拉雅山,跟那些登山者一起向上攀登,站在半山腰,我向山谷裡眺望,彷彿能看到她的衣裙飄飄,正如那掩了半座山峰的白雪。
我在她的日記本上記下高山的雄偉,然後在他們揚起的旗幟下繼續上路。
我不知道走過多少路,去過多少地方,我像一個流浪的旅行者一樣沒有目的,每去一個地方,我都會在日記中以簡短的語句寫下這裡的風景人情。
我知道,也許這一輩子,我終還是找不到她,其實不過就是秉承了心中的念想,想要追逐她的靈魂,只有不斷的行走,不斷的尋找,我才會覺得我還活著,我還帶著她的希望與夢想一路向前。
我這樣走了一年,去過了太多的地方,坐過馬車,搭過拖拉機,還跟憤青們在火車上高談闊論當今的局勢,我認識了很多人,走過了許多路,可是每走一步,我都記得這樣深刻,這是我和她一起走過的地方。
我沒想到,我還會再次來到這裡,或者從一開始,我就對這個地方就有種又愛又恨的糾結,而且這也是雨夕曾經說過不想再回來的地方,但是我終是忽略了那句話,落葉歸根,落紅護花,一個人在外面漂泊的久了,到了垂暮或者生命盡頭時,她其實想將這一生終結在自已出生的土地。
冰島現在已經不是那個四處散發著硝煙味,三步一哨五步一崗的毒窟了,這裡的人民安居樂業,或種植田地,或打漁為生,而我和她曾經呆過的貧民區已經蓋起了新房,紅瓦白牆的羅列,整齊的像是列隊的士兵。
我走在這片曾經灑下太多血水與汗水的土地上,看到光著屁股的孩童從我的面前跑過,像他們這麼大的時候,我已經在毒品加工廠裡做事,吃不飽,穿不暖,而他們現在雖然說不上富裕,最起碼可以衣食無憂,接受最正常的教育。
我向一戶人家討了杯水,然後坐在一棵樹下歇息。
如果雨夕知道我又回到了這裡,她會是怎樣的心情呢?
我唇邊淺笑,細細想像。
喝過水,我想繼續在島上走一走,有人當街掛出字畫,原來是給人畫素描像的,我閒著駐足其中,看到這些大都是人物的現場素描,本來已經失了興趣,可是攤主忽然掛出來的一幅畫卻讓我的心不受控制的跳動了起來,我一把搶過那幅畫緊緊的握在手裡,心中像是有千百個聲音在搖旗吶喊,那種喜悅再也抑制不住,像是小時候吃得爆米花,在不斷轉動的爐子裡發出砰得一聲響,然後散開白花花的一片。
這幅畫上的人竟然是我。
我急急的掏出身上的日記,手因為哆嗦而將日記本掉在了地上,我撿起來,用袖子擦掉上面的灰塵小心翼翼的翻開。
日記裡,她畫過很多我的肖像,都是在冰島的時候,或睡著,或笑著,或怒著。
而此時拿著手裡這幅畫跟日記上一對比,我更加可以確定,這幅畫真的是她畫的。
老闆還在怔怔的看著我的反常舉動,他不明白這人怎麼看到一幅畫就像看到絕世寶貝似的,我一把抓住他問:「畫這幅畫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