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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十九章 牌坊攢足,可以改朝換代了! 文 / 繁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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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有太后主動代幼子提出禪位,其後不久小皇帝就病重——連秋曳瀾這個嫡親兒媳婦,聞訊第一反應都是自己公公動了手,更何況其他人?

    不過拖著病體守在楚韶病榻前的辛太后卻是心知肚明:「不怪鎮北伯,是除夕那晚墜湖的病根不曾去盡……當初太醫就提醒過了,但隨後先太后與先帝駕崩,宮中一片大亂,那幾日韶兒看著也沒什麼了,我自己身上不好就忽略了他……」

    偏偏今年又沒去避暑——京中悶熱,楚韶自小嬌生慣養的不耐暑氣,辛太后搬到甘醴宮住,跟福寧宮離得遠,她自己病著,一來沒精神,二來怕過了病氣給大病才愈的兒子,所以一直把他托給宮人照顧。

    本想著至少在禪位前,楚韶總該無事。

    卻不想楚韶貪涼,入暑起就老待在涼室裡不肯出去。每晚睡覺都要擱上好幾個冰鑒才成——宮人奉命好好照顧他,雖然知道這樣對他身體不好,但勸不聽小皇帝,又不好老去打擾抱病的太后,猶猶豫豫、各懷心思,總之就隨他的要求了。

    結果楚韶體內寒毒根本沒拔清,不過是暫時好了。大暑天裡白天黑夜的吃冰酪、用冰鑒……大人都未必能平安無事,他能不病嗎?這一病又帶出了除夕墜湖時留下的病根,可謂是內外交困,小孩子元氣不足,直接就是來勢洶洶!

    如今看著全身滾燙的兒子躺在榻上虛弱的呻吟,辛太后心中又似油煎又似冰澆,暗暗想到:「我兒的命途已經極為坎坷,如今距離禪位也沒多少時間了,竟還不能安安穩穩的過去嗎?」

    她癡癡呆呆的枯坐了一整天,到晚上的時候,太醫依舊沒能給楚韶止熱——忽然察覺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肩,太后茫然回頭一看,卻是鄂國公夫人,母女兩個對望了一陣,太后方站起來,帶著鄂國公夫人走到門外,淡淡問:「母親什麼時候來的?」

    「我晌午就到了,跟你說話你一直聽不見。」鄂國公夫人吸了吸鼻子,拿帕子按去眼角的淚花,低聲道,「不管韶兒是怎麼病的,如今這情況,禪位之事還是盡早吧!別說我心狠,嫡親外孫躺裡面那樣了,居然還惦記著叫他讓位……他這次要能撐過去,好歹新君還念一念他抱病禪讓的情份,興許往後尚可做個富貴閒人;要是……你也得過日子不是?」

    辛太后木然半晌,才道:「我丈夫婆婆都沒有了,如果兒子也沒了,我還過什麼日子?」

    「你才二十幾歲,這輩子還長著,怎麼就不過日子了?」鄂國公夫人哽咽道,「你丈夫婆婆沒了,兒子如今情況也不好,但你還有娘家不是?你生身父母跟嫡兄都在哪,你年紀輕輕的就了無生趣,卻叫我與你父親怎麼辦?」

    又說,「從你做皇后起,家裡仗著你的勢確實做了許多叫你為難的事,原本想幫你的,最後卻反而坑了你——但即使如此,你終究是我親生的,怎麼你認為局勢到這一步,家裡就不管你了嗎?韶兒實在沒辦法,誰叫他是楚氏嫡出皇子,如今還貴為至尊?這是大瑞福祚到了頭,誰也救不了他,可你……咱們家是說什麼也要保下來的!」

    她說的情真意切、聲淚俱下,辛太后卻只漠然看著,半晌才道:「母親既然有主意,那就這麼做吧。我先進去陪韶兒了,也不知道……我這沒用的親娘,還能陪他多久?」

    說完也不去看鄂國公夫人的臉色,轉身進了門,就「砰」的一聲關上,淡淡吩咐,「除非找到讓韶兒退熱的法子,否則誰也不許來打擾!」

    「沒用的親娘?」本想跟上去的鄂國公夫人看著距離自己鼻尖僅僅一指不到的門,淒然一笑,喃喃自語,「你覺得你這個親娘救不了兒子很沒用,我這個親娘幫不得你保住兒子、叫自己女兒傷心欲絕,何嘗不是沒用?」

    她站了好一會,才毅然轉身,低聲吩咐左右:「去國公府!」

    照她方才私下盤問太醫的話,楚韶這一關是很難過了,就算能過,那也是在臥榻調養很久以後——江天馳會有那個耐心?

    但依著江天馳那死要牌坊的做派,他是絕對不會自己說著急的話的。與其叫他心腹去折騰,還不如自己給他台階:「太后說了,陛下福薄,難以承祚,這不,四哥您才推辭了禪位,陛下就病倒了?如今情勢洶洶,四哥您若還不答應,恐怕陛下……陛下要撐不過去啊!」

    「五妹這話說的,陛下乃是九五至尊,自有上天庇佑,怎麼可能區區一場小病都撐不過去?我這就入宮侍奉湯藥,定然要讓陛下盡快好起來!」江天馳這一次的推辭完全在鄂國公夫人的意料之中,算上第一次推辭,這才二辭——這位牌坊沒立夠自然不會答應。

    於是她回了家,讓鄂國公出面,聯絡了數名大臣聯袂前往秦國公府,打著辛太后的旗號要求:「陛下如今已然垂危,念念不忘的無非是社稷與太后,鎮北伯難道這眼節骨上還忍心袖手旁觀嗎?」

    江天馳這樣回:「楚氏皇室猶在,諸位說這樣的話是什麼居心?!我江家數十年來一心報國……赤膽忠心……從無私意……戍衛邊疆……捨生忘死……豈是這樣趁人之危的人!」

    鄂國公一行人耐著性.子聽完話,總算明白了他的意思:「該讓宗室表態了!」

    以淮南王為首,一干宗室的態度表得非常利落:「太后之命,陛下之托,臣等惟『遵旨』二字爾!」

    不怪楚氏宗室沒節操——有節操有想法有骨氣的那批宗室,早在谷太后當年死不還政時,就被清除了個七七八八。到二後爭權那會,宗室都已經被現實教導得乖巧又聽話,個個致力於朝各種場合下的佈景板發展。

    現在固然江家連佈景板的皇室身份都要剝奪,但強權面前,習慣了縮頭的楚氏哪裡有人敢站出來反對?先帝屍骨未寒呢,焦碳的下場還在眼前!

    推辭了三次了,大臣、宗室都表了態,重點是小皇帝真的不大行了,這會的皇帝去行禪讓禮估計不用點非常手段已經不可能——萬一駕崩,難道再扶個皇帝去禪讓不成?這得折騰到什麼時候!

    忙活了大半晚上的眾人覺得這回總該差不多了吧?

    結果江天馳還是拒絕!

    儘管都瞭解他好牌坊的心情,但鄂國公也好、淮南王也罷,聞言還是感到一陣抓狂:你還不夠朝臉上貼金的麼?!可是貼一層金磚也沒法掩蓋你就是在篡位啊!有完沒完了?!

    索性江天馳拒絕完了到底透了口風:「論資歷論功勞論威望論才幹,我怎敢與家父比?」

    ……難道這是暗示咱們去替你弄死秦國公?!

    一群重臣面面相覷!

    看出他們的臉色不對勁,江天馳只好自己把目的說出來:「太后欲托社稷,也該托給家父才對,我何德何能擔此重任……」

    他後面的話都沒人聽了,均呆呆看著他想:「這……這是想讓秦國公擔當篡位的惡名?!」

    雖然江天馳不是秦國公的嫡長子——但江天騏現在敢跟他搶?!再說秦國公還能活多久都不好說,這是在把老父親利用到淋漓盡致啊!

    「既然如此,那咱們可否求見國公大人?」雖然跟同僚一樣,心裡亂七八糟的,但鄂國公想起妻子的叮囑,還是暗歎一聲,詢問道。

    江天馳當然不會阻攔,站起身:「諸位請隨我來!」

    ……然後秦國公也推辭了三次——好在這位速度快,一問一答了三次之後,第四次再請他念在蒼生社稷的什麼份上云云,他也就「勉為其難」的答應了——本以為他會暴跳如雷的眾人鬆了口氣,合著人家父子早就商量好了,否則怎麼會如此順利?

    這對牌坊父子可算點了頭,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不管是心理上還是行動上,改朝換代的準備都是早就開始了的。

    鑒於幼帝隨時可能一命嗚呼,繁瑣的禮儀在禮部尚書莊墨的大刀闊斧之下被砍了個七零八落——看著簡潔迅速到一目瞭然的禪讓禮,禮部諸官都是心驚膽戰:「會不會太簡陋了?顯得對新君不敬?」

    禪讓雖然是改朝換代中最和平的方式了,但怎麼也是涉及社稷的大事啊!你這儀式簡單得隨便拉幾個路人都能主持上了,新君能高興嗎?!

    莊墨是江天馳的大舅子,莊夫人素得江天馳敬重,他有妹妹撐腰,不怎麼怕得罪江天馳,但禮部其他人不定就要成為替罪羊啊!

    「你們知道個什麼?」莊墨冷笑,「禪讓禮之後,難道新君登基不辦典禮了?到時候隆重點不就成了?如今的陛下那身子骨……就算太醫設法讓陛下能夠起身,能把全場撐下來就不錯了!」

    禪讓禮的順利與隆重——有腦子的人都會明白前者才是重要的!

    ……再說這次接受禪讓的還不是江天馳,而是同樣臥病已久的秦國公,這老的老、小的小,還都帶著病,不簡化儀式,到時候兩個人都撐不下冗長禮儀那才叫要命!

    事實證明莊墨的判斷非常準確,禪讓禮的程序遞交太后、江家兩邊看了之後,都覺得很滿意:「讓欽天監算個吉日吧!」

    ……還算什麼吉日啊?朝野都知道小皇帝福薄,活不長了,即使算個十天半個月後的吉日不定都等不到!所以欽天監那邊半個時辰都沒用,就扯了一堆外行人肯定聽不懂、內行人也聽得雲山霧繞的話,得出結論:「明兒就是個大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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