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十章 挖坑 文 / 繁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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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天鳶趕到之後,院子裡可算有了主心骨。
這位大姑太太在江家諸位姑太太中屬於最不起眼的一個——脾氣好得完全不像江家女兒,尤其是「天」字輩的那代姑太太——不過她跟丈夫兩情相悅,即使幾十年沒跟娘家走動,在夫家也沒受委屈,正經的少夫人到夫人再到老夫人一路走過來的,處理個侄媳婦早產自無問題。
在她的指揮下,原本一團糟的人與事很快有條不紊的進入了各司其事。
末了她和藹的對江崖霜道:「你不必擔心!我瞧寧頤那孩子是個有福氣的,聞說她幼時還跟阮老將軍習過幾年武,底子定然好!如今雖然早了兩三個月,必也能母子平安!」
「借姑母吉言!」江崖霜臉色蒼白,一半是擔心一半是身體還沒恢復,強笑著附和。
「素練帶著你表弟們去看你們妹妹吧!」江天鳶見狀,讓孫女領著江景琨與江景琅到江徽瓔那邊去。如今院子裡的人不能說都跑產房外來了,但心思都掛在這邊,哪怕是負責照顧孩子的渠媽媽和周媽媽也一樣。
江天鳶雖然回來不幾日,但常在陶老夫人跟前,也知道了江家這些年來內鬥不斷,從谷家倒台之後矛盾越發激烈。擔心這眼節骨上有人趁亂對孩子們做什麼,那可要出大事了。是以讓孫女把三個孩子歸在一處,有個照應,且這生產的事情,未婚女子也不宜摻合。
等樊素練帶走孩子們,江天鳶這才問:「怎麼會早產的?可是出了岔子?」
江崖霜還沒回答,楚意桐淡淡道:「這事兒想是怪夫君——今早夫君說十九夫婦這些日子都不是很好,想喊十九出去轉轉的,結果過來之後先邀十九似乎沒成功,就想請十九弟妹幫忙勸一勸十九!哪知詞不達意的把十九弟妹說惱了,親自動手把他趕打出門去!結果侄媳代夫來賠禮時,弟妹當著侄媳的面就小產了!」
江天鳶聞言微微皺眉,她是江家上一代的長女,本性溫柔嫻靜,出閣時江家又沒有真正發達起來,所以沒染上妹妹跟侄女們的嬌縱脾氣。在她的概念裡,女子應有德容工行的思想還是很深刻的,對於親自追打江崖丹的秋曳瀾自然有些不喜。
但考慮到嫡親孫女許給了江崖霜夫婦的弟子,也不願意得罪這兩個晚輩,就歎了口氣:「這可真是……但望這孩子平平安安吧!」
「八哥後來去找了瀾瀾?」江天鳶打算含糊過去,江崖霜卻不幹,他瞥了眼嫂子,冷冷的道,「他真是孟浪——早知道我縱然起身不便,也要親自送他出院了!他那番話我都聽不下去,他非要糾纏著,我精神不濟撐不住,讓江杉請他出去的,居然還去講給瀾瀾聽?!嫂子回去得好好說說他才是!」
就算他現在心神不寧的擔心妻子,也不至於瞧不出楚意桐的用心:含糊了江崖丹激怒秋曳瀾的內容,重點放在江崖丹心疼弟弟以及秋曳瀾對大伯子無禮上頭,無非是想讓江天鳶先入為主,認為主要責任在於秋曳瀾自己罷了。
說實話,若非江崖丹是嫡兄,又知道他那脾氣絕對不會故意這麼坑弟媳婦,換一個人的話,江崖霜早在知道經過後就發作了:「明知道我們夫妻最近身體都不好,尤其我妻子還懷著身孕,後院裡也從沒給她添過堵——你這麼突然趕上門來說什麼青樓勾欄的,這不是故意氣我妻子是什麼?!」
如今哪裡耐煩聽楚意桐玩小心思?
所以點出江崖丹說的話不是什麼好話,秋曳瀾親自趕打他是有原因的之後,又冷冷道,「嫂子也真是見外,雖然說八哥今日所言不大妥當,但咱們終究是一家人——瀾瀾就算今兒個很生氣,過兩日氣消了哪裡能不去給八哥請罪?您還這麼急急趕了來,叫人知道了,還以為咱們多麼的目無兄長不是?」
「……」楚意桐咬了下唇,覺得胸口有點悶:這不是在暗示,秋曳瀾的小產不僅僅是被江崖丹氣得動了手,也因為自己在她氣還沒消的時候跑過來刺激了她造成的?!
偏偏她剛才還強調了,這個弟媳婦是在自己面前小產的!如今倒成自己不是的佐證了!
「好了,現在都先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寧頤還在裡頭呢!」江天鳶聽出這事複雜,不欲他們吵架,忙出言打斷。
「大姑姑既然在這兒,不如侄媳去各處報個信?」楚意桐心裡不高興,就不想再待下去,故此找個理由想告辭。
江崖霜也不想留她,所以不等江天鳶開口就道:「那麼有勞嫂子了!」
等她走後,江天鳶微皺眉頭問:「小八媳婦跟你們關係不大好嗎?」
「侄兒平常跟這位八嫂見的不多,也談不上好不好。」江崖霜淡淡道,「前頭的八嫂,倒對侄兒有撫養之恩,是極熟悉的。」
頓了頓又道,「前頭八嫂留下來的孩子,就養在侄兒與寧頤膝下,大姑姑也是曉得的。」
他這話就是坑楚意桐了——江天鳶聽了之後朝樊素練等人所在的屋子看了看,眉頭更皺緊了點:「難不成小八現在這媳婦跟十九夫婦過不去,是為了這孩子的緣故?也是,小八現在這媳婦年輕,雖然說如今才親生了一個女兒,但過兩年再添個兒子料也不是問題!恐怕對於爵位有些看法!」
這麼認為之下,江天鳶對楚意桐的感觀就不是很好了,「聞說小八前一個媳婦是極賢惠的,生產時難產,二嬸都發了話保大了,她愣是逼著穩婆保了孩子——這樣節烈的女子可惜竟沒能撐下來!小八現在這媳婦不感念元配的高節大義,對元配格外敬重也還罷了,居然還因此遷怒撫養其子的小叔子跟弟媳婦……我之前還覺得二嬸把安兒交給十九夫婦養,未免對小八現在的媳婦太不信任了,如今方知二嬸才是明白人!」
再聯繫江崖霜方纔的話一想,江天鳶也有點懷疑秋曳瀾的早產,乃是被楚意桐算計的了。這位姑太太早年在繼母韓老夫人手裡時,差點被賣掉,從此就落下心理陰影,不說認為普天下的繼母都不是好東西,但除非像陶老夫人那樣,有過幾十年沒對付元配子女的證據擱那,不然江天鳶總覺得繼母對元配所出懷著惡意!
此刻臉色就沉了下來,「十九媳婦還懷著孩子呢!這楚氏自己也是做了娘的人了,竟這樣歹毒——是了,安兒如今年紀還小,十九媳婦若沒了,十九跟她感情深厚,一時半會恐怕不會續絃,到那時候這孩子很有可能只好送回小八膝下……正好落在楚氏手裡!」
這麼想著江天鳶真是恨不得馬上戳穿楚意桐這個惡毒繼母的真面目——但轉念想到秦國公夫婦現在的身體狀況,實在不宜打擾,只得按捺住,恨恨的想,「好在四弟夫婦馬上就要回京了,我正好多住些日子跟他們見一見……順便給四弟媳提個醒!」
江天鳶這麼會兒腦補了一大堆,順手給嫂子挖了個坑的江崖霜卻早就不關心這點紛爭了,聽著產房內一聲聲的慘叫,以及穩婆、媽媽們的鼓勵與安慰,他真是心如油煎——這麼一煎就煎到各處得到消息都或派人或親自來看了,產房裡仍舊沒有消息!
特意從公主府趕來的江綺箏心細,見江天鳶面色疲乏,忙暗拉了弟弟袖子:「先勸大姑姑去花廳小坐罷,這裡我來看著,怎麼我也生了兩個孩子了!」
才出月子不久的莊蔓也親自來了,憂心忡忡的抓著下人問完秋曳瀾早產的緣故,氣得捲了袖子就要朝江崖丹的院子走——才走幾步被她姐姐小莊氏扯住,低喝道:「你去哪裡?」
「楚氏那賤.人一定是故意的!」莊蔓咬牙切齒道,「早先她就一直對十九表嫂陰陽怪氣,如今表嫂好端端的就早產了,不是她做的手腳能是誰?不然為什麼表嫂這些日子打裡內外都沒什麼事兒,偏偏她一來就動了胎氣?!」
……其實院子裡這些下人,包括木槿等之前就伺候在旁的丫鬟,也沒看到楚意桐做什麼手腳。但一來對這位八少夫人印象不是很好,二來方才聽了江崖霜的話,以為這也是男主人的意思。所以莊蔓問的時候,話裡話外就透露出「八少夫人非常可疑」的消息了。
莊蔓從前又一直對楚意桐有點意見,這下可不就覺得「八少夫人那是絕對可疑」?
索性小莊氏知道分寸,拎著妹妹避到院子裡的僻靜處,怒斥道:「就幾個下人的猜測,你有憑據麼!再說十九都沒說什麼呢,你衝前頭去是幾個意思?」
「那就這麼看著她坑了十九表嫂?!」莊蔓不高興的道,「姐姐你也太小心了吧?這位八嫂有什麼好怕的!我把她做的事情一說,你瞧八表哥站在誰那邊!」
「你忘記那些下人的話了?這事兒還就是你那八表哥惹起來的!」小莊氏沒好氣的道,「你不要以為姑姑寵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我告訴你,如今四房的風向可不跟以前一樣——你就給我省點心不要再鬧了好不好?!」
江崖霜失寵了你知道不知道!?接下來的紅人十有八.九是江崖丹,哪怕江崖丹對妻子遠不如江崖霜那麼忠誠專情,可夫榮妻貴——皇帝再怎麼三宮六院,皇后照樣母儀天下!王爺再怎麼專情,王妃見了皇后不一樣要行禮請安?!貿然趟這混水幹嘛?!
知道莊蔓刁蠻,未必肯聽話,小莊氏冷著臉又說,「四叔回來之後這天下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子!你想想你婆婆可是宗女,還是大長公主——這眼節骨上你還敢惹事?!」
她們姐妹拉拉扯扯之際,忽聽產房那邊傳來一陣歡呼:「生了生了!」
「大人呢?」在場之人聞言都是長鬆口氣,但隨即又提上了心——江綺箏與江崖霜異口同聲問,「大人怎麼樣?!」
這話問了卻是半晌沒人回答,這下原本才面露喜色的人群頓時都沒了聲,彼此對望,均想:「難不成要出大事了?!」
裡面那位可不僅僅是江崖霜的心肝,更是西疆那位的掌上明珠啊!那位在京裡唯一的牽掛就是這個妹妹了,若知道妹妹被大伯子夫婦折騰得早產還出了事,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再想那位的岳家是荊伯府,雖然說荊伯似已受到江天馳的猜忌,但到底是鎮北軍中的老人,此番自己被奪權、世子婦永福長公主慘死,已經很難不存怨懟,再被女婿一煽動,不定也……
一片屏息凝神中,江綺箏強自鎮定著安慰弟弟:「許是脫力暈了過去,下人想弄醒了再告訴咱們……沒事的,再等會……」
她鎮定的神情下,心裡卻有著更不祥的猜測:「方纔裡頭說生了的時候,是聽到幾聲哭聲,可是微弱得緊,沒幾聲就不哭了……難不成弟媳如今不大好,孩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