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九章 一個教訓 文 / 繁朵
江天馳如果不打算把鎮北軍交給江崖霜,難道是交給江崖朱嗎?
歐碧城覺得這個可能性不是很大:「十六公子抵達軍中之後雖然得到了大將軍的栽培,但就其表現來看,雖然不是中人之姿,但也遠遠稱不上驚才絕艷!八公子是肯定不可能被委以重任的,大將軍能選擇的只有你跟十六公子——問題是,我不認為十六公子有統帥鎮北軍的能力!」
這個是最關鍵的,能力不足的話,哪怕江天馳真想推這個庶子上位,也不可能!
「如果父親心目中的繼任者,根本不在我們兄弟之中呢?」江崖霜沉默了一會,冷靜的道,「十六哥做統帥能力不足,但做一個將軍,在父親的栽培與姚倫等人的照顧之下,我想應該可以的吧?」
「這……」歐碧城一怔,隨即道,「十六公子做一個部將應是可能的。問題是大將軍為什麼不把鎮北軍交給你?這是秦國公與老濟北侯都默認的不是嗎?」
最重要的是,鎮北軍乃是江家根基,除非江家實在沒有自己人了,怎麼可能放心交給外人?
而且歐碧城也想不出來江天馳坑兒子的理由,從長相就能直接鑒定是親生父子,才貌雙全性格溫和,跟兄姐們的關係也不錯,對父母恭敬孝順,有妻有子又有女……帶到哪裡都是惹人羨慕嫉妒恨——這種兒子還要挑剔,江天馳豈不是有毛病?
「……」江崖霜在屋中踱了一圈,看得出來他心情很沉重,走到窗邊時,他負起手,淡淡道,「你說的很對,可能是我多心了,這事情就這樣吧!」
歐碧城卻沒有因此鬆口氣,而是狐疑的看著他:「你是不是猜到了什麼?這中間有內情?」
「不好說!」江崖霜沒有否認,卻搖頭,「這事到此為止……就當我什麼都沒想吧!」
「大將軍真要對你不利?」歐碧城心頭一沉,「這怎麼可能?!」於私,他跟江崖霜自小一起長大,雖然他每年都要去北疆父母身邊小住,但大部分時間兩人都是玩伴,不是親兄弟卻猶如親兄弟;於公,歐家作為江家三代以來的老部下,非常有意願繼續這種合作,所以確認江崖霜會是鎮北軍的接班人後,他在家族的暗示以及自己的選擇下,早已自動自發的成為了江崖霜的左右膀臂!
兩個人現在可以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甚至連歐家也將受到江崖霜前途變動的影響!
所以此刻歐碧城比江崖霜還關心江天馳的態度,他喃喃道,「大將軍……他到底在想些什麼?!還有夫人……?!」
江天馳上次回京時對小兒子不是很熱情的事,歐碧城也知道。不過莊夫人可是明顯對小兒子更滿意的啊!誰都知道江天馳多多少少有點懼內,有莊夫人在,作為莊夫人親生兒子的江崖霜怎麼會吃虧?!
要說江天馳轉了性.子不怕莊夫人了,最近北疆可沒這類消息送來——要知道歐碧城的母親與莊夫人可是三天兩頭來往的,莊夫人有個腦熱咳嗽,荊伯夫人都能立馬知道!真要發生這麼大的事情,歐碧城覺得自己母親肯定不會不提醒下自己!
但近來可是毫無異常!
他真心想不明白了!
偏偏江崖霜似乎知道了什麼,卻怎麼也不肯告訴他,任他糾纏良久,最後只道:「你如今已經成親,不比婚前獨身!永福肯定在等你,這麼晚了,快回去吧!」
「……」歐碧城拗不過他,只得緊皺雙眉,不情願的告辭。
他走之後江崖霜卻仍舊沒有回後面安置,而是讓江杉把陸荷喊了過來。
「老師!」陸荷進門行禮,恭恭敬敬。
江崖霜打量了下他身上的衣著,發現整齊到一絲不苟,微微皺眉:「你還沒睡?」這身打扮絕不是倉促起身後立刻前來能夠做到的,而他也沒有等多久。
「是!」陸荷不敢隱瞞,「今日溫習功課時,不自覺沉浸進去……正要安置,卻聽門響,江杉道是老師傳喚。」
「噢?」江崖霜喊他來本是有事的,聞言卻起了興趣,「是哪本書讓你沉浸的?」這時候雖然沒有興趣是最好的老師這句話,但江崖霜自己就是個學霸,當然明白所謂真正有天賦讀書的人,不但會讀書,而且愛讀書。
現在陸荷讀書沉浸到比平時晚了足足兩個時辰入睡,這正是給他上課的大好時機!江崖霜頓時就把之前的打算擱置,開始給他分析功課了。
足足大半個時辰後,江崖霜臉上已經露出一抹掩飾不住的疲色,陸荷亦然,但師徒兩個都十分興奮於所得——再次整理了下這份收穫,江崖霜才告訴弟子:「明日你讓你叔父來一趟……晚上來,走後門,我會吩咐人給他留著門,讓他進來後也不用喧嘩,直接到我書房!」
又說,「到時候我不一定在,你用過晚飯後就到我書房來溫書,他來了就讓他先等著!」
陸荷不明所以,但還是認真答應下來:「學生一定把話帶到!」
次日晚間,江崖霜又用公事為借口,讓妻子先睡,自己在稍晚的時候到了書房,這時候穆子宣已經在了,正坐在椅子上看陸荷習字,看到他進來,慌忙起身行禮:「十九公子!」
「不必拘禮,坐吧!」江崖霜不在意的擺了擺手,示意他莫要緊張,不過穆子宣也不是沒眼色的,還是等他被陸荷服侍著入座後才小心翼翼的坐下。
「你最近忙嗎?」江崖霜一邊示意陸荷去沏壺茶來,一邊問穆子宣。
穆子宣作為侍衛,除了為主人辦事外還有什麼忙不忙的?當下道:「回十九公子的話,屬下不忙。」
「那我有件事要你去做!」江崖霜那一問也不過是象徵性的開場白,當下就道,「你動身去一趟北疆,理由是給我們兄弟姐妹幾個送點東西孝敬父母——路上你需要盡快趕路,到了之後,務必親自見到我母親!」
穆子宣聽得凜然,想問什麼,卻被正在角落裡爐子上沏茶的陸荷遞過一個阻止的眼神,又嚥了下去:「是!」
想了想,小心翼翼問,「只是公子,屬下見著夫人之後,卻不知道是否有要說要做的話與事?」
「你就問,最近北疆是不是有什麼變化?」江崖霜敲著桌沿,藹聲道,「母親對這個問題的回答,每個字你都記牢了,好告訴我!」沉思了下,「如果你見不到我母親,那……」
他頓了片刻才道,「設法回京……或者托人帶個口信來!」
「十九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好像我去了北疆不見得能見到夫人,甚至還可能回不了京一樣?」穆子宣覺得很迷惘,「這怎麼可能?北疆又沒戰敗,夫人還能出事嗎?夫人不出事,怎麼可能不見我?不說我是為夫人的子女送東西去的,就說我自己要求見夫人,向來都是直接到院子裡等的……至於說把我扣在北疆那就更不可能了,北疆是大將軍當家作主,大將軍為什麼要扣我在那兒?!」
他又想問什麼,但這次學乖了,先看了下表侄——見陸荷皺眉,再次嚥下話,道:「是!」
……一頭霧水的穆子宣隨便喝了口茶後就被打發走了,江崖霜倒是讓陸荷伺候著細細品了半晌,才道:「你知道為什麼嗎?」
「北疆出事了?」陸荷這才問,語氣中有著掩飾不住的擔憂。他父母雖然都不在了,表叔穆子宣也在京裡,但幾個舅舅舅母,還有舅舅舅母家的表兄弟姐妹,卻還都在北疆。
那邊若出了事兒,這些人雖然大抵都在軍中,卻也不見得能夠保全。
「不是戰事,是家事!」江崖霜搖頭,輕歎,「其實我已經找碧城詢問並商議過了,但還是要打發你表叔走一遭,你知道為什麼嗎?」
陸荷猶豫了會,才問:「是因為荊伯世子所知不夠詳細?」
「這只是原因之一!」江崖霜平淡道,「真正的原因是從前的一個教訓!」
他看了眼陸荷,「從別人那裡得到的消息,永遠只能作參考!必須要自己親自驗證過了,才能確信!哪怕那個別人是你的至親,比如說你那表叔,比如說,我。明白了麼?」
陸荷張了張嘴——江崖霜不同於剛才默認他阻止穆子宣詢問,鼓勵道:「不明白的儘管問!」
「學生覺得……」陸荷有點囁喏,但還是小心翼翼的說了出來,「學生覺得荊伯世子……不……是荊伯一家,都不可能背叛您!」
「……」江崖霜無語了一會,拿起案上書卷在他腦袋上輕敲一記,恨恨道,「我說碧城他背叛了我麼?!」
陸荷尷尬得沒法說。
「當年小叔公過世,為什麼喪訊始終不報夔縣?!後來伯祖父亦與世長辭,為什麼我們也是想方設法的瞞住祖父?!」江崖霜幽幽的道,「你說這樣的隱瞞與欺騙,是背叛麼?」
陸荷若有所思。
「總之你好好想想吧!」江崖霜看時辰不早,擺了擺手,讓他回屋去睡,自己也起身回房——在路上他無聲的歎了口氣:「十八姐夫的事……也不知道將來會怎麼樣?」
當年他就是太相信秦國公這個祖父,加上年輕根基淺,出了京城就沒什麼可以調動的下屬,才會被誤導秋風真的只是棄嬰出身,而且父母都不可能再找到——上次秦國公說這麼做是為他好,但江崖霜知道,其實那會親祖父做手腳瞞住他,只有一個緣故:怕他阻止!
如果早知道秋風的身世這樣複雜,他說什麼也不會讓江綺箏跟他在一起!
畢竟不管秋風願意不願意,作為安陽郡王的骨血,他的身世只要一曝露,注定不得安寧!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父親的態度曖昧不明,胞姐姐一家前途莫測……饒是江崖霜還年輕,此刻的腳步也透出了沉重,「但望有驚無險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