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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一章 鎮北伯的提議 文 / 繁朵

    永福長公主的下降禮雖然非常順利盛大,但秋曳瀾參加完後反而悶悶不樂——江崖霜不知道她是觸景生情、生怕遭遇盛極而衰,還道是為楚春曉可能無法按時成婚擔心,親自去兩家走了一遭,回來之後很高興的告訴她:「春曉的婚禮不會耽擱的,濮陽王府已經在預備婚禮了,只是由於蕭肅的病情,肯定不會太隆重,但也不會落了春曉的面子!」

    「是嗎?」秋曳瀾鬆了口氣,「前兩天我派人去看時還說王府根本沒有辦喜事的意思,怎麼會才幾天就操辦起來了?」

    「蕭肅親自發的話。」江崖霜歎道,「本來楚太妃跟蕭穆是打算跟三姐姐商量,推遲一下日子的。然而前兩日蕭肅醒來,問起蕭穆的婚事,拍著病榻要他速速成親……想來是他自己身體不好,急於讓弟弟延續蕭家血脈罷!」

    他上門去的時候本來也是心裡沒底,如果蕭肅身體真的快不行了,總不能逼著蕭穆不顧親哥哥的病情娶妻吧?那樣就不是疼外甥女而是害她了。

    結果進門卻看到王府上下忙忙碌碌的張燈結綵著,一問,卻是蕭肅自己把這難題給他解決了……

    夫妻兩個惋惜了會這個年輕而多舛的王爺,話題漸漸的移回西疆:「不知道望城怎麼樣了?」

    此刻千里之外的望城,明明是四月的熏風,吹過黃沙卻就帶了凜冽。

    佈滿刀槍箭痕與血漬的城頭,秋靜瀾全身甲冑,按劍佇立,正瞇眼打量著遠處的西蠻營地。

    仔細看去,他左肩比右肩略高,是前日出城廝殺時不慎中了一箭,肩鎧下墊了藥,自然要高一點。

    歐晴嵐本是勸他傷好之前不要上城的,只是韓季山已自縛入京,走之前理所當然的把大軍交付與他,他自不可能為了自己這麼點傷就把巡城這種大事交給其他人。

    想到妻子,秋靜瀾眸色微沉,這次鎮西軍被坑慘了:沙州城外的眷屬基本沒能收攏到;沙州城破時,兵荒馬亂中又丟了一批老弱婦孺……也幸虧歐晴嵐不是尋常女子,雖然妊娠在身,依舊翻身上馬跟住了隊伍,才能跟他一起抵達望城,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不過孩子……」

    雖然從亂軍中千辛萬苦找出來的大夫說會盡力,不過秋靜瀾明白,歐晴嵐的身孕恐怕保不住了。

    西河王府一脈,子嗣素不昌盛。

    即使是他血緣上的大伯秋孟敏有過三個兒子,但目前活著的也就是秋寅之一個。

    秋靜瀾對這個虧待了自己母親與胞妹的伯父一家都沒有好感,也從沒把秋寅之當堂弟看待過。在滿腔親情只能傾注在秋曳瀾身上的這些年來,終於有了自己的子嗣,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眼下卻因兵敗而即將失去,哪怕以他跟歐晴嵐的年紀與身體素質,不愁往後沒有子女,只要想到這件事,心下也是隱隱作痛!

    「將軍!」身後忽然傳來的聲音打斷了秋靜瀾的思緒。

    他轉過身,看到穿著士服的任子雍快步向自己走來,不禁迎了幾步:「可是口供問出來了?」

    輜重被焚燬後,他抓到了一批奸細——除了稀里糊塗被誆入局的江家大房的人見勢不妙拋出身份求饒外,那些主謀卻個個是硬骨頭,從沙州被圍到退守望城,算起來也有兩三個月了,以「天涯」中最專業的行刑手出馬,愣是只問出了隻字片語!

    這事關係重大,所以交給了任子雍負責。現在任子雍不等自己巡完城就找過來,很有可能是有了進展!

    想到這裡秋靜瀾不由精神一振!

    但到了跟前的任子雍按照軍中規矩行完禮後,起身卻搖頭:「還是一無所獲!」

    「那先生這會來找我是?」秋靜瀾不免十分失望。

    任子雍先吩咐附近的士卒退到遠處,這才道:「鎮北伯的秘使來了,帶來了鎮北伯的口信,我不能做主,所以特來稟告!」

    「口信?」秋靜瀾沉吟,「這麼說是不能落紙的事?是什麼?」

    「鎮北伯懷疑,此番鎮西軍輜重被焚,很有可能是谷氏餘孽所為。」

    「這一點他們不是已經招了?只是谷氏一族連同黨羽大抵都已伏誅,唯一已知還活著的谷氏要人,就是鄧易——他也一直在秋聶與梅雪的監視之內,不但沒有跟任何谷氏餘孽來往,簡直主動要躲著故人走……這次指使他們焚燒輜重的幕後真兇,卻始終問不出來?」

    秋靜瀾沉吟著,「簡直就是毫無頭緒!」

    「鎮北伯認為谷氏餘孽如今的幕後指示之人,可能是……陛下!」任子雍平靜一句讓秋靜瀾面上頓時變色:「秦國公雖然臥病三兩年了,但江太后江天驁江天騏江天驂還有江崖霜……這些人竟如此廢物?!」

    如果說江家從來沒懷疑過皇帝是因為他們自信一直把皇帝監視得很好,並且也相信了皇帝安心做個傀儡——那麼秋靜瀾這邊沒有懷疑過皇帝,則是因為對江家的信任。

    經歷了二後之爭到如今的江家,怎麼說也是擁有豐富的挾天子以令天下的經驗。

    更不要講現在的宮城內,地位最高的四位:太后、皇帝、皇后、貴妃,其中太后跟貴妃都姓江,皇后還是太后親自選的江家外甥女,根本就是包圍得密不透風了啊——這樣還讓皇帝偷偷幹出這麼大的事來,秋靜瀾簡直想吐血!

    「這只是鎮北伯的猜想。」任子雍的臉色也很不好看,作為德宗廢太子時謀臣之後、「天涯」曾經的掌舵人、況氏父子的座上賓、鎮西軍目前的軍師……他自認為即使自己算不得天下第一的聰明人,論智商也肯定在第一等之內,卻也被江家對皇帝的控制力度所惑,對於這次輜重被焚燬作了無數猜測,竟始終沒想過那位在江太后跟前努力刷聽話孝順的皇帝!

    莫非老子老了?還是收拾完況氏父子、看著秋靜瀾已經進入發展的正軌,就鬆懈了?

    任子雍好容易才壓下無數雜念,對秋靜瀾道:「所以鎮北伯打算試探一下……如果當真是那位的話,這事情卻棘手了。」

    秋靜瀾來回踱了幾步,佇足問:「怎麼個試探法?」

    「那位不管做什麼,眼下他歸根到底的目的,必定是為了奪權!」任子雍轉述著秘使的話,「抓住這一點去想的話,他的作為雖然瞞過了京中江家,卻也是有跡可尋的——他想奪權想親政,都必然解決掉江家!」

    「只是江家如今勢大,他不敢直接對付,所以拿我這個江家姻親開刀?」秋靜瀾眼中閃過一抹冷芒,「江天馳打算怎麼辦?讓我假裝撐不住局面,看看他是否會安排了什麼人出來奪取兵權麼?這風險卻太大了點,畢竟如今咱們的處境也不是很好。韓季山走時雖然指了我接替他代掌大軍,然而底下人到底因我年紀輕看我幾分……真給了旁人機會,我可沒把握再奪回來!」

    任子雍道:「鎮北伯若這麼說,那咱們頭一個懷疑的就該是他了——鎮北伯的意思是,京中到如今都沒懷疑那一位,可見他也知道他如今貿然想奪權的話,不過是以卵擊石!恐怕是打算一邊在京裡扮事不關己、一邊借鎮西軍的大敗,牽扯上北疆的局勢,從根本上動搖江家的根基!」

    「所以那一位一定希望咱們再敗?畢竟眼下雖然因為輜重影響到了北疆,不過朝廷已經籌集了足夠用到秋收之後的糧草,正在送過來的路上,那麼也不需要挪用北疆那一份了……以江天馳的手段,這種程度的影響很容易撫平!只有咱們繼續大敗,才能夠把鎮北軍拖下水!」秋靜瀾皺眉,「只是望城若失,可以說兵燹定入相州!那一位莫不是瘋了,連先人陵墓都敢賭?!」

    不僅僅是先人陵墓,最重要的是,相州的楚氏陵墓,可是被認為是楚氏開國建朝的重要原因甚至是主要原因啊!說句不好聽的,正常的楚氏皇帝,寧可帝陵那邊被動,也絕不願意這一處被驚擾!

    「真丟了沙州是不可能的,光是秦國公那裡也無法交代!」任子雍附耳悄言數句,秋靜瀾凝眉聽著,微微頷首:「這麼做雖然有些難度,不過也算穩妥……」

    說到這裡目光就冷了下來,「只是這麼大的事情,京裡那邊竟被瞞住,很不一般!足見要麼江家已經麻痺大意,要麼就是那一位手腕高明遠在眾人估計之上!隨便哪一種,都不是什麼好事——我巡城還要些時間才能回去,還請先生帶個口信給阿杏,讓她速速修書一封,著心腹送去京中給妹妹他們!」

    誰想任子雍卻看著他問:「真要告訴京裡嗎?鎮北伯的生父、繼母、親子、嫡孫……統統都在京中,而那一位也還在裝著乖巧聽話,為什麼鎮北伯竟沒有去提醒京裡的江家人,反而派秘使來找咱們?」

    「……」秋靜瀾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久久無言,半晌才道,「這事兒……太大了!」

    「但也是箭在弦上!」任子雍平靜道,「若非迫不得已,誰會願意授人以柄?從前咱們沒有很注意鎮北伯,如今看來,此人隱忍之深,可以說是高深莫測……我覺得此事上咱們不妨順水推舟!」

    知道他躊躇的緣故,「郡主乃鎮北伯嫡媳,又是鎮北伯嫡孫與嫡孫女的生母。鎮北伯此番派人來商議的事情裡,雖然根本沒提到彼此在京中的親眷,但又怎麼可能不設法保全?畢竟鎮北伯的血脈中,僅僅只有庶子一家在身邊,其他人都在京裡!」

    「……」秋靜瀾沉思,「我再想想……畢竟答應太快了,也不利於開價錢不是麼?」

    任子雍舒了口氣:「那索性拖上幾日,反正捐輸籌集的糧草還要些日子才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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