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七章 可疑的錢 文 / 繁朵
元宵節的白天,秋曳瀾就帶著何氏母女進了宮。
照例先到泰時殿。
只是向來在這裡通行無阻的秋曳瀾卻被攔阻了:「太后娘娘雖然已經比前幾日好多了,但心氣兒還是不那麼順!十九少夫人單獨進去倒沒什麼,四少夫人及兩位孫小姐到了跟前,恐怕會叫娘娘想起前事來,卻是於娘娘鳳體不利的。所以……」
林女官都這麼說了,秋曳瀾只好帶著何氏母女在泰時殿外拜了拜,托她轉達慰問請罪之意,就此告退。
再抵貝闕殿也不順利——辛馥冰雖然被禁足,但身體不錯,不需要擔心見了何氏母女之後受到刺激。問題是……這次又趕上皇帝在。
而且也是暫時走不了,因為:「大皇子殿下從昨兒個起有些咳嗽,陛下與皇后娘娘都非常擔心,半夜傳了太醫,一直到現在都寸步不離的守著。陛下還說今晚的元宵賜宴也可能不去了——婢子委實不敢前去打擾!」
沒奈何,四人只能打道回府。
何氏母女自然頗為惴惴:「太后與皇后兩位娘娘該不會惱了臣婦與臣女們了吧?」
「四嫂與兩位侄女不要擔心,無論林女官還是貝闕宮人說的都是實話,實在是今兒個不巧,絕不是故意不見的。」秋曳瀾覺得太后跟皇后不至於這麼小心眼,安慰道,「反正來日方長,過兩日等兩位娘娘方便了咱們再去就是。」
回到國公府後,秋曳瀾順腳送她們回院子——才到門口,卻恰好碰見金氏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一直被蓬萊月壓著,看著長大的庶子又被父親所厭棄,她氣色很不好,彼此見過禮後,秋曳瀾正要告辭,卻被她喊住:「十九弟妹請留步!」
「五嫂可是有什麼吩咐?」秋曳瀾佇足問,她們兩個沒什麼交情與來往,不知道金氏喊住她做什麼?
「不知道十九弟妹有沒有給過滿兒月例?」金氏似乎有些猶豫,但還是問了出來。
秋曳瀾覺得莫名其妙:「沒有,月例一直是十四嫂發的,我怎會越俎代庖呢?」
何氏也很驚訝:「五弟妹,難道滿兒的月錢不對嗎?」
「可能是外面的人給他的?」金氏皺起眉,含糊道,「我就是覺得他近來開銷大了很多,按他月例是不夠用的,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只是問他他又不肯說!」
「族學裡很多也不是咱們江家子弟,興許是他們給的吧?」何氏這麼說時其實不大相信,江家現在在族學的子弟又不僅僅只有江景滿一個,論起來江崖雲膝下諸子,除了江景旭外都在裡面呢,誰會放著那些人不討好,來討好二房和五房——這兩房現在連個官身也沒有,雖然寄居國公府內,但輕易見不到臥病的秦國公,根本談不上權勢,不過空有江家子弟的身份罷了!
一旦秦國公不好了,他們不說會被馬上掃地出門,但想也知道,是不可能一直在國公府內住下去的。
這也是何氏對於除夕之事格外重視的緣故——夔縣男跟濟北侯都已經過世,秦國公看起來也差不多了。老一輩沒有之後,江家下一代的幾位當家人,跟二房、五房都沒什麼感情。只靠血緣這點關係,就不要想著像夔縣男還在時一樣,仗著秦國公跟濟北侯的補償心理擺什麼架子了!
金氏也是這個想法,但當著秋曳瀾的面,她抿了抿嘴道:「應該是的。」
秋曳瀾覺得這事跟自己沒什麼關係,就沒作聲,等了等見她們不說其他話了,就告辭而去。
等她走後,何氏讓江徽艷跟江徽麗自回房去,邀了金氏進屋坐下,這才輕聲問:「如果僅僅只是開銷超過了月例,我想你不至於上心到專門來問我、方纔還攔住十九弟妹問的……到底怎麼了?」
「滿兒這兩三日用掉八百多金,你說他哪裡來的錢?」金氏深吸了口氣,道。
何氏嚇了一跳:「怎麼會這麼多?!」
要是江崖照、江崖晚用掉八百多金,哪怕是一天用掉的,她們也不會覺得奇怪,因為早就習慣了。但江景滿——不說他以前從來沒有這樣揮霍過,就說他哪裡來的錢?
身為庶子,而且以前還有個嫡兄在前,江景滿在夔縣那會時,連月例都拿不全,即使一錢不花,一年能不能攢個十金都是問題!
就算到了京中之後,一來金氏自己的兒子死了,還沒孫子,往後不定要指望他養老,不敢再剋扣他的月例;二來和水金當家,最恨花了錢還落不著人情,也不給她這樣的機會。但即使如此,他也不可能在這幾個月攢下八百來金啊!
何氏忍不住問:「會不會是虛報了?」
「他身邊的小廝親口說的,我也抽了幾家鋪子著人去打聽過,跟小廝說的價格出入不大。」金氏臉色很難看,「要擱以前我還能認為是夫君私下給他的,畢竟你也知道,夫君向來手筆大,從前沾兒在時……」說到此處心中一痛,沉默了一下才繼續道,「花銷起來毫無顧忌,夫君都不在乎的。」
「但現在……」
自從蓬萊月被江景滿推了一把導致小產後,江崖晚對這個庶子就厭惡上了。要不是江崖雲再三斡旋,江崖晚甚至根本不想留他在京裡。
這種情況下,江崖晚怎麼可能再私下給他銀錢?
所以金氏怎麼都想不明白江景滿從哪裡來的錢這麼個花法:「咱們來京裡這些日子,物價大約也知道點了。八百金即使在京裡也不算小數字,若為了辦事,這價格要辦的事,滿兒怎麼可能做得到?其實方才問十九弟妹時,我也知道不可能。十九弟妹就算私下給他些錢,多半也是讓他買買筆墨、零嘴的,能有多少?四嫂你說,他這錢,會不會是……」
帶著憂慮與明顯恐懼之色的目光,竟看向了大房的方向!
何氏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過了好一會,才喃喃道:「可是……沒道理啊?上次不過是湊巧,而且也是沒人能想到,才……現在咱們來都來京裡了,還能有什麼好說的?」
忽然之間看向金氏,「你……那蓬萊月小產的事兒?」
「不是我!」金氏忙道,「那賤.人.精得跟什麼似的,我哪裡害得到她?不被她害就不錯了!」
「……要麼你再觀察兩日,看看他到底想做什麼?」何氏沉吟了好一會,才道,「等會我也叮囑下暮兒注意他!」
……她們妯娌這邊憂心忡忡的時候,秋曳瀾正忙著安排三日後的拜師宴:「鮮果都備好了不曾?若是不夠,趕緊去跟十四嫂商量,請她幫忙弄一些來!」
「正堂那邊的那對青花美人瓠太素了點,換那對珊瑚紅描金桃李的擺瓶來,也好應景兒!」
「中間再擺一盆梅花盆景,選紅梅,顯得熱鬧!」
「茶具換一套,用豆青釉五彩的那套!」
「茶葉定好了沒?」
得空還得安撫兩個小祖宗:「安兒乖,你看嬸母這兒什麼好玩的都沒有,而你十九叔前兩日帶你們堆的雪人多好玩多有意思啊!現在讓木蓮、木蘭她們帶你們再去堆一個好不好?」
「琅兒你不要跟哥哥玩了嗎?你看你十四哥都去堆雪人了,你還賴著為娘做什麼?聽話——男孩子就要跟男孩子玩,快放開為娘的裙裾,跟你十四哥玩兒去啦!」
連哄帶騙才把兩個男孩子打發出去,女兒那邊又出問題了——周媽媽匆匆忙忙的跑過來稟告:「二十三孫小姐又吐奶了!」
「怎麼會這樣!?」秋曳瀾頓時淡定不能,把事情朝木槿手裡一丟,趕緊朝女兒屋裡跑。
「不是跟你們說了,餵奶時不要讓她躺著,得讓她斜靠著麼?!」頭三個月的嬰孩吐奶雖然說是常見之事,算不得病,但看著親生骨肉痛苦的模樣,秋曳瀾還是忍不住要發火,「還有喂完之後讓她打個嗝——你們到底聽沒聽?!」
兩個乳母戰戰兢兢的解釋:「婢子們一直都是這麼做的,只是今兒個孫小姐一直打不出嗝來,多拍了一會,就……就吐了!」
「去請大夫!」秋曳瀾陰沉著臉,一邊抱起女兒哄,一邊吩咐,「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江徽瓔請大夫的事,直接把正在三房跟江天騏議事的江崖霜都嚇回來了:「瓔兒怎的了?怎麼會要請大夫?」
「今兒個又吐奶了,我不放心,所以就請了。」由於大夫打包票沒什麼大礙,秋曳瀾這會已經鬆了口氣,「還好,沒事兒!」
江崖霜聞言也是心頭一鬆,擦了把冷汗:「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連說了兩遍,才問起,「好端端的怎麼會吐奶?不是說哺乳時注意下姿勢、喂完後扛在肩上拍一拍就不會吐了嗎?」
「大夫說也不一定次次都能見效,究竟孩子小。」秋曳瀾歎了口氣。
兩人說了幾句女兒的情況,冷不防迴廊上一陣幼兒的尖叫響起,跟著江景琨跟江景琅一前一後,風風火火的衝了進來,一左一右抱住江崖霜的腿:「叔父叔父,咱們去堆個房子吧!雪人不好玩!」
「不要玩雪,父親帶我們去騎馬、騎馬馬!」
江崖霜嘴角一抽,彎腰摸了摸兩個孩子的臉:「輕點聲,你們妹妹不大舒服呢!」
「那帶妹妹去堆雪房子吧!妹妹肯定很喜歡,一喜歡就會好了!」
「騎馬!騎馬好玩,妹妹騎了馬才能好!」
……無視了丈夫求助的目光,秋曳瀾退後、退後、再退後,悄悄抱起榻上的女兒,拿自己的裘衣裹了,從後門溜之大吉:「我帶女兒,你帶侄子和兒子……嗯,很公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