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以後,你就是我親妹妹! 文 / 繁朵
其實江崖霜跟秋曳瀾也知道,雖然說鞦韆是在大房弄出了解藥,但三房未必沒有嫌疑,因為和氏的管家能力再差勁,和水金離開到現在也不過幾個月,她在時打下來的底子又沒有帶走,即使和氏這段時間有所更換,也不可能這麼短時間就糜爛到這地步吧?
而且因為江家現在還沒分家,各房吃穿用度都走公賬,由管家的三房負責統一調配,如果真是和氏廢物,那麼出問題的不可能僅僅是門禁還有府邸內的鬆弛,這各房份例上面也應該不對——這樣四房雖然從不沾手管家之事,也能察覺到端倪,自然就會有所防範!
但這幾個月份例之物一應如常——三房的嫌疑怎麼洗得清?
只是四房這些年結的仇怨不只這兩房,誰知這次還有沒有外人參與?當然要問個清楚了。
「你們就死了這條心吧!」鞦韆卻直言不諱道,「我就是念著咱們之間固然有一番恩怨,早先谷氏倒台時,你們把我跟梅姐姐軟禁起來也是別有所圖,但好歹保了我們未受羞辱,日常供給也都十分優渥,才趟了這次的混水!如今你們的孩子既然已經無事,這真兇還請你們自己去找——梅姐姐說了,這次的事情十有八.九是你們家內鬥,我們這種草莽中人貿然參與,那就是找死了!」
江崖霜面沉似水:「你只管說,我以身家性命保你們平安無事!此外有什麼條件都可以提!」
鞦韆頭也不抬:「免了!如今江家還沒到你們當家作主的時候!你的命雖然金貴,但對我們來說,自己的命若沒了,要你的命有什麼用?」
「我們方才來時,祖父也說了這事要徹查到底絕不姑息!」秋曳瀾跟著給她寬心。
但鞦韆冷笑:「那是你們祖父,又不是我祖父!秦國公對著你們這雙出色的嫡孫嫡孫媳當然是各種好話,轉過身來對我這害得他膝下子孫晚輩自相殘殺的罪魁禍首,豈能一樣慈祥?他也不需要怎麼個清算法,使個眼色就能叫我死無葬身之地,沒的還要連累我哥哥和梅姐姐!你們就打算這樣報答我嗎?」
「……」夫妻兩個好一會都不能言語,半晌才道,「總歸你是在大房拿了解藥來,那麼大房是肯定脫不了關係的!」
「那也不一定!」鞦韆淡淡道,「我能混得進來還能搶了解藥再出去,誰知道那幾個老太婆一準是大房的人?這是其一;其二,就算是,我可沒聽到她們提起你們家什麼人!不定是哪裡來的暗子故意挑唆呢?反正我只管救你們兒子,真兇的事情絕對不沾染!」
秋曳瀾忍不住道:「鞦韆,你可知道你拿來解藥的事情,如今這府裡可不是只有一個兩個知道!如今你若不說真兇,你覺得真兇會放過你麼?你索性講出來讓我們去處置,你還更安全一點難道不是嗎?」
「但我沒說從哪裡拿來的!」鞦韆搖頭道,「如今這兒沒有第四個人,我才說了在大房搶來,這還是因為怕不把拿到解藥的經過講清楚,你們最後疑心我呢,所以出了這個門我什麼都不會承認!這個消息我也會散佈出去,真兇若敢害我,便是我死了也會留話給你們;我若是好好兒的,那就保證守口如瓶——今兒見了你們都沒說,真兇會覺得我至於以後說出去嗎?總之,你們若是做得出來,有本事拿我下去嚴刑拷打,做不出來那就速速放了我——哦,還有我落大房手裡的東西?」
江崖霜臉色很不好看,但還是道:「你也太小覷我們了!」
這話就是承認不會用強迫的手段讓她招出真兇了,他跟秋曳瀾雖然都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人,但人家前腳才不計前嫌救了他們的嫡親骨血,後腳就翻臉……夫妻兩個還沒這麼下作。
「你實在不願意說,那就先這樣吧。」秋曳瀾看了眼丈夫,道,「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了,哥哥他今年不可能回來。怎麼也得到明年成親時候!他承諾給你們的,到底是什麼?」
鞦韆一撇嘴角:「『天涯』!你給得了嗎?」
「『天涯』?」夫妻兩個一愣,「真的假的?」
「要不然我們三個至於陪他這麼折騰?」鞦韆抿了抿嘴,「報仇成功後,他走廟堂之路;『天涯』歸入我們手裡,從此再無瓜葛……這是當年他跟我哥哥的約定!結果仇都報完多久了,他竟賴在沙州不回來!你說我們要不要催促?」
秋曳瀾下意識的替秋靜瀾解釋:「他是實在脫不開身!」
「所以我們現在無所事事得緊!」鞦韆歎了口氣,「否則,我也沒功夫親自混進來溜躂!」
「鄧易是不是令兄帶走的?」江崖霜忽然問,「谷儼到底交給了他什麼?」
鞦韆哼道:「谷儼這麼說?真不知道他是想坑鄧易還是想護著他?鄧易是我哥哥帶走的,不過跟谷儼沒有一點點關係!當初,谷儼逼我哥哥入宮弒君,打算事後再殺了我哥哥滅口——是鄧易設計救出我哥哥,然後要求我哥哥帶他脫離谷氏的控制,橫豎我哥哥當時逃走了也要受谷氏緝拿,多帶他一個也無所謂,就把他帶上了!」
「那現在呢?」
「現在他在給梅姐姐打下手,給我們自己置辦的幾家鋪子做賬房先生呢!」說到這裡,鞦韆似乎想起了什麼,拍手道,「是了,你們不是要報答我嗎?梅姐姐說若是可以就給他求個人情,他算賬還是不錯的,關鍵是他如今走投無路,梅姐姐用起來很放心!」
秋曳瀾跟江崖霜都有點無語,鄧易當年好歹也是谷家很被看好的進士種子,未來棟樑,結果如今被看重的理由卻是有做個好賬房的能力?
收拾了下情緒,江崖霜道:「只要他確實是孤身一人離開谷氏,又對我們不存惡意,這是小事。」他沉吟著,「其他呢?其他你可有什麼要求?」
「錢!」鞦韆毫不遲疑道,「『天涯』以前很有錢,但那些錢估計被秋靜瀾他快花光了吧?就算沒花光,他也不見得肯留給我們多少。所以我們現在比較缺錢——『天涯』裡的人手在秋靜瀾手裡死得也不少,栽培人手最耗費不過!」
「好!」江崖霜毫不遲疑的答應,連數目都懶得問,江家如今的權勢他有足夠的底氣這麼說!
「你們只想混跡江湖嗎?」秋曳瀾忍不住問,「論血脈你們也是西河王府的……」
鞦韆打斷她的話,反問:「你看我有一點點王府小姐的樣子?」說這話時她箕坐在座位上,手裡抓了一大把蜜餞,一面說話一面朝嘴裡扔一個,一臉的滿不在乎。雖然容貌秀美可愛,但舉止放肆眼神桀驁,富貴人家的粗使丫鬟也比她斯些。
「長相還是有的!」秋曳瀾噎了一下才道。
這句話讓屋子裡三個人都笑了起來,氣氛便輕鬆了許多。
「樣子不樣子,不過是場面功夫,你以前在西河王府閨學裡唸書時,我不就沒看出來你有什麼不對?」秋曳瀾便道,「你哥哥的臉……」眼下的氛圍,只宜說恩不宜說怨,當然是一帶而過,「你到底是女孩子,也有這麼大了,老是跟著他滿江湖的漂泊到底不是個事。依我說不如認祖歸宗,也不必去西河王府跟楊氏他們煩,我保證給你安排好怎麼樣?」
「我們不是吃廟堂這碗飯的人!」鞦韆瞇起眼,淡淡道,「當初哥哥考科舉也不過是為了完成任務,年輕翰林被毀了臉,照著你們這些權貴的想法那當然是不死不休的仇恨,這樣哪怕我們其他地方可疑一點,也足以混過去了!實際上哥哥對於那個翰林身份壓根就沒放在心上!還是江湖更適合我們這種人一點。」
看出來她說的是真心話,秋曳瀾歎了口氣,慎重道:「不管怎麼說,咱們論血脈原本就是堂兄妹!這次你救了我的孩子,以後你就是我親妹妹!但有什麼儘管開口!」
「我父親的遺物……」鞦韆黑著臉道,「我都提了第三遍了吧?」
江崖霜尷尬道:「我馬上派人去大房找!」
……讓蘇合帶鞦韆去客院安置,江崖霜又令自己的心腹侍衛負責好她的安全。夫妻兩個的院子如今都被搜得一塌糊塗,便還是回到陶老夫人的院子裡看兒子。
才進門就見秦國公跟前的老僕袖著手,身形微微佝僂,正靜靜的等在門後。
「江伯,怎的了?」江崖霜是秦國公親自教導的,對祖父跟前的心腹老僕自然不會陌生——這老僕是秦國公還在軍中時的親衛,曾多次救過秦國公,深得倚重,被賜姓為江,江崖霜這代人都要喊聲伯伯。
此刻看到他似乎在等人,夫婦兩個都吃了一驚,不免提起心來!
索性江伯過來行了一禮後,先說秦國公與江景琅都很好:「老太爺方才撐不住睡著了,老奴趁機脫身過來看看十九公子與十九少夫人會不會再過來?」
江崖霜心念一轉,輕聲道:「可是江伯自己有話要對我們說?」
「公子既然這麼問,想也知道老奴要說什麼了?」江伯聞言歎了口氣,有些哽咽道,「老太爺,比濟北侯還要大五歲……夔縣那邊,到現在都不敢給信……」
「雖然說這次的事情,老太爺心裡已經有數,但……預料到與真到那地步,老太爺受的刺激能一樣麼?」向來不動聲色的老僕像個孩子一樣啜泣起來,「老奴斗膽,瞞著老太爺來求求公子與少夫人,能不能念在侯爺才去,老太爺深受打擊的份上,這次……裝一裝糊塗?」
秋曳瀾下意識的看向丈夫——江崖霜面色蒼白,怔怔的望著江伯,不作聲。
「當然老太爺說了讓兩位可以不稟告他,可是兩位覺得,即使您兩位不說,其他人,也會不說嗎?」江伯老淚縱橫,顫巍巍的跪了下來,「老奴說句該死的話:您兩位……其實也不見得需要忍耐多久……老奴方才看到……老太爺他……在您兩位離開後……就……就吐了口血!」
「老太爺把帕子藏在袖子裡,使眼色讓老奴閉嘴……」
「一旦這次的事追究到底……」
「老太爺他……」
老人壓抑的哭聲在傍晚的餘暉下飄蕩,讓這季節本就蕭條的宅院愈加淒冷。
秋曳瀾緊緊住著丈夫的袖子,心亂如麻。
良久之後,她看著江崖霜閉上眼,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才從唇齒間吐出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