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今時非同往日! 文 / 繁朵
還在廂房裡的陶老夫人看到秋曳瀾去而復返,微露詫色:「前頭有事?」
「孫媳還沒到前頭,倒在路上接連碰見兩個人,各聽了一番話,所以來求祖母指點!」秋曳瀾解釋道,「先是在窄巷那裡碰到徽芝,她提起了早先御花園裡發生的事情,說那事絕不是她或大房做的,深覺委屈!甚至有求死之念!繼而,又碰見了五姑姑,五姑姑說徽芝方才也同她說了類似的話,只是五姑姑說徽芝既然已經板上釘釘要進宮、小叔公臨終前又托了皇后照拂她,如今卻來這麼講,到底是什麼意思?五姑姑吃不準,因此讓孫媳來托您,問一問祖父的意思!」
陶老夫人哼了一聲:「我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只是你們小叔公屍骨未寒,她也太心急了吧?徽芝怎麼都要滿了祖母孝才好進宮的,她現在這麼急急忙忙的,究竟是想幫皇后還是想害皇后?」
老夫人心如明鏡,哪裡聽不出來,江天鶴所謂吃不準江徽芝去說那番話的意思,分明就是對於濟北侯臨終前叮囑辛馥冰善待江徽芝不滿,正好這時候江徽芝去跟她解釋——於是就動起了腦筋,想把這事捅給秦國公,好讓秦國公認為大房貪心不足,已經得了皇后親口應允,還玩不情不願的把戲,妄圖得寸進尺!
「只是江天鶴這一手雖然是為了女兒考慮,免得日後大房拿了崑崙的臨終叮囑蹬鼻子上臉,但也太不會看臉色了吧?朝海現在為他這幼弟悲痛得死去活來,而崑崙臨終前念念不忘的就是家族和睦,若這時候去他跟前說這話,朝海即使真的認為大房貪婪,對她難道就有好印象?」
到時候沒準還要遷怒辛馥冰——作為傳話者的陶老夫人也別想有臉!陶老夫人怎麼可能聽江天鶴的?此刻就皺眉道:「你去告訴她,我說的,朝海現在不想聽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讓她好好守孝,有什麼事情都等她父親葬下去再議!」
秋曳瀾也是這麼想的,只是江天鶴認為自己女兒這麼多年夠委屈的了,實在嚥不下這口氣,而且辛馥冰這份委屈純粹是替四房背的,畢竟若非江崖月跟江崖情死得不明不白,濟北侯幹嘛死前還要關照個有勾.引皇帝嫌疑的侄孫女?
所以四房有義務站在辛馥冰這邊,替她狙擊江徽芝!
江天鶴的態度雖然近乎要挾,但秋曳瀾跟辛馥冰究竟關係不錯,又知道江崖月跟江崖情身死的真相,也覺得辛馥冰這次被自己房裡牽累了。所以雖然不以為然,還是照江天鶴的意思跑了這一趟。
如今見陶老夫人給了准話,便點頭:「孫媳這就去同五姑姑講。」
陶老夫人又叮囑道:「這兩日你們祖父心情非常不好,萬不可再惹他生氣!不然吃虧的還是你們。」
「謝祖母指點,孫媳記下了!」秋曳瀾心領神會的頷首,決定把這句話添油加醋告訴江天鶴,免得這姑母折騰的動靜驚動了秦國公,給辛馥冰拉後腿。
她走之後,陶老夫人喊進胡媽媽,將她來說的事情講了一遍,臉色就陰沉下來:「崑崙屍骨未寒,親生女兒不好好的守孝,倒是到處鑽營起來了,真正蠢到家!看來是在管州這麼多年肆意妄為慣了,十九媳婦到底是晚輩,未必說得住她!回頭你找個機會去跟她好好講一講,這眼節骨上到底什麼才是她該做的!真以為朝海現在躺在榻上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嗎?!」
胡媽媽小心翼翼的道:「不過大孫小姐有了侯爺臨終前的那句話,以後皇后娘娘若想對付她確實很棘手,即使她犯下大錯,除非是兩次以上!不然,少不得有人抬出侯爺的叮囑來請皇后娘娘高抬貴手!」
「我跟天鸞一直都不喜歡大房,所以你也覺得江徽芝出身大房,就必須剷除她了嗎?」陶老夫人瞥了她一眼,不疾不徐的道,「但今時非同往日,雖然說辛家門楣不算很高,也沒什麼出色的人手。可這天下什麼時候少過跟紅頂白的人?一旦辛皇后在後宮之中一家獨大,辛家何愁不能迅速發展壯大?雖然說正常情況下他們摸不著兵權,再壯大也不過是在朝堂上混著,但,動用兵權干涉朝政,那得到什麼局勢了?」
見胡媽媽發愣,陶老夫人淡淡道,「如今天鸞是太后而不是皇后,皇帝的後宮還是有些牽制的好,否則,即使天鸞目前還不必擔心辛皇后坐大之後會將她架空,但也要想想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大房可不就是個例子!」
「老奴明白了!」胡媽媽背上驚出一聲冷汗,囁喏道,「老奴一定會勸說五姑太太.安心守孝,莫要為皇后娘娘招惹麻煩!」
「方纔那番話,江天鶴不能自己來跟我講嗎?她親生母親就在裡頭躺著呢!打著過來探望母親的名義跟我嘀咕,豈非比在半路上攔著十九媳婦說話方便?也還能順便賺個關心老母的名聲?」陶老夫人冷笑,「我不知道十九媳婦是不是看出來了,她想讓十九媳婦轉達這番話是假,真正的目的是試探十九媳婦的底線!」
「畢竟小二跟小六的死雖然拿蔡王夫婦做了交代,但這家裡誰會不懷疑四房?」陶老夫人壓低了嗓子提點心腹老奴,「尤其十九媳婦跟辛皇后還一直交好——江天鶴這是打著借這件事情把十九夫婦,至少是十九媳婦徹底拉到他們那邊去的主意呢!畢竟辛家的底子就那麼回事,縱然因為出了皇后,朝野都有人會投奔過去,但那樣的人再多,又如何與我江家的支持比?老四媳婦人不在京裡,她這一房一直就是交給我來看著的,若叫江天鶴籠絡過去為她所驅策,這叫我往後怎麼跟老四媳婦交代?」
聽到這裡胡媽媽可算明白過來了——江太后與陶老夫人這對母女在四房花費了多少年的心血,就指望四房與她們母女互相扶持,共掌大權呢!如何能夠容忍江天鶴挖牆角?!
她心念轉了幾轉,輕聲道:「老奴會好好的勸說五姑太太的,只是若姑太太她不聽勸,一意孤行,那……不但老奴沒法子,您也沒辦法。畢竟歐老夫人這邊,根本離不開您照拂啊!」
陶老夫人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去吧!」
辛馥冰在濟北侯病榻前允諾會屏棄前嫌,好好照顧江徽芝——這位皇后其實最無辜不過,秦國公還不明白?江天鶴只看到她女兒受的委屈,卻沒看到辛馥冰在濟北侯一提江徽芝,就哭著表態會好好對江徽芝後,秦國公的臉色!
畢竟,辛馥冰是濟北侯的外孫女,可不是秦國公的外孫女!所以在秦國公看來,這一幕就是他自己的兒子孫子欺負了他哥哥的兒子孫子,最後卻是他弟弟的外孫女付代價圓場!
以秦國公的為人,如何會讓辛馥冰平白吃這個虧?
縱然江徽芝有了濟北侯這句話,以後不自己使勁作死,貴妃之位跑不掉不說,辛馥冰也不可能明著虧待她了。但,江徽芝的前途,或者說大房的前途也到頭了,除非辛馥冰實在生不出來兒子,而且願意抱.養江徽芝的兒子,不然大位永遠與江徽芝的血脈無份!
「皇后年紀雖然輕,卻是個明白人!這一手以退為進著實漂亮,裡子面子都賺到了!倒是她母親,厲害歸厲害,鋒芒太盛,反而顯得愚蠢了!」陶老夫人心中冷笑,「本來江天鶴什麼都不提什麼都不做,朝海不但會力保皇后的地位,連辛家也將得到巨大回報……但現在江天鶴這番折騰若叫朝海知道,皇后那邊的好處且不提,辛家的好處是肯定沒有了!」
不過她很滿意這樣的局面,「皇帝不是天鸞親生的,我也沒有親生兒子,皇帝的岳家勢大之後,對天鸞有什麼好處?如今這樣一直要求著天鸞給他們做主,才安逸啊!」
「還有江天鶴居然敢打十九夫婦的主意不說,還妄想欺十九媳婦年輕,試圖收服她……這個必須讓朝海知道!」陶老夫人瞇起眼,靜靜的盤算著,「朝海辛苦栽培十九出來,可不是為了給女兒侄女做棋子的,十九媳婦乃是琅兒生母,又深得十九寵愛,打她主意就等於染指十九和琅兒……嘿嘿!江天鶴你這蠢材,大約不知道當年連我與天鸞對十九都小心翼翼,惟恐讓朝海認為我們想要駕御他啊!」
老夫人這邊暗懷被挖牆角的惱怒,盤算著收拾江天鶴;秋曳瀾重回前頭,找了一圈卻不見江天鶴,拉著幾個人問了,都說沒看到,正尋思著江天鶴到底去哪了,迎面小莊氏領著幾個人,東張西望的走過來,看到她便問:「十九弟妹,你看到徽芝了嗎?方才一眨眼的功夫她竟走得不見,這孩子這些日子很是鬱鬱,我可有點擔心!」
「方纔在路上碰見了,是往那邊走的。」秋曳瀾點了點頭,朝身後一指。
小莊氏看了一眼還沒說什麼,她身後一名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卻忽然變了臉色:「稟告兩位少夫人:那方向是花園……這麼冷的天,那邊可是冷冷清清的沒什麼看頭,下人都不愛打那裡經過的!大孫小姐去那裡做什麼?花園裡的池塘……」
聞言小莊氏嚇了一跳:「十九弟妹,徽芝什麼時候過去的?」
「有點時候了!」秋曳瀾也是一驚,她不是侯府的媳婦,進門年數不長,也沒來過侯府幾次,可不知道江徽芝方才去向有問題,此刻暗悔自己方才不夠留心,沒有多問一句她要去哪裡?
「不過她帶了兩個丫鬟,想來不會有事吧?」驚過之後,秋曳瀾思索了下,又覺得事情不至於像那管事說的那樣,下意識道。
小莊氏咬著唇:「去看看再說!」
秋曳瀾猶豫了下道:「我也去看看!」畢竟江徽芝去那方向時跟她碰見還說了話的,若這侄女當真做出想不開的事情來,她這嬸母多少要承擔個不夠細心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