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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五章 濟北侯的選擇 文 / 繁朵

    「去掉秋靜瀾與八公子,最可信的真兇,自然是谷氏餘孽!」

    「只是能夠策劃如此之局,令兩位公子身故,若非谷氏中的顯要人物,很難說得通!」

    「比如說,鄧易。此人乃是廣陽王世子預感大勢已去時,唯一送走潛藏至今之人!」

    「但鄧易行蹤難覓,如果這次是他所為,咱們怎麼也該找出點痕跡來!沒有痕跡的話,恐怕難以交代!」

    「……莫如,皇室?」

    心腹們七嘴八舌的給出建議,一個突兀的聲音卻讓眾人都沉默了下去。

    濟北侯拈鬚沉思:「皇室?你是說……陛下嗎?」他幾乎立刻搖頭,「這不妥當!」

    見心腹們愕然,濟北侯解釋,「陛下之下雖然還有幾位先帝血脈,若將其廢去,倒也不難再扶立新君!但,廢立九五至尊到底不是小事,恐怕累及民生,又使異族有機可趁!」

    而且,「小二的嫡侄女芝兒已確定將來會納入宮中!如果陛下出事,芝兒將來要怎麼辦?許過陛下,又有這點年紀了,再嫁的話又能嫁到什麼合心意的?小二死在沙州,為了大局不能真正徹查死因已經很受委屈了,總不能為了善後,倒把他嫡親侄女的終身大事也賠進去吧?」

    心腹就建議:「那許諾芝孫小姐宮中位份,也能寬一寬大房的心!」

    「這個自然!」濟北侯頷首,「回去之後我會請二哥同太后商量,既然皇后已經定了,那就給芝兒個貴妃之位,好叫大房稍減哀痛吧!」

    當然這樣很委屈辛馥冰——不過在江家男嗣們的關係面前,孫女外孫女都是次要的。而且貴妃怎麼也不如皇后不是?

    濟北侯繼續道:「所以陛下能不動還是不要動的好!大房其他孫女都還小,即使能夠許與諸王,也遠不到成親的年紀!不如芝兒讓他們有盼頭!到時候只怕更讓他們忐忑不安!」

    江徽芝是大房目前唯一在適婚年紀的女孩子,只要辛馥冰跟皇帝一大婚,她就能進宮——進了宮就有指望生兒子,生了兒子大房就有指望靠女兒延續榮華富貴。但她的妹妹們卻都還小,哪怕現在皇帝廢了,從大房的孫女輩中選人預定為皇后,但幾年之後才能成親,誰知道中間會發生什麼?

    萬一到那時候秦國公這些老一輩人都掛了,大房起復都困難,還想保孫女做皇后?先考慮活下去這個問題吧!

    這一點大房自然也要考慮到——實際上江徽芝進宮這事,秦國公跟濟北侯都認為是大房擔心丁憂留的一手。萬一丁憂之後沒有靠山了,好歹還有個做娘娘的孫女在宮裡,可以想起他們來,不至於跟廉家那樣,老爺子一死,朝裡再沒人說話,一家人就只能在鄉下待著了。

    「若是如此,那只能對著諸王去了。」心腹們彼此對望,道,「齊王乃大房的女婿,性情又軟弱,用他頂罪想是沒人信的;燕王夫婦早已暴斃;周王伏誅;魯王也是安份之人,魯王妃又是皇后侄孫女……這樣,只有蔡王了,所幸蔡王還在。而蔡王妃段氏亦有理由針對江家!」

    蔡王妃段雯姬的娘家是當年太后黨倒台時第一個悲劇的家族,蔡王的生母木美人又是谷太后吩咐伺候先帝的,這對夫婦可以說是生來的谷太后黨。不過因為蔡王膽子小,江家上台後,立刻幹掉了燕王夫婦,卻留著他們證實江家的寬宏美德……如今倒是派上用場了。

    濟北侯思索了一陣,頷首:「就這麼辦!」

    心腹們鬆了口氣,方向跟目標都有了,剩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無非就是滅口跟偽造證據而已。

    滅口這個比較殘忍:是滅江崖月與江崖情剩下來那些部屬的口。沒辦法,這些人忠於大房、三房,又知道自家主人乃是被江崖丹請去赴宴後身死的,跟蔡王夫婦、谷氏餘孽什麼的根本沒有關係!他們回去了哪能不如實稟告上去?

    濟北侯覺得既然選擇了顧全大局,這些人還是全殺了吧,這樣放心點。

    於是他一句話,正指望濟北侯給自家公子報仇的諸人,什麼都沒弄清楚就被跟隨濟北侯多年的悍卒拔刀全部砍死當場!

    「況青梧也不能活著到京裡!」濟北侯淡淡瞥了眼屍體,又吩咐,「給他上刑!要看得出來.經過多次重刑!然後把屍體冰起來,帶回京後就說他熬刑不住死了!」

    頓了頓,「真兇居然是蔡王,這個就是他最後才肯招供的。只有我與你們寥寥數人親耳聽見!」

    「還有,你們出兩個人現在就秘密回京,找機會潛入蔡王府做些準備!到時候搜府搜出證據,也更真實!」

    ……濟北侯這一系列的指示自然不會隱瞞江綺箏等人。

    「到時候你們就這麼說!」濟北侯特意抽出空來,親自跟他們對口供,「記住了嗎?」

    「蔡王夫婦心念谷氏,利用谷太后死前交與他們的勢力,策劃了此次變故!」江綺箏臉色古怪,「而侄孫女與阿杏、義兄之所以平安無事,是因為他們打算一旦事敗,便以侄孫女一行的安危脅迫四姑他們,好換取生路……」

    濟北侯對她的記性很滿意:「正是如此!你們都要記好了,這就是事情的真相——再沒有其他真相,懂了麼?」

    「小叔公這樣維護八哥,也是維護我們四房,侄孫女還有什麼可說的呢?」江綺箏強忍著激動,切換到感激萬分模式,開始擦眼淚,「都是侄孫女不好!當初就不該到沙州來……」

    濟北侯如今忙得很,匆匆安慰她幾句就走了——等他一走,凌醉呆若木雞的走進帳子:「就就就就這樣了?」

    「不然還能怎麼樣?」歐晴嵐佩服的看向江綺箏,「純福,你好厲害!」她以為這一切都在江綺箏的算計之內。

    「噤聲!」江綺箏一個嚴厲的眼神丟過去,「小叔公不是說了,以前的事情不要多提?」

    歐晴嵐聽出她的意思是不要再提跟江崖月、江崖情之死真相有關的話,一縮腦袋:「知道啦!」

    「小叔公現在既然有了主意,我們聽著照做就是!」江綺箏吸了口氣,心裡有點放鬆有點忐忑:放鬆的是,沒想到濟北侯這次會選擇維護四房,根本不告訴大房、三房真相,反而另找替罪羊,這等於默認把鎮西軍交給秋靜瀾!這樣在道理上四房可不欠大房與三房什麼,自己也無須一死換取四房的不理虧。

    江綺箏正值青春,愛子尚且年幼,能不死,當然是好的。

    忐忑的是,這麼大的事情,哪怕濟北侯把江崖月跟江崖情的下屬都宰了滅口……能瞞得過去嗎?蔡王的平庸無能,京裡上下又不是不知道,他哪裡策劃得出這樣的手筆?而且江崖月與江崖情的身死,在沙州這邊是很有些風聲的,時間長了很難不傳到京裡去。

    更不要講大房跟三房又不是死人,涉及嫡子之死,哪怕有濟北侯的證詞,也不見得全信,必要派心腹過來仔細打探的。

    「萬一瞞不住的話……」江綺箏思忖了會,忽然想到濟北侯既然已經動手滅了口,可見不管怎麼樣,他是絕對不會承認江崖丹弒兄的,即使有人找到證據,估計也會被老將軍認為是故意挑撥江家內鬥——那這就夠了!

    在足夠的權力面前,證據就是個笑話。

    何況大房跟三房也不是傻子,濟北侯連「證據」都預備齊全了,口都滅了,可見要給四房、給秋靜瀾開脫的決心!他們可以私下懷疑,但明面上非要揪著不放的話,那就等於跟濟北侯翻臉——這可是江家二號實權人物!

    江天驁跟江天騏膝下還有其他子嗣,死掉的兒子已經不可能活過來,與其為此大大得罪小叔父,倒不如裝這個糊塗——濟北侯心裡有數,自會從別處補償他們。

    這筆賬,大房跟三房不至於不會算。

    「這真是絕處逢生!」想清楚這些,江綺箏徹底放鬆下來,抬頭看歐晴嵐與凌醉:「按照小叔公的要求,咱們把口供得對熟了,免得回頭被問多了出差錯……」

    「果然濟北侯選擇了顧全大局!」沙州城內,秋靜瀾放下信箋,對任子雍道,「一切都在先生的預料之內!」

    任子雍毫無自滿之色:「情勢所迫,以濟北侯的城府必然選擇最有利的罷了!不過,他雖然已在為咱們善後,卻不代表不懷疑公子!我建議公子還是做點讓他消一消火的事,否則回頭他肯定會找個機會好生敲打公子您!」

    「那麼……」秋靜瀾正思索著自己做什麼事才能讓濟北侯高興,阮毅忽然走了進來:「公子、任先生,秋風來沙州了!」

    「嗯?」兩人都是一驚,異口同聲問,「什麼時候?他一個人?」

    阮毅道:「剛剛進入沙州,姑爺派了幾個人跟他一道,似乎是監視——聞說江二跟江六死了,純福公主一行則完好無損的獲救,監視秋風的人嚇得不輕,根本不敢帶他去見濟北侯,就找到了咱們的人!如今他們把秋風藏了起來,求公子給想想辦法!」

    秋靜瀾嘴角一抽:「秋風……他這會跑出來做什麼!?」

    任子雍也覺得頭疼:「他不一走經年,純福公主無須尋夫,江二跟江六也沒機會對四房直接下手……照江家人的想法應該是這樣:全部都是秋風的錯!也難怪江十九派了跟著他的人不敢帶他去見濟北侯!濟北侯要看到他,不立刻動手才怪!他居然還藏在沙州?讓他趕緊溜走,從哪裡來回哪裡去!若是想念純福公主,回頭讓純福公主悄悄去找他吧,就不要出現在人前招人恨了!」

    「可是秋風說,便是他在京裡沒聽到純福公主在沙州出事的消息,也要過來一趟找公子的!」阮毅為難的道,「他想問問公子與他師父是什麼關係?他師父又到底是什麼人?」

    秋靜瀾一怔,與任子雍迅速對望一眼,臉色都有點難看:「嶺南老人……怎麼這麼多事?不是說了什麼都不告訴他的嗎?」

    「公子,見他不見?」阮毅只當沒聽見這句,只照著秋風的要求詢問。

    「……讓人避開濟北侯的耳目,帶到這裡來吧!」秋靜瀾沉思了片刻,徵詢過任子雍的意見,歎著氣吩咐,末了再次歎息,「要怎麼跟他說呢?」

    任子雍揉著眉心:「且等人到了……再議吧!」

    兩人向來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此刻眉宇間卻是一片的心煩意亂,足見此事的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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