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章 真正的善後! 文 / 繁朵
濟北侯心情複雜的揮退秋靜瀾,命左右:「去把那個歹毒的孽障與我尋來!」
左右領命而去。
然後……
等了足足兩個多時辰,眼看天也黑了雪又下了,還不見江崖丹的影子!
「難道那孽障被嚇得逃走了?這麼冷的天,那孽障又是個不成武不就的,倉促之下便是帶了人手,又能逃到哪裡去?」想到這裡濟北侯有點坐不住了——剛才氣頭上想親自動手宰了江崖丹是真的,但冷靜下來後,他哪裡可能真的殺了江崖丹?
畢竟江崖月與江崖情不能復生,四房與大房、三房之間的仇恨已經無法消弭。就算殺了江崖丹,只會讓仇恨更深罷了!作為江家的長輩,濟北侯怎麼能再搭上一個晚輩?
活著的人總是比死人緊要的,哪怕江崖丹不爭氣,到底是江天馳夫婦的愛子!
所以儘管心裡氣著,他還是站了起來,打算親自去找這個不省心的侄孫。
但就在這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喧嚷聲。
「這孽障可算被找過來了!」濟北侯鬆了口氣,面上卻立刻擺出怒色,重新坐了下去。
「不!我不去!不進去!才這麼點時間,都還沒隔夜,小叔公怎麼可能就冷靜下來了?」才坐下去呢,就聽見外面江崖丹大呼小叫,「沒準我一進去就被小叔公砍死!我可是四房嫡長子!你們膽敢謀害我,我父親母親絕對不放過你們……江柑你給我記好了他們的樣子,回頭我死了報給父親母親……我不進去、不進去!說不進去就不進去!!!」
聽到這裡濟北侯臉色已經陰沉無比!
接下來卻聽江崖丹在門口又喊又叫始終不肯進來,倒是他待的這座帳子開始晃動了!濟北侯抬頭看了眼帳頂,面無表情的吩咐:「出去看看他在做什麼?」
下一刻,侍奉在側的親衛不及回答,在帳外傳來的驚呼聲中,濟北侯眼睜睜看著帳頂朝自己砸下來!
「侯爺小心!」親衛大驚失色,紛紛撲上來救援!
……半個時辰後,鼻青臉腫江崖丹抱著頭滿營跑,邊跑邊辯解:「又不是侄孫故意要害小叔公的!分明就是紮營的士卒偷懶,把支帳子的柱子沒弄好,所以侄孫抱了會就倒了!侄孫自己都差點被砸到……而且小叔公神功蓋世洪福在身,哪裡會被區區牛皮帳子弄傷?這不追打侄孫這麼久了,小叔公老當益壯……」
他沒心沒肺還有閒情恭維幾句長輩,追著揍他的濟北侯卻簡直被氣瘋了!!!
安慰完江綺箏跟歐晴嵐這兩個「無辜可憐」的晚輩,又親自召見了秋靜瀾,可算恢復理智的濟北侯原打算好好盤問江崖丹,來確定真兇到底是誰,才好決定他接下來的做法!
結果呢?
江崖丹讓他等了大半天不說,好容易被親衛拖到帳子門口,他這麼大個人了,硬是好意思像個小孩子一樣抱著門口的柱子死活不撒手,生生把柱子拖倒、把一帳子人,包括濟北侯在內都埋了!
要知道在沙州,這季節的帳子上頭可都積了兩尺來厚的雪好不好!?
濟北侯雖然有眾多親衛奮不顧身的保護,但這麼半天了,額上一塊淤青還沒褪去呢!
「我就說小八小時候那麼聰慧伶俐,就算被大房寵壞了,二哥為什麼不親自帶到身邊調教,好使他改邪歸正?」濟北侯可算明白秦國公這些年來的心情了,「合著他竟然……竟然……竟然……」
雖然沒有秦國公那樣的才華,但好歹也是被秦國公手把手教過些年,絕對脫離了盲這一範疇的濟北侯,愣是半晌都找不出來形容這個侄孫的詞!
「這麼個東西若當真帶在身邊,怕不會少活三十年?!」濟北侯好不容易在親衛的幫助下把江崖丹給綁了,帶回重新收拾出來的營帳裡,望著還在喋喋不休辯解一切都是無心之失,自己絕對不應該受到懲罰云云的侄孫,好半晌才從齒縫裡擠出一句話:「你再囉嗦一個字,信不信老子立刻剮了你?!」
濟北侯一生戎馬,沙場之上殺伐萬千,鑄就一身煞意懾人,只不過不在軍中就刻意收斂罷了。此刻略一流露,江崖丹這種終日游手好閒的紈褲哪裡承受得住?當即乖乖住了嘴!
這會濟北侯也沒心情跟他說其他了,直截了當的問:「就你這樣的廢物是如何殺得了你兩位兄長的?!」
江崖月跟江崖情能夠被大房和三房派到軍中參與兵權的爭鬥,韜武略那都是很可以的,至少在兄弟之間屬於佼佼者。若是單打獨鬥,這兩個裡隨便哪個都能把江崖丹揍趴下!
否則他們既然軟禁了江崖丹,又怎麼肯接受江崖丹的要求,單身入帳去赴宴?
「侄孫對他們用了藥!」江崖丹看起來對於濟北侯罵他是「廢物」很不服氣,只是懾於濟北侯此刻的臉色不敢辯解,悻悻道,「把他們放倒之後,還不是想怎麼砍就怎麼……」
被濟北侯驟然陰沉的目光看得消了聲。
「藥?」濟北侯嘿然道,「你從哪裡來的藥?」
「……出京時身上帶著的!」
「你出京時就想對他們下手?!」濟北侯手都抖了下——這麼說一切都是四房做的了?以江崖霜的年紀,還有他在秦國公跟前長大的經歷,濟北侯不相信他能夠遙控設計這麼龐大的局,卻瞞過了秦國公的耳目!那麼,江天馳?!
江天馳與濟北侯相處的時間之長,更甚於江天驂這個親生兒子!兩人之間的感情名為叔侄其實可比父子——這也是濟北侯之前在京裡時,就建議秦國公給四房個交代的緣故:儘管濟北侯跟秦國公一樣感激夔縣男,並對江天驁愛屋及烏,但對於江天馳這個看著長大的侄子,終究是格外憐愛且維護的。
而現在他卻發現,江天馳根本不需要他的維護,倒是他的其他侄子、侄孫,才是需要長輩保護幫助的那一部分!
濟北侯只覺得腦中一陣暈眩!
正在這時,卻聽江崖丹嘟囔道:「那會若是就知道老二跟老六那麼惡毒,侄孫才不會答應陪十八他們到沙州來……侄孫只是習慣帶上這類藥而已……」
「你習慣帶上這類藥?!」濟北侯覺得這是江崖丹發現說漏嘴後想賴過去了,不禁冷笑出了聲,「你成天在京裡花天酒地當我不知道?!你帶這種藥做什麼?!」
誰知江崖丹理直氣壯道:「就是因為侄孫成天花天酒地,所以身上才帶著這類藥!叔公若是不相信,大可以派人回京裡去問問常與侄孫一道出入的那些人!怎麼會連這類藥都不備著?」
他說著就從袖子裡取出一個小小瓷瓶,哼道,「雖然說『飲春樓』、『錦葩閣』這類地方調.教清倌人的手段是一流的。但買的人多了,也難免會遇見那等烈性女子!這時候不用藥,難道讓人幫忙按著?這倒也不是不可以,但總有些客人,比如侄孫這樣的,不喜旁人在場,這就需要這種酥筋軟骨……」
「畜.生!!!」濟北侯怔怔的望著他手裡的小巧瓷瓶,簡直不能相信自己那兩個出色的侄孫,輾轉鎮北軍到鎮西軍,多少槍林箭雨、多少明槍暗刀,都沒能讓他們倒下,最後居然是倒在了小小一瓶青.樓的下作秘藥之下!
……入夜之後營中一片寂靜,只有濟北侯的咆哮聲依舊。
大丫鬟夢桃小心翼翼的給江綺箏捧上一盅羊乳:「殿下,早些安歇吧!」
「等我再繡幾針!」燭火下,江綺箏認真的縫製著一件小衣,絳紅地,繡的圖案是福壽連綿,針腳細密卻不算嫻熟,好幾處都有彌補與重做的痕跡。
夢桃看著江綺箏指尖上的點點血痕,忍不住勸:「您回京之後有很多時間可以做這些……這地方也找不來太好的衣料,您看這錦緞瞧著好,其實卻太硬了,不適合小公子穿的。」
「……是嗎?」聽了前面兩句江綺箏不以為然,末了一句卻讓她立刻怔住,伸手摸了摸緞面,她有些遲疑,「真的不適合孩子穿?」
見夢桃肯定的點了點頭,她失望一歎,自嘲的看著自己的手,「傷痕太多,不但這些地方的肌膚都粗糙了,也很難準確的感覺出料子的好壞……」
夢桃聽出她不打算繡下去,心頭一喜,忙道:「所以您現在不要急著做這些活計,先把手養好是正經!」
「明兒個你讓人給我找點好的料子來!」江綺箏卻吩咐,「小叔公要弄清楚江二跟江六的死因,暫時應該走不了!就算要回京,路上也要些日子。不能浪費了!」
夢桃急道:「小公子在京裡,十六少夫人養著,老夫人看著,還怕沒了穿戴?您傷都沒好,何必這樣急著給他備衣裳呢?來日方長,您這傷也不算嚴重,調養個一年半載的就成!到時候您要給小公子做多少件婢子都不攔您可好?」
「來日方長?」江綺箏聽了這話卻笑了笑:傻丫鬟只知道心疼她,卻不知道,在自己跟歐晴嵐、凌醉都平安無事——尤其是自己完好無損的情況下,江崖月與江崖情卻死了,這事,豈是江崖丹自恃四房嫡長子身份出來頂罪就能混過去的?
哪怕秦國公跟濟北侯都不會選擇用再死一個孫輩來了結此事,但,讓四房從其他方面,比如說兵權、財產、勢力、前途等等地方補償大房與四房卻是肯定的!
「父親弱冠便投軍,迄今骨肉分離數十年,中間身先士卒捨生忘死多少次,才得今日之位!母親本也是豪門貴婦,卻在北疆苦寒陪伴多年,至今不得回京!八哥因此毀於大房之手,十六哥的遭遇……還有十九自幼受祖父教導,十年寒窗苦讀,一朝金榜題名……我四房的權勢固然有祖父恩澤,但得來,莫不比其他房裡艱苦!豈能因我之命而拱手交與大房、三房?!」
江綺箏在說服歐晴嵐動手、江崖丹頂罪時就想好了:回京之後,她會當著大房與三房的面自.戕!這樣,儘管江崖丹未確認胞妹之死就殺死兩位堂兄固然不對,但大房與三房也逼死了四房嫡女——大家不能說扯平,可大房與三房想再獅子大開口那是做夢!
這才是她真正的善後計劃!
「但望八哥到時候不要太怪我吧……我可是親口向他保證,只要他咬死了事情是他幹的,我們就什麼事都沒有!但實際上,四房不死人怎麼可能呢?」
江綺箏慢慢的疊好繡到一半的小衣服,滿是傷痕的指尖撫過衣擺,完全感覺不出軟硬,心下湧上一抹淒然,「不知道我死前,能夠為我兒做好幾件衣服?早知有今日,當初合該把習字練琴的時間,都拿去練好女紅的!」
想到孩子又想到了那個人,他狠心的丟下她一走逾年,也不知道如今人在何方是否安好?
「如果他還活著,但望他能狠心到底,今生今世都不要再被江家人找到,免得被遷怒吧……當年的一廂情願還以為是兩情相悅……現在想起來真是恍如隔世一樣了!」再次自嘲一笑,江綺箏淡聲吩咐,「明天晌午之前我要看到適合我兒穿用的料子!」
「可是……」夢桃還想勸,卻被江綺箏剎那冷漠的目光看得一噎,下意識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