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不踐約就去死! 文 / 繁朵
這時候元宵才過,距離出城踏青的日子還有那麼幾天,所以預備出行倒也不急。
又有春染、夏染這兩個年長些、人也更穩重的丫鬟打點,只要專心跟著秋曳瀾的蘇合伺候筆墨之餘,就議論起楊王妃的請求來:「她們向來對郡主您不懷好意,這回這麼想方設法的讓您帶六郡主一道出去,婢子總覺得有詐!」
秋曳瀾看著她手底下的墨汁,點頭道:「研得差不多了。」蘇合忙放下墨,擦了把手,拿跳脫來給她纏好袖子。
拈了支紫毫開始習字,秋曳瀾才道,「我也煩她們的緊,不過既然她們說到了況青梧,把那位章國公都扯進來了,若還不答應,就算我不肯領秋金珠出門,估計也躲不過這次麻煩。倒不如將計就計看看他們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蘇合愣道:「婢子真是想不明白,表公子跟章國公世子,那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怎麼會招了這樣的麻煩呢?」她的祖母雖然是阮家陪嫁到西河王府來的,但到底只是下人,對於況時寒跟阮老將軍之間的恩怨卻是毫不知情。
秋曳瀾也沒有給她解釋的意思,一邊習字一邊道:「所以說,咱們空猜沒用,不如偶爾順著他們來。」
「那您可得小心。」蘇合凜然道,「章國公也是駙馬,他的世子,論起來可是太后娘娘的外孫啊!」
「怕什麼?純福公主還是皇后娘娘的嫡親侄女呢!」秋曳瀾瞇了瞇眼,「慢說況青梧這會還有沒有抵達京中,就算抵達了,難道他一個男子,還能去踏青那裡找我一個小姑娘麻煩?他要能不要臉到這地步,做主人的純福公主再好脾氣也得抽死他!我倒更擔心表哥。」
正說著,沉水面上帶著歡喜之色進來稟告:「表公子那邊使人傳了話來,說是鄧易母子出現在平山腳下,如今正往京中趕著——表公子已經在調集人手去迎接了!」
如今秋曳瀾想悔婚對於伺候她的下人來說已不是什麼秘密,現在阮清巖要派人去找鄧易母子,誰都知道是跟他們談解除婚約的事兒——也難為沉水想到「迎接」這樣掩飾性的措辭了。
秋曳瀾跟蘇合聞言都是一喜,字也不練了,把紫毫一丟,問:「消息可准麼?那時候的信裡不是說兩年,怎麼這樣快?」
「婢子也不知道,但千真萬確就是他們——好像是那谷夫人在平山上摔了一下?所以他們母子沒法繼續遊山玩水,得回京來求醫了!」沉水笑道,「想是上天也看不過他們故意耽擱郡主的青春呢!」
秋曳瀾心情大好:「果然好事做多了總會有好報的!我就說你們應該把大白看看好,叫人家雀鳥下來吃穀物時能放放心心的——看,冥冥之中自有報答吧?」
蘇合跟沉水看著她一副「我就知道我是個好人」的沾沾自喜樣,都覺得哭笑不得,附和了幾句,蘇合提醒:「您不去表公子那邊問問詳細嗎?」
「當然要去!」秋曳瀾掠了把鬢髮,意氣風發的吩咐,「把大白給我帶上,免得我不在家,這小壞蛋繼續欺負人家鳥兒……還有多掃幾塊雪地出來,好好犒勞犒勞它們!」
顯然她還真把這場峰迴路轉的功勞,攬到自己一時興起餵了幾次雀鳥上頭了……
蘇合、沉水均是無語,但也不想就這麼點無關緊要的事跟她爭,收拾了一番,陪她上了車。
阮家這邊,不但阮清巖,連素不問事的阮慈衣這會都被驚動了。
秋曳瀾才進門,就聽到阮慈衣難得語氣裡帶著喜意在說:「……的話,秋表妹這樣的人才,合該許個好的。」
「大姐姐說的是。」阮清巖含笑應了一句,看到表妹進門,就招手喊她過去坐,「我正跟大姐姐商議鄧易母子露面的事情,你來了一起參詳參詳。」
「據說那谷夫人在山上摔著了?真的假的?」秋曳瀾行了個家禮,挨著阮慈衣坐了,迫不及待的問。
阮清巖哂道:「消息是這麼說的,至於說真假——反正只要人不錯就成。」
「就是不知道他們肯不肯退親。」阮慈衣抬手摸了摸秋曳瀾的鬢髮,暗自感歎這表妹生得實在好,不說旁的,就說這頭長髮,觸手處青絲如綢,望之光可鑒人,真嫁給鄧易那出了名的喜男風的主兒,任誰都覺得暴殄天物,「但鄧家底蘊也就那麼回事,多許些好處應該還是能談的吧?」
阮清巖對著姐姐妹妹一致望過來的期盼目光,淡笑著道:「我這次派去的人頗有口才,料想不會有問題。」
這話也就能搪塞下阮慈衣。畢竟她之前在禾州待了十幾年,與京中不通消息;回了京,這兩年又一直在療情傷,壓根不清楚近年來朝廷局勢。
深知就衝著當年對谷太后的得罪,以及這兩年跟江皇后一黨越走越近,谷家也不可能讓鄧易答應退親——秋曳瀾絕對不相信阮清巖這麼有把握,是因為這次派去的是什麼資深談判專家!
片刻後阮慈衣的丫鬟勸她回去喝養顏滋補的湯藥——秋曳瀾目送這表姐前腳走了人,後腳就拎了裙角跳到阮清巖跟前扯袖子撒嬌:「表哥這次派了什麼人,這麼有把握?」
「秋風已經給過他一次機會,他既然不要,我想還是讓『天涯』去吧。」果然阮清巖輕描淡寫道,「大瑞不禁女子改嫁,尤其你鄧家門都沒過,我想想還是人死了最放心!」
表哥依然如此霸氣!
秋曳瀾感慨了一句,卻有些擔心:「之前楊氏跟我說,鎮西軍中那位章國公的世子,似乎有跟你為難的意思。據說是楊滔打探到,快馬送回京的消息——這事兒才傳出來,鄧易母子就不躲藏了,表哥你說這兩件事會不會有什麼聯繫?」
「況青梧嗎?」阮清巖沉吟著問了一句,秋曳瀾立刻敏感的察覺到,自己這表哥對於況時寒是關切著、或者說關切過的。
不然大瑞上下這麼多權貴,那況時寒常年不在京中,他自己也還罷了,他兒子的名字——那況青梧可不是什麼名人,即使是名人,名聲也肯定沒傳到京中,至少楊王妃說出來之前,秋曳瀾聽都沒聽說過這位——阮清巖能夠隨口說出來,必是特別留意過。
「就是他。」秋曳瀾心裡不免有些憂慮,「也不知道他發什麼瘋,竟然想跟表哥作對!」
阮清巖凝神想了一會,淡然一笑道:「想是有人挑撥吧,我沒見過這個人,想不出來他跟我有什麼好作對的。這也不打緊,到時候見了面,好好解釋一下就成。」
「你又不告訴我!」這話要是才見他那會,沒準秋曳瀾還能相信,但現在一聽就知道阮清巖是在避重就輕了。秋曳瀾知道他不想說的事情,不是撒嬌耍賴就能問出來的,歎了口氣,抱怨道,「我現在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怎麼還是這個不跟我說那個不跟我說啊?」
如她所料,聽了這話後,阮清巖只是笑:「真沒什麼,你不要多心。」
秋曳瀾還想糾纏下,阮清巖卻反問起她踏青的事來了:「你要帶那秋金珠一道去,得防著點兒。秋孟敏的女兒,心術估計正不到哪裡去,千萬別叫她坑了你!實在不行,我給你設法,那天叫她沒法出門得了。」
「我還指望通過她看看秋孟敏他們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呢!」秋曳瀾反對,「再說她一個小丫頭片子,我還彈壓不住?」
阮清巖也知道單憑秋金珠一個,是奈何不了她的,便道:「總歸小心點沒有錯的。」
「是是是,我會小心的——倒是表哥你,那況青梧……」秋曳瀾最怕他嘮叨,想把話題扯回章國公世子身上,奈何阮清巖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權當沒聽見她這麼說,呷了口茶水,卻問起了江崖霜:「他近來如何?」
秋曳瀾立刻警覺,正色道:「我不知道,最近都沒見過他!」
阮清巖哼了一聲:「說實話!」
「……就那樣啊!」秋曳瀾悻悻道,「表哥你不是去年就默認了嘛……」
阮清巖似笑非笑的問:「他沒跟你說我壞話吧?」
「說你壞話?」秋曳瀾詫異道,「這怎麼可能?他在我跟前說你壞話這不是討打是什麼?」
「那可不一定,你嫌我管你管得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阮清巖又呷了口茶水,慢悠悠的道,「他投你所好,在你跟前罵我,不就是個法子?」
秋曳瀾趕緊表忠心:「他敢!表哥管我還不是為了我好?我說表哥管得緊,也不過是嘴上撒撒嬌而已——哪裡輪得著旁人來說三道四?」
阮清巖瞇起眼,看著她:「當真?」
「比珍珠還真!」秋曳瀾正氣凜然,「就算他是我未來夫婿,又怎麼能跟表哥你比?!夫婿可以換,表哥怎麼換?表哥怎麼對待我,才沒他說嘴的餘地呢!」
……阮清巖定定看了她片刻,眼中竟似有晶瑩閃爍,良久,他才歎息一聲,伸手摸了摸她發頂,欣慰道:「聽你這番話,為兄就是替你去死也心甘情願了!」
正等著他誇獎自己胳膊肘不朝外拐的秋曳瀾毛骨悚然道:「表哥你可別亂說話啊!咱們兩個都要好好活著——不然大表姐怎麼辦?」
這話她聽著怎麼那麼不祥呢?難道那個況青梧來意十萬分的不善、而且阮清巖壓根沒什麼把握對付他?
「況家就算不如江家,到底也是軍中巨擘,這況青梧還是世子……」出了阮家,秋曳瀾面上難掩憂色,「趕緊去問問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