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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八章 「一腳踏兩船」 文 / 繁朵

    不過下午上課時,邵月眉卻已經恢復了常色,看不出來要追究這事的意思。

    秋曳瀾起初有些驚訝,但轉念想到邵月眉也不過是一介女師,就算是江家親信,到底不是江家人。真捲進今上皇位是否合法的漩渦裡去,她也不見得能有好下場——也就是說,像盛逝水建議的那樣,權當沒有這回事,才是最符合眾人利益的。

    「也是幸虧秋明珠不在,這個堂姐陰毒有餘而智商不足,可不見得這麼懂事。」秋曳瀾暗鬆了口氣,「這鞦韆倒有幾分運氣,否則真因此惹出事兒來,秋聶可護她不住。」

    既然這事已經過關了,秋曳瀾也不會提。

    但這個下午她也沒聽進去什麼課,心思都放在了猜測誰是謀害阮王妃父女的真兇上面——按說從幽眠香判斷的話,谷太后最有可能。

    問題是,秋曳瀾想不出來谷太后為什麼要這麼做?雖然說阮老將軍當年慘敗之後是被谷太后問罪的,但那都是國事,何況阮老將軍已經受了懲罰了。

    如果谷太后想要阮老將軍的性命,早先直接定他死罪不就成了?畢竟阮老將軍跟江家關係也不怎麼樣,當初議罪時,江皇后即使為了唱反調給他說了幾句話,其實也沒下死力氣保人。

    即使是谷太后後來反悔想殺人了,以太后的身份地位,要弄死阮老將軍還有阮王妃,何必用幽眠香這種慢性毒藥?更何況這種毒藥還會引起對先帝之死以及前朝廢太子猜測?

    「倒有點像是故意朝谷太后身上引了……」秋曳瀾思忖著,「但如果是要栽贓谷太后,無論我還是表哥,敢拿這事去找太后對質?這跟沒栽贓有什麼兩樣?真是奇怪……」

    更奇怪的是,「這香還是通過路氏的手……可路氏那樣的出身,如何摻合得起這樣的事情?等等!」

    忽然一道靈光閃過,秋曳瀾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秋仲衍,阮家兩位舅父,那幾個舅表哥——就算阮老將軍當初是慘敗,可自己的血脈晚輩以及女婿都死光,這也太湊巧了吧?」

    正常情況下,將領陣亡總是比較稀少的,尤其是高階將領。

    而且阮老將軍又不是傻子,即使他有狠心讓子孫去身先士卒,總不可能讓所有子孫這麼幹吧?尤其是女婿秋仲衍,論爵位更在阮老將軍之上,還是廉太妃的獨生子,阮老將軍怎麼可能不給他安排個安全的位置?

    最後居然死得只剩他一個老頭子回來!

    「嘶……這麼說我那個胞兄秋靜瀾也可能是被人謀害?!江皇后那天在朝堂上說的是真的?!」秋曳瀾臉色鐵青,「可到底是誰想讓西河王府覆滅?而為什麼現在秋孟敏一家都好端端的、卞姨娘還即將給秋孟敏誕下第三子——難道真是他們幹的?」

    自從知道幽眠香的來歷後,秋曳瀾一直都認為路老夫人,或者說秋孟敏這一家,幕後另有串通的真兇。

    但現在仔細一想,卻感到陣陣發寒,「就因為阮王妃跟阮老將軍所中之毒是幽眠香,我至今連表哥都不敢說!若當真是什麼貴人,需要這麼做?看來真是他們!」

    「既然如此,那我一定要快些行動了!」秋曳瀾咬住唇,「尤其是要完嫁妝之後——恐怕秋孟敏閤家上下,最緊要的一件事,就是齊心協力剷除我!」

    不輕不重的咳嗽聲打斷了秋曳瀾的思路,她一個激靈,抬頭一看,恰好與邵月眉疑惑的目光對上:「寧頤郡主?你似乎有些心神不寧?」

    「這兩日總是夢見母妃,想著什麼時候再去看看她。」秋曳瀾定了定神,隨口道。

    邵月眉聽說是思母,也就沒說什麼,安慰了幾句,就繼續講課了。

    這日下課後不久,賽花魁的結果報了來——蓬萊月如願以償奪得本屆花魁,風光無限。

    而花深深只差毫釐失之交臂,據說落敗後,這位以潑辣著稱的名.妓氣得當眾落淚,指著「錦葩閣」的間大罵「冤家」。

    雖然說她沒說出那位「冤家」的名頭,可眾人都猜測是阮清巖——秋曳瀾聽到這裡就皺了眉:「這人不安好心,這不是故意想讓表哥成為眾矢之的嗎?」

    按照歷年的規矩,新科進士只有頭幾名才有機會進入翰林苑。但阮清巖因為年輕,加上江皇后的緣故,即使名次不算太高,卻也在翰林之列。

    要知道大瑞默認沒做過翰林不得為相——可知這翰林的尊貴與重要。

    這種情況下,阮清巖已經很招人嫉了,這花深深還要火上澆油。秋曳瀾想想就覺得氣悶:「蓬萊月跟凌小侯爺當時沒出來說什麼?」阮清巖可是為了他們兩個才被拖下水的!

    春染道:「聽人說『錦葩閣』裡排在蓬萊月之下的一個妓人出來回了嘴,只是罵不過那花深深,反被她說得無地自容退回間。」

    秋曳瀾哼道:「凌小侯爺果然不可靠!」又說蓬萊月,「走冰山路線,也得講良心呀!專會躲人身後等護花,真當自己雪蓮花了嗎?!什麼東西!」

    夏染見她生氣,忙勸道:「反正那花深深也沒點明是誰,早先凌小侯爺又不是沒做過她的入幕之賓,也不見得就能賴到表公子頭上!」

    秋曳瀾歎了口氣,這事她現在想幫忙也使不上勁。揉了揉額,就道:「一會打發人去跟邵先生告個假吧,我答應表哥明天再去看看母妃。」

    「其實這是一腳踏兩船啊!」次日一早,秋曳瀾斂裙登車,聽著車聲轆轤朝城外駛去,沒來由的心虛著,「雖然說我上次只是暗示江崖霜,沒有答應。但現在就照表哥的吩咐去相尋羽溪,好不厚道……」

    「耶?我居然會覺得自己不厚道,果然我的節操還是有救的……」秋曳瀾驚喜了一下,又歎氣,「而且我也沒辦法,要讓表哥知道我擅自暗示江崖霜允婚,他一定會打死我……好吧,他肯定不會打死我,但就是打不死才可怕好不好!」

    想到那個對自己越管越緊、儼然要把秋仲衍跟阮王妃甚至廉太妃的操心份子都加上的表哥,秋曳瀾就感到不寒而慄:「這太不科學了,我為什麼要怕他?應該他怕我……難道最近老是挨罵習慣了?」

    「這一定是我現在太弱的緣故!」秋曳瀾自我安慰著,「等我恢復了實力,哼哼!」

    不管她怎麼暢想以後把阮清巖吃得死死的,目前秋曳瀾還不敢太惹急了這表哥,乖乖在約定時間出現在城門——果然城門外不遠處數騎踟躇,看模樣是在等人,數騎中,一名藍衣男子格外引人注意。

    此人膚色白皙,長眉入鬢,目如星辰,作士子打扮,但騎馬的姿勢卻挺拔如行伍中人。腰扳得筆直不說,一身薄薄的夏裳,勾勒出剛健有力的輪廓,馬鞍上還掛著一把雕翎弓。整個人顯得英武不俗,又不失儒。

    秋曳瀾從馬車簾子裡觀察著這數騎,因為這時候經過的馬車不少,她乘的這駕也不招人眼目,所以不擔心被發現,此刻邊看就邊小聲問春染:「誰是尋羽溪?」

    「肯定是頂好看的那個。」蘇合湊在旁邊跟她一起看,聞言想也不想道,「那個藍衣公子——表公子當然是給郡主選最好的了!」

    秋曳瀾笑道:「回頭問表哥個准信吧,別把不相干的人誤會了。」

    結果蘇合還真猜對了,半晌後阮毅追上馬車跟她們說:「尋公子就是那穿藍衣的,公子問您可看清楚了?若沒看清楚,下回再安排一次。」

    馬車裡秋曳瀾不住揉額,唉聲歎氣道:「也不差這麼幾天,我回去了自己給表哥說吧。」你家表妹真心不需要你現在就考慮表妹夫的事好不好?!

    雖然尋羽溪已經看過了,但既然說了要給阮王妃掃墓,也不可能看完人就回去。所以這墓還是要去掃的——阮毅又提醒路上不要太趕:「公子說橫豎也沒什麼急事,萬一趕急了路出什麼差錯就不好了。前兩日京畿下了幾場大雨,如今有幾段官道都不太好走的。」

    「我知道了,代我謝謝表哥。」秋曳瀾答應之後,阮毅才告退而去。

    於是秋曳瀾花了近四天功夫,不急不慢的趕到王陵,用一天掃墓,完了實在覺得墓地沒什麼好待的,次日就啟程返回京城。

    到她再次進京時,已經是離開京中第十日了。

    結果才踏進西河王府就感到似乎出了事。

    秋曳瀾回到自己院子,忙召了留守的人來問。

    「回郡主的話,是出了點事,卻也不能算是王府的事,當然跟王府也有關係。」被喊上來的小丫鬟石葉脆生生的道,「是楊家一位小姐沒了。」

    秋曳瀾詫異道:「楊家?」

    「就是上回來過的三位楊小姐之一。」石葉道,「叫楊宜福的,據說在胭脂鋪子裡與人私通,恰被撞破,回去後就懸了梁……」

    秋曳瀾驚訝道:「竟有這種事?」

    「楊家對外死活咬定她的丫鬟才是在胭脂鋪子裡私通的人,卻誆騙了不知情的小姐去胭脂鋪子裡選胭脂。結果被人發現連累了她……」石葉知道秋曳瀾跟上次來過的楊家三位小姐都不對盤,此刻就撇著嘴角道,「然後她自覺御下不嚴才走了窄路——但真相誰知道呢?反正那丫鬟也沒了。」

    「楊王妃這兩日怎麼樣?」秋曳瀾對楊宜福的芳年早逝沒什麼感觸,反正楊家的事她也管不著,倒更關心西河王府之內的動靜。

    石葉一抿嘴:「王妃丟下事情特意回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臉色可不好看。這兩日麼,王妃一直在操辦著大公子的婚事,白晝裡總是忙得腳不沾地的,只是從楊家回來之後一直把六郡主帶在身邊,不許離開半步了。」

    「那看來那丫鬟是被冤枉的了。」秋曳瀾哼了一聲,「不然楊王妃為什麼要忽然緊著自己女兒的規矩?」

    哪知次日上課,用午飯時盛逝水再次求見,並要求避開鞦韆單獨跟秋曳瀾說話。

    秋曳瀾考慮之後允諾,清了場,盛逝水劈頭卻是一句:「楊宜福是冤枉的!真正跟人私通的是楊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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