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七章 幽眠香之秘 文 / 繁朵
「現在人都打發出去了,你想要什麼做什麼,就使出來吧。」路老夫人看著大門緩緩關閉,放下茶碗,淡淡的道。
秋曳瀾也懶得跟她兜圈子,直截了當的問:「我嫡兄是你們害死的?」
路老夫人淡然道:「你說的什麼胡話?誰不知道他是自己命不好,死得早?」
「這話可是你外孫死前親口說的。」秋曳瀾一句話讓路老夫人霎時瞪大眼睛、騰的站了起來,不敢相信的指著她道:「你……你!語情口口聲聲說你害了錦兒,原來真的?!」
之前雖然路老夫人也向秋孟敏表示過懷疑秋曳瀾害死了康錦章,但王府上下心裡都認為康錦章是運氣不好趕上了雪崩才死的,誰也沒想到那會才十二歲的秋曳瀾,真能害死已經十七歲還生得高大魁梧的表哥。
秋曳瀾若無其事道:「你們害死我嫡兄,又拿捏我們母女這麼多年,給我定了那麼一門親事,居然還放任康錦章打我主意——我弄死他不應該?!」
路老夫人呆呆站了片刻,忽然之間恢復了平靜,竟又坐了回去,冷笑著道:「你可真不愧是太妃的親孫女!做再傷天害理的事情都能理直氣壯!」
「太妃真做下傷天害理的事情,你們母子三個早就死光光了,還能留下來禍害我跟母妃這麼多年?」秋曳瀾嗤笑,「你就記得太妃趕你們出門,為什麼不想想你自己做的事情?我問你,為什麼我父王是唯一的嫡子,卻比你兒子小?!」
路老夫人臉色一變,道:「太妃自己生不出來難道怪我?!」
「說的好像你真無辜一樣!」秋曳瀾冷冷的道,「我已經打聽過了,你兒子落地的辰光,是太妃過門後不到半年!根本就是太妃進門前就懷上的!為了這個緣故,太妃跟老王爺慪了幾年氣,好幾年後才在長輩的勸和下和好,才有了我父王——這才是我父王比你兒子小了好幾歲的緣故,根本不是太妃生養艱難!」
她嘿然道,「你作下這樣的事情,太妃一沒去母留子,二沒讓你生產時一屍兩命,你要不再次勾引老王爺又懷了秋語情,太妃後來會恨不過把你趕出門?!就算趕了你們出去,到底也是給了遣散銀子的,否則你們能在京裡落住腳?那會太妃家的廉老爺子可還在任哪!廉家不用歪歪嘴,使個眼色就能叫你們三個死無葬身之地!這樣還算虧待你們?依我看太妃是心地太好了才給了你們這種東西興風作浪的機會!」
「憑什麼?!」路老夫人被揭穿真相,怔了片刻,忽然兩行淚就下來了,低低的喊道,「你倒是越說越有理了?!但我兒子女兒何嘗不是老王爺的骨肉,憑什麼這偌大王府全是秋仲衍的,我們卻只能領筆銀子走人?!」
「你還真是裝無辜裝上癮了?」秋曳瀾淡笑著道,「李媽媽給我說的很清楚,秋家祖上的規矩就是重嫡輕庶,除非沒有嫡子,否則庶子再得寵也分不了什麼東西的。這一點家規上寫得清楚明白,就算你不識字,難道你兒子做了這麼多年西河王沒跟你講過?以前的庶子都是那麼過的,太妃按規矩辦事——你委屈去找秋家祖上啊!」
路老夫人流著淚道:「你生來就是郡主命,自然可以不把我這種苦命人放在眼裡!但誰不是爹娘生養的?憑什麼我只想有個依靠,卻被太妃作踐得在她活著時始終抬不了頭?」
說到這裡她冷笑了幾聲,道,「你還真當你祖母是個慈善人?我告訴你,你父王原本應該行三的,只不過他那個庶出的次兄才落地就沒了親娘,之後抱到太妃房裡養,起先兩年還好好的,可你父王才滿周,他就沒有了!你敢說這不是太妃的手筆?偏老王爺因為敏兒的緣故覺得對不住她,竟忍著喪子之痛下令只許說是暴病夭折——」
秋曳瀾冷笑著道:「第一,你敢說你當時不盼望那個孩子夭折?!第二,既然老王爺能宣佈庶次子是暴病夭折,難道不能宣佈庶長子夭折?如果太妃當真忌憚親自撫養的庶次子會妨礙了我父王的路,你生的那個佔了長的兒子,豈不是更該死?!還是你說你手段厲害到了讓太妃居然害不了你們母子三個的地步?!」
看著一時間啞口無言的路老夫人,秋曳瀾冷笑連連,「太妃平生做的最對的一件事就是把你趕出家門!你是沒誥命,所以只能待家裡。不然你要能去命婦裡走動,還不知道把太妃的名聲糟蹋成什麼樣吧?饒是如此,我這克父克兄克祖母,去年又克了母的名聲,也是拜你所賜!」
話說到這份上,路老夫人口風也是一轉:「我出身卑微卻慕富貴,不使點手段怎麼成?合著我出身不好,就活該一輩子伺候人?」
「到這會還不忘記扯著牌坊半掩半遮?」秋曳瀾不屑的道,「你既然使了手段,後來被收拾難道不是活該?!」
「你親祖母作踐了我們母子那麼多年,我們找你出氣難道不是你們活該?」路老夫人冷冷的道,「那你又憑什麼記恨?」
秋曳瀾笑了起來:「自個掌嘴五下,不然我就將康麗章後腰有顆痣的事情說給無賴聽!」
見路老夫人要發作,她懶洋洋的捏了捏指節,「或者我索性把你剝了看看有沒什麼胎記之類,叫人曉得伯父都接了些什麼東西回王府來贍養?!」
「……我們從來沒有這樣對待過你!!!」路老夫人深吸了口氣,青白著臉低喝道!
「那是因為我母妃在時多少能護著我點,而且你們還把我定給了鄧易——太后的准甥孫婦,要傳出名節上的問題羞辱了太后的甥孫,谷家能不徹查?」
秋曳瀾目光冰冷而堅定,無憐憫,無動搖,森然道,「饒是如此你還逼我去帝子山,分明就是想讓我在康錦章那裡吃暗虧,回頭沒法對鄧易交代,也沒法辯白,只好自盡!你記恨太妃,不想我死得太容易,希望我受盡侮辱、滿懷絕望,還死得人人叫好——這樣你才覺得痛快不是麼?!」
說到這裡,她微微一笑,「所以你看,相比你們的陰險毒辣,我簡直太善良了!我都被自己這種寬大為懷、不趕盡殺絕的情操深深的感動了!」
路老夫人沉默了一會,道:「你既然什麼都看清楚了,卻要我來說什麼?難道就為了問秋靜瀾之死?你覺得我會說他不是死於意外?!」
「噢,這個隨口問問的。」秋曳瀾淡淡的道,「其實,我真正想問你的,是——幽眠香!」
這三個字方說出來,路老夫人瞳孔驟然收縮!
「你用這個害了我母妃與外祖父。」秋曳瀾一邊觀察她的臉色,一邊道,「以為我不知道?」
路老夫人面無表情,閉口不語。
秋曳瀾想了想,試探著道:「母妃可是留了憑據給我的,你真的不想好了?」
不想這一試探反而弄巧成拙,路老夫人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她要瘋了才會留這種證據給你——如果真這樣,我勸你一句好,趁早扔了毀了,免得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但秋曳瀾反應奇快:「你會好心勸我?恐怕,我握著有關幽眠香的證據,會連累到你們吧?!」
果然路老夫人眉頭下意識的一皺!
「我勸你還是告訴我的好,不然我年紀小沉不住氣,哪天傷懷母妃,不留神揭發出去……嘿嘿!我孤身一人,拉一個墊背就不虧,拉兩個就賺。」秋曳瀾冷冷的道,「只看這次的事情就知道我不是在嚇唬你!」
路老夫人抬手扶了扶鬢邊一支累絲金鳳銜珠釵,憐憫的看了她一眼,道:「不不不……我怎麼會不告訴你呢?只是我一直沒想好要怎麼說?」
秋曳瀾看她神情有異,心下凜然,嘴上卻道:「你只管直說就是,何必想什麼說辭?我是容易被你哄的?」
「那我就直說——幽眠香是先帝時廢太子所制。」路老夫人目光詭譎,只一句,就讓秋曳瀾心生不妙,她毫不停留的繼續道,「廢太子才華橫溢,治國詩書之外,好調弄香料,當時鮮有香匠能及。所以時常獻香宮闈……」
說到這裡,路老夫人微笑著停住口,看向秋曳瀾。
秋曳瀾深吸了口氣:「莫非,幽眠香跟廢太子的弒君之罪有關?但這事已經揭發出來,為什麼還要如此忌諱?」
路老夫人意味深長的道:「因為,先帝在廢太子後數年駕崩時,曾有太醫不當心,說了句寢殿中所焚之香,很像當年幽眠香——沒幾個時辰就莫名其妙沒了!」
如果先帝的第一位太子因幽眠香而廢,遺禍整個東宮,那幽眠香怎麼可能再出現在宮闈、還是先帝的寢殿?尤其是,只提了一句香味相似就被滅口的太醫,等於是確認了此事。
也就是說,廢太子與先帝,都死在幽眠香之下!
至於說誰是兇手——今上登基時年方七歲,由生母谷太后攝政至今,這污蔑廢太子、暗弒先帝的人,還用說嗎?
「原來涉及到今上皇位的正統?」秋曳瀾醒悟過來,「難怪齊叔洛是江崖霜請去將軍府的,他也不敢說——雖然現在二後爭權,但她們的權都建立在今上是天子的基礎上!如果今上的皇位受到置疑,二後又算什麼?難怪,阮王妃會反覆叮囑自己不要透露『幽眠香』三個字!」
她抬起頭,看向路老夫人:「但你為什麼會有這種香?」
路老夫人好笑的看著她:「我已經回答了你這麼多問題,你真以為我會對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提醒我了!」秋曳瀾點了點頭,「剛才喊你自己掌嘴五下,你還沒動手吧?現在加到十下,你自己動手是不動手?如果不動手……」她騰的站起,抬腿一腳把路老夫人從椅子上踹下去,冷冷的道,「那是要我親自扒光了你、再給你找個姦夫,叫世人都知道你的齷齪?」谷太后的創意,雖然被鄧易賣了,但作為太后的智慧,也不能浪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