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天罰 文 / 古芸精怪
七月,是驕陽似火,鑠石流金的時候。
「吭……吭……吭……」
烈日下,五六個大漢臉色蒼白,嘴唇因缺水而乾裂起皮,同樣乾裂的雙手拿著鋤頭,吃力的挖著自己面前的土地,周圍有婦人抱著孩子,還有老者們,都站在一邊,巴望著哪一塊土地下面能挖出點水來。
現在正值夏天,可是三個月了,今天過完,就整整三個月了。
整整三個月,周圍好幾個村子都沒下過雨了,起先,他們還可以省著些用水,以為再過不久就會下雨,可如今三個月過去了,村子裡所有的井水都乾涸了,村外唯一一條溪流也已經見底了,裡面的魚早就死光了;村外的莊家也因為沒有水來灌溉,早就枯死了,可是如今本是準備囤到冬天再用的糧食也早早吃完了。
現在已經是沒水沒糧的的境地了!
一個大漢已經餓都沒有力氣了,面前的土地雖已挖了將近五尺深,卻還是沒有一滴水冒出,他直起身,看到一旁抱著一雙兒女的媳婦,兒女正因為飢渴而哭鬧著,大漢心裡一酸,又重新掄起了鋤頭,用盡全力往地上砸去。
「砰——」一聲清脆的響聲,好像挖到了什麼東西,村民們都好奇地聚集了過來。
大漢小心的撥開上面的泥土,露出一尊石像來,面目猙獰,右手覆於右膝,指頭觸地做降魔印,這個地方怎麼會有石像?村民們上下打量,其中一個眼尖地叫道:「背後有字!」
大漢趕緊將石佛翻了過來,果然背後刻著八個大字:王者無道,天必罰之!
早朝。
火鳳殿上已擺著七八個石像,姿勢各一,表情各異,或嗔,或笑,或喜,或悲,只是石像背後都刻著那句話:王者無道,天必罰之!
「啟奏大王,這些都是各地百姓挖掘出來的所謂天罰石像,請大王過目。」方大人戰戰兢兢站在殿下,已經做好大王發怒的準備了。
崔公公隨便挑了一個拿給了大王,大王看了一眼,翻了過來,看著上面刻著的八個大字。
右手一揚,「砰——」地一聲,將石像砸在了地上,摔了個四分五裂,驚得眾大臣連連下跪,直呼:「大王息怒。」
「孤乃天子,愛卿們有誰見過父親會真的處罰自己的兒子嗎?」大王看著大臣們,大臣們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都搖搖頭。大王滿意道:「這就對了嘛,這些所謂的天罰石像定有人故意為之,尉遲將軍聽令。」
「末將在!」
「近日你在這幾個發現佛像的地方多安派些人手,如有議論此事者,一律抓起來嚴加拷問,孤定要將這狐狸尾巴給揪出來!」
「末將遵命!」尉遲宇和瀾丞相相覷對視,正合吾意。
「好熱呀——」南鳶無力地趴在桌上,像一個融化了的糖葫蘆,「欒玉,快去拿些冰塊來,本公主要熱死了!」
「是!」欒玉剛走出門,便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沒傷著你吧?」尉遲賦笑盈盈地看著揉著鼻子的欒玉。
欒玉一看是他,臉都紅了,害羞地不敢看他,急急忙忙就要往外走,「沒事沒有,奴婢還要去幫公主拿冰塊兒呢。」
「冰塊?」
「對,公主一直在喊熱,冰塊可以解解暑。」
尉遲賦往房間裡看一眼,他不禁笑道,哪有這樣的公主呀,回頭又吩咐欒玉,「不用了,你去多拿幾把扇子,然後要御膳房準備幾碗蓮子湯和綠豆粥,還有一些解暑的瓜果來。」
欒玉照辦了,尉遲賦這才走進房,行禮道:「參見公主。」
南鳶懶得動一下,因為聽聲音就知道是誰了,「你來了,坐吧。」
尉遲賦也不客氣地坐在了她身旁,把頭撐在桌面上,看著她。
「你這樣看著本公主幹嘛?」南鳶還是一動不動,彷彿只動一根手指,就會出一身汗。
「你好看呀。」尉遲賦不害臊地笑著。
「要是你能想辦法讓本公主涼快一些,本公主讓你看一天都可以呀,唉——」
「公主金口玉言,待會可不能反悔哦。」尉遲賦得意地笑著。
不一會,欒玉就帶著御膳房的小太監回來了,依次在桌子上擺上了蓮子湯、綠豆粥以及各種清熱解暑的瓜果。
「冰塊呢?」南鳶將一桌子的食物全部無視掉,一心只想著自己的冰塊。
欒玉不知該怎麼回答,便看著尉遲賦向他求救,,尉遲賦對她笑笑,自己拿起一把扇子,為南鳶扇了起來。
「公主可知天上已經三個月沒下過雨了?」
「當然知道,不然怎麼會這麼熱!」尉遲賦為她扇著扇子,似乎涼快了許多。
「那麼公主也許知不知道,因為沒有水,宮外有許多百姓們都渴死了。」
南鳶有些驚訝,盡然會有人渴死嗎?她從不知道渴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在宮裡從不會因為水而發愁,而且這幾個月天氣炎熱,她每天都要沐浴好幾次,也沒人說個不字。
她以為,南夏國的百姓也一樣,即使吃不到山珍海味,卻總不至於缺少隨處可見的水吧。
「那他們確實很可憐,所以呢?」沒有親眼見過死亡和乾旱,南鳶想像不出這事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尉遲賦明白,所以並未責怪南鳶冷血,她只是不懂而已。
「所以公主就不要再浪費這些寶貴的冰塊了,把這些冰塊都賞給鳳凰城裡的百姓如何?」他又指著一桌的瓜果,「其實不用冰塊,也可以消暑的,公主快將這些消暑食物吃掉吧,屬下就在旁邊給你扇扇子,一會兒就會覺得涼爽了。」說著,他一邊看著她,一邊饒有興致地扇起了扇子。
不知為何,一向倔強的南鳶很相信他的話,便試著吃了些,也不知是這些食材緣故,還是尉遲賦不辭辛苦扇扇子的功勞,過了一會兒,果真涼快了許多。
可是桌上的食物還剩很多,有許多還是她一口都沒吃過的,若是以往,她定會命人全部倒掉,可今天她卻突發奇想,「本公主吃飽了,這些就賞給你們吧。」
屋裡的一眾奴才都受寵若驚,連連謝恩,同時也暗自佩服尉遲大人,竟能讓一向自我的公主變得能為別人著想。
尉遲賦滿意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真乖。
南鳶也任由著他,這樣感覺,就像有個哥哥一樣,南鳶不討厭。又想到了什麼,她轉過頭又對欒玉說:「再另外準備一份送到尉遲大人的房裡。」頓了一會,小聲支吾道:「也另外做一份送到瀾焱卿的房間。」
尉遲賦手上的動作鈍住了,心裡一股酸勁湧上,不著痕跡地將手拿開,想了想,又微笑道:「不如也叫瀾二公子一起過來享用吧。」
南鳶心中竊喜,可欒玉卻說:「瀾二公子一大早就出去了,說是要外出辦些事情,可能還要回得晚一些。」
南鳶臉上掠過一絲失望,卻又好奇他會去哪兒。尉遲賦在一旁看在眼裡,難道公主和那小子……現在下定論還太早,不過就算是,他也不打算退縮,時間還很長,誰笑到最後還說不准呢!
然而就在離鳳凰城不遠處的一個小村莊裡,一群士兵正在打著抓反賊的名義瘋狂抓人。
一旁圍觀的村民們都不敢支聲,躲得遠遠的,有幾個膽大的,躲在一角小聲議論著:「聽說大王不允許百姓談論任何關於那天罰石像的事,只要被聽到了,就立刻會被抓起來!」
另一個說,「是啊,現在各個村子裡到處都是官兵,咱們說話可得小心啊!」
「可是剛才抓的那一個沒有議論過天罰石像的事呀。」
「唉,你不知道啊,只因他家裡供奉了一尊和天罰石像很相似的泥菩薩,就被抓了!」
其他幾個都倒吸了一口冷氣,唏噓不已,感歎道,「唉,這天災**的,叫我們老百姓今後怎麼活呀!」
許是怕惹火上身,他們又說了幾句後,便各自散了。
一個帶著斗笠的男子聽完他們的話,向身邊同樣帶著斗笠的女子示意,兩人為了不引起他人的注意,快速走到一個角落裡。
摘下斗笠,是瀾焱卿那雙金色的眼睛,就像是天空中正掛著的太陽,而那名女子,正是尉遲宇的夫人,舞音羅。
「公子,據屬下所知,大王只是命令將議論天罰石像之事的人抓起來,不過,尉遲宇似乎做得過分了些。」三天前,她飛鴿傳書告訴了瀾焱卿宮外的情況,瀾焱卿便立刻回書一封,約她三日後在此處相見。
「你以為這件事是誰策劃的?」瀾焱卿看著那群官兵們,對音羅反問道。
音羅想了一會,搖搖頭,「屬下不知,莫非是另一股勢力?」
瀾焱卿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收回了眼神,「看來老頭子和尉遲賦對你還是存有戒心呀。」
「公子的意思是,這次事件的主謀是瀾斗彰?」音羅回憶起最近尉遲賦似乎總是很晚才回府,自己也曾問過他,他卻只說是朝堂上的事。
「屬下無能!」雖然自己是瀾斗彰派到尉遲府去迷惑尉遲賦的,可她的主人自始至終就只有面前這個男子一人,自己卻不能為他探出一些有用的消息,音羅心中悔恨不已。
「不是你的錯,老頭子生性狡猾,多疑,此等大事,他定不會讓太多人知道,你只需專心對付尉遲賦便可,現在我們還有時間。」
音羅心存感激,暗下決心勢必要從尉遲賦那裡探出些消息來,「可是竟然這事是瀾斗彰主謀,那為何他又讓尉遲賦將散步謠言之人都抓起來呢?」
瀾焱卿冷笑一聲,「老頭子的狡猾之處便在此,奪權篡位這事,師出有名便叫為民除害;師出無名便叫謀反。他們打著大王的名義來抓人,最後老百姓的怨氣也只會集中在大王一人身上,屆時,老頭子再打著為民除害的名義起事,不僅能篡奪王位,還能讓自己千古流芳。」
「呸!老狐狸!」原來是這麼回事,音羅從沒見過這麼無恥的人,絕不能讓他得逞!
瀾焱卿重新戴上了斗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