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3章 蕭蕭馬鳴 文 / 衡水溪

    月上柳稍頭，人約黃昏後。金色夕陽灑下的餘暉落滿了那一條靜謐流淌的長河，水光瀲灩，閃著粼粼波光，全都盛滿了離人的哀傷。

    兩隊人馬均站在古道口，身後是蜂擁而至的百姓，百姓聲聲，苦苦挽留，想要留住離人的腳步。

    他們說：「大人留下來吧。」

    他們說：「大人，您就繼續帶領呂梁吧。」

    他們說：「大人，呂梁會永遠記住您的大恩大德的！」

    他們說：「大人，您是我們見過最好的官。」

    他們說：「大人，您什麼時候一定要回來看看呂梁啊！」

    他們說：「……」

    「神仙哥哥，神仙哥哥……」突然，一個小孩子的聲音響起，在眾多聲音中顯得尤為清脆。

    那孩子很矮，很小，他在人群中穿梭，跑向寧楚暮。然後他一把抓住寧楚暮的雪白衣服下擺，他說：「神仙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好？」小孩純真的雙眸滿含期待的看著寧楚暮。

    「贊兒，又不聽話了是不是？」那小孩身後追出一個女子，綠衣羅裙，容貌妍麗，讓人眼前一亮。她拉過那小孩，一臉佯怒。

    「姐姐姐姐，我不要神仙哥哥走，我不要嘛……」小孩緊緊抓住女子的衣服，開始嚎啕大哭。

    那女子抱起小孩，手拍著他，一邊安慰，一邊看向寧楚暮，她落落大方一笑，「寧大哥，真不好意思。」

    寧楚暮也溫淡的笑笑，「宋小姐客氣了。」

    應想想看著那女子，她記得她，幾乎是一眼就認出那是昨日裡與他站在一起為呂梁百姓盛藥的人。

    那女子看著寧楚暮，她說：「寧大哥，此次一別，萬望保重。」那女子話語平常，聽不出任何有異之處，但她眼角眉梢的情意卻是瞞不了人的。

    應想想看著那二人，心底劃過一絲異樣。她的唇角輕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也是，像寧楚暮那樣的人……她幾不可見的微轉了下頭，這是因為她與他站得極近，現在的位置，她有些不自然。接著，她稍稍後退了幾步，站在了外圍，完全與眾人隔離開來，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著週遭。她看見秦少臣被眾多女子圍住，看見凌和也被眾多百姓拉住，看見秦霜周圍全是大小官員和百姓，他的近身侍衛極力阻止百姓的靠近，看見寧楚暮也同樣被眾人包圍，喧囂聲四起……她淡淡的勾了下唇角，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看著那一切。她的身邊走近了一個人，那人比她高出一點。

    少年看向她：「小應姐，你會回來看我嗎？」他一雙黑白分明的瞳眸裡帶著顯而易見的期待。

    應想想微微一愣，會嗎？連她自己都沒有答案，她又如何能輕易給他人承諾？她看著眼前眉目如畫的少年，他眼底的渴盼是那麼明顯。算了，就當是留給他一個念想吧，於是她輕聲道，「會的。」

    少年笑了，他俊秀年輕的面龐被落日的餘暉鍍上了一層光暈，顯得分外柔和與……迷人。二人站得極近，風吹起他們的髮絲交纏在一起，少年心跳如雷，女子一臉清冷。

    「將軍，再不走天就要黑了。」不知又過了多久，秦天看著秦霜，冷然道。

    秦霜看了看天，一聲令下，在戰場上培養出來的氣質氣場極其強大，四下立刻就安靜了下來。官員們又勒令百姓都退開，將偌寬的官道空了出來。

    「啟程。」秦霜冷如冰雪的聲音響起。一行人沿著長河而去，蕭蕭馬鳴，殘陽如血，百姓遙遙相望卻不敢再追，只在原地望著遠離的人，落下淚來。

    秦少臣一行四人本來在啟程的地方就可以與秦霜等人分道揚鑣的，不過，既然時間都已經耽擱了，如今他們再怎麼趕，在天黑前都是到不了下一個有人煙的地方的，因此，幾人一不做二不休，也就繞道送了秦霜一程。可是，無論他們怎麼不捨，在下一個路口，也終究是要分別的。

    路口處，眾人停下馬匹。秦霜看向四人，依舊面無表情。秦少臣道：「大哥，回去跟爹娘說一聲，說我很想他們。」

    秦霜冷睇了他一眼，不語。想？想不知道自己滾回去看看！

    秦少臣自然是能夠看懂他眼裡的意思的，嬉笑道：「我……我這不是身不由己嗎？」

    秦霜不再看他，他轉向寧楚暮，他看著他，目光深不可測。

    寧楚暮淡淡的回視，淺笑道：「秦霜，一路順風。」

    秦霜微點頭，眉峰幾不可見的蹙了蹙，他從沒有看懂過那個男子，此刻也是一樣。他最後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終是移開了視線。

    「秦大哥，保重！」凌和看著秦霜道，對他，她是一貫的恭敬仰慕。

    秦霜也看著她，沉聲問：「聖上知道你不回京嗎？」凌和點頭，秦霜不再多言。

    最後，秦霜的目光才落在應想想身上，他深深的凝著她，早上心底那股痛意又陣陣的泛了上來，漸漸變得尖銳起來，他們之間的結局，早已注定……他們之間，似乎也總是在別離，一次比一次更難割捨，如果她願意……如果她願意……他可以，可以……天涯海角都陪她去。驀地，他一驚，被自己方纔的想法震住，他在想什麼！天涯海角！他怎會又這種想法！他的家國大業，從小的志向－－為國安身立命……那麼多，他竟然全都不顧了！可是，即便如此，心底那隱隱的渴盼又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