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九章 留聲機 文 / 夏天微

    她拖著行李箱慢慢走向長木椅，「啪！」是東西落地的聲音。她回頭，拾起地上的東西，繼續向前走。自憂自憐地歎了口氣，搖搖頭，她能想像，柳生家的傭人們幫她收拾行李的場景，一定，慘不忍睹吧！不然，這東西，也不會輕易地落下。

    她把行李箱放在旁邊，自己坐在木椅上，這才開始打量剛才那個小東西。

    銀色，反反正正的，還有按鈕，翻過身來，看著上面歪歪扭扭的字，突然感到一股莫明的頭疼，為什麼，這個地方是日本？

    以前，在中國學校，她雖從小在茶園裡長大，但卻是老師最得意的門生，也算是一個尖子生，每科的成績都很好，可到這裡，卻成了一個不識字的文盲。要是讓她的以前老師知道了，估計會從棺材裡跳出來邀她一塊下去吧！

    她胡亂地看，胡亂地摸，不小心按到了一個按鈕，小東西發出一點噪雜的機械聲，是……錄音機？！「爸爸，這個就是你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嗎？」「是啊，這是記錄快樂的留聲機，初夏可以把要說的話都記錄在這裡面，怎麼樣？初夏喜不喜歡？」「嗯，只要是爸爸送的，初夏都喜歡！」

    「爸爸，為什麼初夏叫初夏？」「因為初夏有初夏的味道！」

    ……

    「爸爸，你不要離開初夏，你說過要教初夏打網球的，怎麼可以說話不算數？爸爸是騙子，大騙子！」「爸爸，初夏現在過得很好，你呢？你過得好嗎？」

    「爸爸，今天是初夏的生日，可是沒有人記得，爺爺、媽媽、哥哥和晴子他們都忘了，爸，你一定還記得，對不對？……我知道，媽媽討厭初夏，而且是很討厭很討厭的那種，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爸，你告訴我，好嗎？」

    「爸爸，初夏的左耳好痛，真的好痛，都有點聽不清楚聲音了。今天初夏又惹媽媽生氣了，媽媽按著初夏的頭撞向桌角，初夏撞到了左耳，好痛……媽媽說，她討厭初夏的眼睛，她討厭初夏的髮色，她討厭初夏的一切，爸爸，初夏的心好痛，比左耳上的傷還要痛……」

    「爸爸，你曾經說過這是記錄快樂的留聲機，記錄快樂的，可是，初夏現在一點都不快樂，一點都不！」……

    「爸，初夏今年十三歲了，你也已經離開九年了，初夏好想你，你回來好不好？」

    「噓，爸爸，告訴你一個秘密，初夏有喜歡的人了……他叫跡部景吾，是冰帝的網球部的部長，他長得很帥很帥，學校裡有好多女生都喜歡他，他是冰帝的王，總是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的，很自戀，也很自信……可是，初夏就是莫名其妙地愛上了，爸爸，你是不是也很為初夏高興啊？」

    「爸，今天初夏變了，變得不像自己了。帶著一副沒有度數的眼鏡，染髮、打耳洞、化妝……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做了，只為那個華麗的少年……爸爸，你會支持我的，對不對？」

    ……

    「爸，我是不是很傻？我明明知道那個人是不會喜歡我的，可是我還是做了好多好多的傻事，只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可是，他甚至連看都不願看我一眼……爸爸，你告訴初夏，初夏到底該怎麼辦？」

    「爸，我今天才知道，原來，晴子也喜歡上那個人了，而那個人對晴子好像也很特別……爸爸，初夏是不是，該放手了？」

    「爸爸，初夏好累，初夏好想你……昨天，初夏做了一個夢，夢見爸爸帶著南瓜車來接初夏了，初夏變成了灰姑娘，灰姑娘一直在等，可是，王子一直沒有來……累了，初夏真的累了，爸爸，你快點來接初夏，好嗎？」

    她坐著，聽著錄音機裡和她一樣的聲音，心裡隱隱作痛，她可以猜到，也可以想像得到，柳生初夏，她做了那麼多的事，其實只是想得到別人的認可，想得到別人的關愛。這樣一個女孩，其實並不壞，真的，她不壞……

    外界看來，她是柳生家的大小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千金小姐的生活，把她寵得囂張跋扈。可是，有誰知道，生活在一個這樣的家庭中，其實是很可憐，也很可悲的。她今天也見識過了，柳生家的人，確實很排斥柳生初夏，尤其是她的親生母親。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被自己的親生母親排斥，得不到應有的母愛，那比拋棄她還痛苦，畢竟，她還只是個孩子，一個只有十三歲的孩子……

    她看著錄音機上面的日期，最後一條留言，時間是……昨天，也就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上的那天。

    她該慶幸了，還好，柳生初夏用的不是日記，而是錄音機，要不然，她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柳生初夏的過去了。

    柳生初夏……

    她很想知道，跡部景吾，一個給了柳生初夏光明，又無情地把她打入谷底的帝王，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柳生初夏，這樣的改變，值的嗎？

    為了一個從來不愛自己的男人，值的嗎？

    心臟傳一陣疼痛感，她忽而輕笑，值的嗎？如果換做是她，或許，也會這樣做，或許，值得吧……

    背靠在柱子上，頭也抵在上面，她忽然感覺好累，閉眼，累了，就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