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章 願得一人心 文 / 我也是花啊
「天愛,你幹什麼?趕緊躺回去啊!」李慕寒端著乳鴿湯進來,就看到邢天愛掙扎著要下來,急忙過去扶她躺好,並將被子拉起來,蓋到了她的胸口。
「天天躺著,除了吃就是睡,我都胖好多了。」邢天愛不滿地嘟囔。
「胖就胖,老公不嫌棄,所以,別想那麼多,好好躺著啊!來,喝口湯,張嘴,啊——!」李慕寒笑得眼睛都要瞇成一條縫了。
邢天愛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湯,「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
「你說!」
「我們搬走吧!」
「搬去哪裡?為什麼要搬?」李慕寒不解。
「去我那裡。」
「別,你身體這麼差,去跟葉一心那丫頭擠不好,她睡相很差吧?萬一不小心把你踹下床怎麼辦?」
「呃……」邢天愛一想葉一心那四仰八叉的睡相,想到前些日子跟她一起睡時,她做夢時大叫著「大膽蟊賊哪裡逃,看葉女俠的「天馬流星拳」!」而後一拳狠狠搗在她的臉上,痛得她眼淚都流了下來,不由得猶豫了,「那,咱們搬到你的那房子裡去吧,你爸,不會到現在還派人盯著那裡吧?」
「怎麼會,我已經幫他將李氏從那個女人的手裡奪了回來,他答應過我會承認你是李家的兒媳婦,雖然他的人品不怎麼樣,不過,食言而肥的事,他是做不出來的。兒子和兒媳婦住到兒子的產業裡去,他沒有反對的理由。」
「既然這樣,那……」邢天愛躍躍欲試。
「天愛!」李慕寒按住她的肩膀,「我知道,住別人的地方讓你不自在了。」
「你知道啊?」邢天愛翻了個白眼,「那你剛幹嘛連珠炮一樣追問我?」
「那是因為我不會同意你的意見啊!而且,你那麼說,我有些生氣。」
「莫名其妙你生的哪門子氣啊?」
「邢小姐,請你有作為一個坐月子的產婦的自覺好不好?我咨詢過了,月子如果坐不好,落下了什麼病的話,華佗在世也是沒法醫治的,而且,在老了以後會變本加厲地禍害你,所以呢,你就老老實實在這裡待著吧!身體要緊,是不是?」「你說的有道理,可是,我們霸佔了張西嶺的臥室唉,多不好意思啊!不然我們搬到客房裡去吧?」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張西嶺是誰啊?我可以把命交付的鐵哥們!我們之前根本就不分彼此,他的臥室就是我的臥室,所以,瞇安安心心地住著吧!客房哪有他自己的臥室條件好啊。」
「拜託,我的臥室條件不好,只有床和我用來練舞的空間。你們這對狗男女,霸佔我的地盤,害我跳舞時都不能欣賞自己那帥瞎人的舞姿,你們可知道我的寂寞空虛冷啊。」躲在門外偷聽的張西嶺落下兩行寬麵條淚。
剛開始聽到邢天愛說要搬走,他還興奮了一下,誰知道他們商量的結果竟然是這樣,害他空歡喜一場。不過,人家在坐月子那,萬一在搬家過程中被風吹到了太陽曬到了,那他也會過意不去的,所以,算了吧,看在邢天愛的面子上,他也不去轟這對剛剛團聚的鴛鴦了。看我多有愛心多善良啊,而且又有錢,長得又這麼帥,月老是瞎了才會讓他這麼一直單著。上帝啊,賜我一個愛人吧!無論他是男是女,是美是臭,是窮是富,只要是活的會喘氣的就成。我真的真的,不想再一個人了。
張西嶺站在露台上,高舉雙手,頭向後仰著,風將他的白色襯衫高高吹起,像一面獵獵作響的旗幟。
歐陽深思來張西嶺家,站在門口想要按門鈴時,就看到了這一幕。
這幾天,他天天跑到這裡來看邢天愛,讓那兩個無時無刻不在秀恩愛的閃瞎他的眼。心在狠狠地痛,痛吧痛吧,痛過了,就放下了,歐陽深思這樣告訴自己。
其實,在離開小鎮的那天,他就已經決定放手了,他想要去越北找李慕寒好好談談,告訴他邢天愛一直在想著他,告訴他她的肚子裡,有他的骨肉。他剛離開,就發生了那樣的事,他真想大罵自己是個豬頭,這又不是古代,非得見面才能談事兒,他完全可以打個電話就搞定的啊,幹嘛弄那麼隆重?如果他在的話,邢遇愛和她的活寶爹媽估計也就沒機會帶走了,她也用不著遭那樣的罪了。只是,他在這裡真的有用嗎?歐陽深思有些懷疑。
那天,接到努努的電話,他第一時間就趕了過去。到現場時,就看到努努和張西嶺兩個人在和邢遇愛一夥正面交鋒。老金呢?他四處亂看,氣得努努在他的小腿上踹了一腳。他看到他用口型罵他,「看尼瑪呀!」他一到,邢天愛手裡的槍就指向了他,說出的只有兩個字,「拿錢!」
那個女人,他沒有愛過,甚至連喜歡都談不上,只因為媽媽告訴他,她是他最愛的女人,而且她又一次一次來投懷送抱,所以,他才會要了她。她在第二天醒來時的那種如同被皇帝初次臨幸了的妃子般的受寵若驚的表情,他還記著,他以為那代表這個女人是愛他的,所以,他不屑一顧,因為她的愛對他沒有任何意義。當她隱瞞孩子早就死了的事實暴露後,他拋棄了她,如同拋棄一堆垃圾一樣,因為被欺瞞的憤怒,他甚至沒有給她任何贍養費。她一次又一次來找他,哭訴著她有多後悔,說她有多想他,他是厭煩的,所以每次都毫不客氣地攆她走,只是,在內心的深處,他是有那麼一點點開心的,因為,自邢天愛以後,竟然還有人這麼愛他,這讓他有些沾沾自喜。所以,當邢遇愛看著他的眸子中沒有一絲以往的刻意討好,沒有如同看著天神般充滿崇拜與景仰,有的只是冰冷、仇恨,以及赤果果的對金錢的欲(喝得少買些)望時,他的心還是小小震動了一下。他以為自己在她眼裡是高高在上的神,因此,他一直俯視著她,想不到的是,在人家的眼裡,他根本什麼都不是,讓他這麼多年來的故作腔調都成了小丑的自娛自樂。所以你看,人真不能太拿自己當回事。歐陽深思苦笑。
邢遇愛用槍指著他,命令他過去,她就會放了邢天愛時,他被嚇住了,遲遲沒有行動。她像個失去生命的殘破的玩偶一樣躺在他前面的地下,他心如刀絞,他告訴自己,去吧,救她,然後,你欠的債就還清了,從此無債一身輕,多好啊!可是,面對著那黑洞洞的槍口,他就是沒有走過去的勇氣。
原來「贖罪」並不會產生太大的力量,愛才會。
他不明白僅僅兩個小時的時間,李慕寒怎麼就從美洲「飛」到了越北,也不明白他捨身忘死撲向張西嶺本來開著的臥室門,將自己摔個半死,在抬頭看邢天愛的剎那笑成個傻叉,那是怎樣的精氣神在支撐著。
那天,如果不是老金,估計邢遇愛不光會拿走他和張西嶺帶的錢,那槍子還會毫不留情地在他這個「前夫」身上留下復仇的印記。
李慕寒,我輸了,我輸的心服口服。天愛,你們在一起,那麼幸福,你的笑那麼的發自內心,你的視線一刻也不肯離開他的臉,傳說中的「望夫石」,就是你這樣的吧?兩個人的幸福裡,不該有我!歐陽深思按下門鈴,所以,他現在來這裡的理由是?
「我靠,特麼誰呀,這個時候按門鈴,沒看到老子正在傷感嗎?」頭上傳來一片罵聲,歐陽深思忍不住笑,他將食指放在門鈴的按鈕上,按下,放開,放開,按下,一遍又一遍,樂此不疲。
張西嶺自露台探出頭來,「花花公子!膽小鬼!小白臉!陳世美!」他鸚鵡學舌般罵著努努給歐陽深思起的外號,而後似又想起了什麼,「呸呸呸,你算什麼陳世美,你可不配,你和天愛姐早就離婚了。你又來幹什麼?人家小兩口打情罵俏呢,你個前任跑來幹什麼?攪局嗎?」
「這種話你昨天就問過了,我也回答過了,我說你小小年紀記憶力怎麼就這麼差。好吧我重複一遍,我不是來攪局的,純粹是因為沒事做,所以來看你跳舞,和你一塊兒打遊戲,唱唱歌,種種花兒,喝喝咖啡的。」
「誰特麼小小年紀?我比你大一歲呢,叫哥,叫聲哥就放你進來。」張西嶺雙手叉腰,趾高氣揚地說。
「哥!」
「哈哈哈,真乖,再叫一聲。」
「哥——!」歐陽深思吼。
進了門,兩人讓傭人將咖啡機搬到花園裡,歐陽深思開始認認真真地做咖啡,而張西嶺在一邊看的全神貫注。沒有人說話,風中有淡淡的咖啡豆的香味,現世安穩,歲月靜好,兩個寂寞的人一起寂寞,也就,沒有那麼寂寞了。
等待咖啡煮好的時間裡,歐陽深思吩咐張西嶺,「帥哥,給大爺來一曲。」
「大爺,老子很貴的!」這些複雜的稱謂啊,讓外國人來聽的話,一定會一頭霧水吧?還好,歐陽深思是地地道道的國貨,國外留學那種富家子弟都會趕的時髦,他都沒有去過。
「歐陽家的財產分你一半。」
「老子有的是錢,誰稀罕你的臭錢啊!」
「那你要什麼?」「明天有個舞蹈大賽,我報了名,可是感覺到緊張,來的評委可都是國內數一數二,甚至在國際都很知名的,我不想一個人,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他看著他,皮膚白得似乎能反光,襯托的那唇紅得像要滴血一樣,嬌艷欲滴,歐陽深思突然想起這麼一個詞,他的眼睛裡有一絲忐忑,一眨一眨的,如同又萌又軟的小白兔一樣。
「好啊!陪你去!」歐陽深思笑,「那麼可以來一個了嗎?」
張西嶺打開手機播放器,動感的舞曲開始響起,他一把搶過歐陽深思的帽子戴在頭上,抓住帽沿狠狠往下一壓,將他那過於軟萌的眼睛藏起來,隨著節奏開始舞動。可愛的小白兔不見了,此刻的張西嶺,就是王,值得千萬人跟隨的霸氣的王者。舞蹈的機器,每個動作都精準到駭人,這是他的老師給他的評價。
歐陽深思看的入了迷,他雖然不懂舞,可也忍不住跟著拍子手舞足蹈。
那副樣子,還真是傻呢!張西嶺笑,但是,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這麼認真看他跳舞的人。即使是他的死黨李慕寒,也沒有靜靜坐下來看他跳舞的雅興。那傢伙只會在他沉浸在舞蹈的世界的時候哈欠連天,而後掃興地來一句,「怎麼還沒完啊?快點跳完我們去打籃球吧!」
他的家人,更是視他的這個愛好是洪水猛獸。「舞跳的好有什麼用,咱們這樣的家庭,你難道要去當藝人不成?可千萬不要啊,那圈子那麼亂,萬一你出點什麼狀況,張家的臉都會讓你丟光的。」他的媽媽,張家的好媳婦這麼對他說。
他的父親更乾脆,只冷著臉給他八個字,「不務正業,玩物喪志!」
拜託,他一直是清醒的,他的事業可一直沒放棄,他在大學就和李慕寒開始打工賺錢了,現在,他們靠自己的積蓄開起來的小公司正在一步一步走上正軌。他和李慕寒堪稱富二代的典範,不花老爹的錢,不攀比,不泡妞,不去參加那些荒唐的趴,私生活嚴謹,對未來有明確的規劃,且在切切實實的執行。他都這麼好了,只不過有這麼一點小愛好,他們都還一個個來橫加阻攔,想起來就不爽。
更讓他難過的是,他曾經是為了那個人去學的跳舞,苦練一年,在那個人生日的那天他帶那個人去參加他們舞蹈社的匯報公演。
那人坐在他給預留的前排座位,眨著兩顆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看著他,他只為那個人而舞動,但是,即使是在台上,他也感覺到那個人的目光逐漸不在他的身上了,而是落在他的舞伴身上。那目光漸漸迷離,如同汪著兩譚春水,讓見者無一不心驚。
表演結束,他去找那個人,卻發現他已不在座位上,最終,他在後台找到了他,他正探頭探腦地四處看呢。
那鬼鬼祟祟的樣子,讓他忍俊不禁,狠狠彈了一下他的腦門,「看什麼呢?傻頭傻腦的。」
「剛跟你一起跳舞的那個男生呢,我好想再看到他,他跳的真的好震撼哦!」
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卻又勉強笑著說,「那我呢?我跳的難道不好嗎?我可是特意為你跳的,你竟然這麼不賞臉,你讓我情何以堪啊!」他假裝傷心欲絕的樣子,靠在他的肩頭蹭來蹭去。
「你跳的也很好啦,可是太精準了,跟教科書似的,他跳的就很帶感啊!」
原來精準,也是一種錯!他苦笑著,看那人那在學校出了名的「厚臉皮」在說那個「帶感」的時候一點一點的紅了。
「是在找我嗎?」麥色皮膚的孩子彷彿從地底下鑽出來了一樣,那雙被人嘲笑永遠睡不醒的眸子,此刻璀璨如星辰,「努努!」
「啊?」那人被嚇了一大跳,「你怎麼知道我名字的?」
「我進這所學校的第一天就知道你的名字了。」
「為,為,為什麼?」
「因為哥是這個學校裡最漂亮的人啊!」
「喂,我是男的!」
「是,這一點我看得出來。」痞痞一笑,如一個充滿誘惑的陷阱,讓人明知有危險,還是忍不住要往下跳。
那一天,張西嶺的告白還未說出口,只屬於他一個人的戀愛,已宣告結束。他連他的舞都不愛,又怎麼會愛他這個人。這一輩子,只能是兄弟了!
現在也不錯,張西嶺轉眼一想,將不快的情緒拋到了一邊,至少,還有眼前的這個傻叉為他大聲喝彩,為他手舞足蹈,願意陪他去參加不知道有什麼意義的舞蹈大賽。
人生得一能捨棄好多東西,花很多時間來陪伴自己的人,足矣。
哥就是這麼樂觀,他瀟灑地一甩頭髮,留給世界一個不羈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