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二章 有時候聽奶奶講故事（下） 文 / 初游

    當莫非洗完澡跑到樓頂的時候，看著那漫無邊際的夜色，莫非淡淡說道：「剛才就是你在我腦海中說話的吧，你是誰？現在我是一個人在這裡的，不用擔心，說吧！」

    莫非身前景物依舊沒有變化，因為莫非有夜盲，所以依舊是一片烏漆墨黑的，但是莫非的眼中卻發生了改變；在莫非話語落下的時候，莫非身前的空氣突然發生了些微的扭曲，一個模糊的人影出現在他的面前。

    人影沒有莫非這麼高，有些虛幻，但是莫非卻能看清，是一個少年打扮的「人」，穿著一襲古時的長褂，就像是電視裡演戲的服裝一樣，頭髮長長的飄在身後，臉部俊朗儒雅，帶著些許童真的笑容，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他就這麼凌空地飄在莫非的身前。

    「其實不用說，你也猜到了吧，沒錯，我就是折丹。」那個少年微笑著自我介紹道。

    「你個混蛋！」莫非一聽到自己的猜測確實，一股無名之火從心底升起，想起自己的奶奶那時一個人哭得傷心塌地，心裡極度失望的心情，莫非直接一拳就揮舞了上去，可是卻沒想到直直的打到了折丹的臉上，手上傳來的觸感告訴莫非著實已經一拳打實了。

    「你為什麼不躲？」莫非奇怪的問道。

    「這一拳是我應該得到了，為什麼要躲？而且」說道這裡，折丹苦笑一下：「我的王，我也躲不了啊，您壓制著我怎麼躲得了啊？」

    「什麼王？什麼壓制，你給我正常說話！」莫非有點莫名其妙，怎麼又來了一個這樣說的，白狼這樣說過，現在又來了一個，突然想到了什麼，莫非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一些關於我什麼的事情？」莫非眼中閃爍著的期待之光在黑暗中也是可以看得出來。

    誰知道折丹嘴角閃過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不可說啊，不可說，正所謂天機不可洩露，我說了我可是要遭天譴的啊！」

    聽到這個回答，莫非牙齒咬得緊緊的，難怪奶奶說這個人有一種可以讓你覺得他笑著就討厭的能力，果然！「那你叫我上來是幹什麼！聊天的話別找我，我現在有點累了，不想和你廢話。」

    「不不不，不是聊天，其實我找你上來是要陳述一下當年的事實，也澄清一下真相！」折丹悠悠然說道。

    「什麼事實！什麼真相！事實真相就是你騙了我奶奶，你這個混蛋！」莫非一肚子氣，虧這個混蛋又舊事重提，好不容易自己打算平息下來的。而折丹卻彷彿沒有看到發怒的莫非一樣，自顧自的說著：「其實當年我遵守了那個約定，我回到了『屍骨坡』。」

    「混蛋，少扯淡！那我奶奶為什麼會看不見你！」莫非罵著。

    「賓果！」折丹做了個讚賞的手勢：「問的好，少年！不愧是小箏的孫子！沒她那麼笨！」看著莫非又要發作，於是折丹趕忙說著：「其實是這樣的，少年，你知道靈視界限嗎？」莫非誠實的搖了搖頭。

    「啊哈，就知道你不知道！那就讓我來告訴你吧！少年！」這個混蛋，知道我不知道還問，但是看著他現在要解答自己的疑問，莫非還是忍住了。

    「所謂的靈視界限就是指的一個人普遍來說可是看到的靈異現象的年齡之分，一般來說界限就是13歲，比如你奶奶就是就是這樣的，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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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有一些特殊情況，比如說一些通靈眼，一直都可以看到那些靈異現象，那些是個別例子，我們忽略。」

    「一般普通人到了13歲之後就會慢慢喪失對靈異現象或者靈異事物的感覺，觸覺，聽覺，簡而言之就是像你奶奶一樣完全看不到我了，這算我站在你奶奶面前她也看不到了。」

    「胡扯，為什麼我看得到？而且不要總用我奶奶來舉例子好麼！」莫非有點不信的看著對面這個「風神」，覺得他在忽悠自己。

    「少年，你是特殊的嘛，你比那些被我們忽略的還要特殊，因為你本來就是和我們」說到這裡，折丹突然意識到自己有點說漏嘴了，所幸莫非也沒有注意，於是他接著轉個方向繼續說道：「我們這一類沒有實體的生靈對於普通人來說就屬於靈視界限裡的，有實體的話就沒有這個概念，因為怎麼看也是可以看到的嘛。」

    「於是呢，你是想說我奶奶由於那個什麼靈視界限，看不到你了，也聽不到你了，反正就是感覺不到你了，但是其實你還是每年都在那裡？只是我奶奶不知道而已？」莫非掏了掏耳朵：「騙誰呢！少給我找借口了，明明就是你爽約了！」一臉不信。

    「是真的，少年，請允許我細細跟你道來，那年」

    那年秋分那天，當折丹向往常一樣回到『屍骨坡』的時候，他發現他來早了，羅箏還沒有到這裡來，於是他耐心的等啊等，太陽初升至天沿時，他終於看見了羅箏的身影，於是他欣喜的跑到羅箏身邊打著招呼：「嘿！小箏，我回來了！高興吧！」可是不管他怎麼說，羅箏卻好像沒聽到一樣繼續往山坡上走著。

    折丹以為是自己聲音太小了，所以他用花草組成了軀體，站在羅箏旁邊大聲叫著，跳著，可是羅箏卻還是沒有看到一樣繼續往著前方走著，開始時折丹還以為是羅箏故意惡作劇作弄他，假裝沒看到他，可是當他來到羅箏身前，看到羅箏的瞳孔裡並沒有自己的倒影時，他突然醒悟過來了，他忽略了一個巨大的錯誤，羅箏已經過了十三歲生日了，就在他去「東極山」的那段時間裡，而現在已經超過13歲的羅箏是在靈視界限之外的，根本就再也看不到自己和關於自己的一切了。

    折丹起先很彷徨，他不知道怎麼辦，他想盡一切辦法可是卻沒有用，看著羅箏傷心的神情和哭泣的眼淚，他也感到很心疼，他不斷在羅箏身前大聲喊著叫著：「我在這兒，我在這兒，我沒有走！」可是卻沒有任何作用，羅箏還是看不到他，甚至就連炎炎夏日他想為羅箏帶來一襲清新的涼風時，卻無奈的發現只能引動周圍的氣流輕微地吹動羅箏的髮梢。

    在羅箏每天蹲在山坡或者在家裡發呆，哭泣的時候，他都只能在旁邊無力的看著，因為他的所作所為對於羅箏來說根本就是無用功，連拭去羅箏眼角的淚水也不能，有時候看著羅箏被養父母打罵，折丹就在一般發怒的大喊大叫，擋在羅箏的身前，想替羅箏襠下那嚇人的棍棒，可是卻沒有辦法，棍棒透過他的身體，毫無阻礙地，依舊狠狠地打在羅箏的身上，在上面印起一道道痕跡。

    慢慢的，當羅箏開始不再往『屍骨坡』跑的時候，折丹也開始慢慢的想，也許就這樣也不錯啊，因為自己本來就和她不是一類的，根本就不能給她帶來什麼，她是人類，而自己是故事中存在的異類，就像鬼魂一樣，沒有實體，就這樣忘了自己吧，對於她來說，對於自己來說或許都是個不錯的選擇呢，折丹這樣想著。可是，他發現自己想的太美好了。

    當羅箏又一次跑到「屍骨坡」大聲哭泣，大聲呼喚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突然也很心疼，他原以為自己可以做到淡然的觀看這一切，但是當羅箏撕心徹肺的哭喚時，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心也像被蟲子撕咬著一樣，噬心的痛讓他原本根本不會流淚的眼睛流出了液體，他把手放在羅箏蹲著的腦袋上，雖然羅箏不可能發現，但是他卻感覺很溫柔，很踏實。

    當羅箏在房間做著嫁妝的時候，他就在一旁靜靜的觀看，眼裡含著連他自己也不懂的柔情和痛苦；當羅箏穿著鮮艷的紅嫁衣在敲鑼打鼓中坐上了代表「花轎：的單車的時候，他一個人默默的回頭，在人群都大聲歡笑的時候，他留下了眼淚。

    此後的每年，當秋分時節，折丹都會跑到莫非的老家這邊，遠遠的觀看著羅箏，看著她生兒育女，相夫教子，以及慢慢變老。他沒有爽約，只是以羅箏不知道的方式守候在羅箏的身邊。

    「你還真是癡情啊！」聽完這一切，莫非說。

    「呵呵，還好吧，比你稍微深情點。」折丹也笑著說道：「不過我不知道那叫不叫『情』。」

    「廢話，那還不叫『情』？你智障吧！」莫非鄙夷地說道：「好了，我要去睡覺了，一連聽了兩個故事，累死了。」莫非慢慢的往樓梯走去，但是在入口處又回頭說：「用不用我幫你和奶奶說明事實真相，讓她不用這麼恨你？」

    「不用了，那樣的話不知道會惹出多少麻煩，你不是最討厭麻煩的嗎？而且如果可以恨我一輩子，那麼也就說明可以記住我一輩子，那我可是非常榮幸的。」折丹笑著說。

    「是啊，我最討厭麻煩了，咦，看來你瞭解我還挺多的！」莫非有點奇怪的看著折丹：「你不會偷窺過我吧？」

    「你猜呢？」

    「你猜我猜不猜？」莫非懶得和折丹扯了，邁入了樓梯。

    「對了，還有件事！」折丹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你爺爺的事情真的很遺憾，但是你奶奶說的很對，不要太沉迷於過往的陰影中，少年！走出來吧！外面的陽光可是非常燦爛的！」

    「知道了，囉嗦。」莫非不耐煩的說著，但是在下樓梯的時候，卻突然輕輕說道：「謝謝你，折丹，年輕時有過你的陪伴，別誤會，這是替我奶奶說的。」

    「不用謝，少年！哦，對了，還有一件事，不要總那麼扮酷，在這個時代是不討女孩子喜歡的！你out了！」

    「要你管！」真是依舊可惡啊，活該奶奶和他分開了，莫非心裡報復性的玩笑想到，但是確是帶著一絲微笑走下樓梯的。

    站在半空中，折丹對著青羽和桃兒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深深的看了一眼羅箏之後，消失在了黑夜中。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鞠陵於天、東極、離瞀，日月所出。名曰折丹，東方日折，來風曰俊，處東極以出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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