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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章 鐵漢與病秧子 上 文 / 墨者無爭

    秦放放眼向遠處看去,果然看見一個黑影出現在了天際。那黑影速度極快,轉眼間便到了黃石鎮。

    這人輕功雖好,但卻不是個體型精瘦的人,而是壯漢。但凡壯漢,無非是身形魁梧,面目猙獰,鬚髮盡張,這人亦不例外但他還有一個特殊之處,便是他穿的一雙鞋。鞋有很多種,富人穿的是烏筒長靴,窮人穿的是草鞋,話說海外蓬萊島上的人民穿的是一種叫做木屐的東西。這位壯漢穿的鞋和所有人的鞋都不同,他穿的竟是一雙鐵鞋。這雙鞋看樣子少說也有二百多斤難怪他一腳踩下能有三百多斤。

    看到這人,秦放的表情頓時舒展了很多,莞爾一笑道:「原來是這傢伙,難怪。」

    秦笑歌道:「您認識他。」

    秦放臉上已有了笑意,道:「江湖中不認識他的人實在很少。」

    秦笑歌追問道:「他是善是惡?」

    秦放的笑意更濃,道:「你接著看不就知道了!」

    那壯漢收住了腳步,用兩隻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衣服,頓時塵土飛揚。從他身上落下的沙土足足有二斤。

    他瞪著虎目四下裡望了一番,自語道:「餓死了,渴死了,累死了。」說著他便踏著一雙鐵鞋朝一間土坯房子走了過去。他沒走一步都會伴隨著「隆隆」的聲音,似乎整個大地都在為之顫抖。

    他走到了緊閉的門前,「咚咚」地敲了敲門,不只是屋裡沒人還是怎地,門並沒有打開。壯漢頓時大怒,吼道:「有人嗎?開門!」

    門依然緊閉著。

    壯漢怒意更甚,舉起拳頭衝著門便是一頓猛砸。這門比不上大戶人家的朱門,只是普通的楊木所造,又加之久經風吹日曬,早已破敗不堪,哪經得起壯漢這頓鐵拳,只挨了兩三下便轟然倒地。

    屋中有人,一家三口正蜷縮在角落裡。男人的雙手握著一把菜刀,想要裝出狠樣,卻因為瑟瑟發抖而顯得異常可笑。

    男人怯生生地道:「你、你是誰,你要幹嘛?」

    壯漢拍了拍山崗似的胸膛,道:「大爺來尋些酒肉。」

    男人道:「我們家什麼都沒有,你快離開吧。」

    「老子才不信。」壯漢罵道:「日你娘的,老子好好找找。」他果然開始四處翻找,把所有可能裝米面的器具都翻了一遍,總算找出了半袋白面。

    壯漢瞅了男人一眼,佯怒道:「你不老實,不是說沒有嗎?」

    這半袋白面是這一家三口在青黃不接時的應急口糧,如今壯漢要將這救命糧拿走,斷了他們的活路,即使是再無能的男人也會因此而雄起一次。男人大叫一聲,叫聲中雖然充滿了恐懼,但他還是揮舞著菜刀向壯漢衝了過去。

    壯漢也不去搭理他,只是抬起腳在地上跺了一腳,只聽咚的一聲,地面上便出現了一個大坑。男人嚇得怔住,然後跪倒在了地上,尿了一褲襠。

    壯漢搶了白面並不急著離開,而是開始生火、和面。他把所有的面都倒在了一個大瓷盆中,又加了些水,連手也不洗就開始和面。他的手法很嫻熟,絕不亞於在飯館酒樓工作多年的廚子。不多時一個巨大地麵團便和成了,他將麵團用手托起,另一隻手不停的撥轉著麵團,慢慢的,麵團便變成了一張碩大的麵餅。麵餅被他扔到了鍋裡,竟完完全全將鍋給覆蓋住了。他又在麵餅上刷了些油,等了片刻,又將麵餅翻轉過了,再次刷油。如此幾次,一張金燦燦油酥酥的大餅便做好了。

    壯漢憨笑著用手把餅從火燙的鍋裡拿了出來,道:「可有大蔥?」

    「沒有,什麼都沒有。」男人憤恨地說道。

    壯漢道:「楞貨才會信你。」說著,他便再次將屋子翻找了一遍。最後在灶台上的一個瓷罐裡找到了一些蔥泥。他「嘻嘻」地笑道:「好東西啊。」

    壯漢將蔥泥抹在了餅上,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這蔥泥乃是西藏特有的調味品,但與張家口的蘑菇,壩上的莜面,柴溝堡的燻肉這些地方特產不同,後三者美味絕倫,無論是南人還是北人,吃了都會情不自禁的束起大拇指。可蔥泥不同,大概只有藏人才能忍受。但這壯漢著實是個異類,他吃得極香。就像是北京人在吃烤鴨,蒙古人在吃烤全羊。

    男人在哭,女人在哭,他們的孩子哭得更凶。

    壯漢瞄了他們一眼,叫罵道:「哭個鳥啊,又不白吃你的。」他從懷中摸出了一個金元寶,扔到了男人面前。

    金子在黃石鎮並沒有什麼用處,但距黃石鎮五十里有一處集市。那處集市本也是個荒涼的小鎮,但由於來往於河西走廊之間客商要自那裡經過,並在那裡休息,所以那裡逐漸便形成了一處集市。集市雖小,柴米油鹽還是不缺的。一個金元寶在集市在買到的東西,五大車都拉不完,有了這個金元寶,這一家三口下半輩子都不用愁了。

    男人見了金元寶立即轉哭為笑,道:「謝謝大爺,謝謝大爺,好人吶,真是好人吶!」

    壯漢又罵道:「好個鳥啊。」他忽然發現那小孩已不哭了,因為小孩正盯著他手中的大餅,還一邊嚥著口水。於是壯漢向那小孩招了招手,示意要把大餅給他。他孩子倒也不畏懼,笑著便向壯漢走了過去,但女人卻一把拉住了他,把他緊緊地攬在了懷中。壯漢見狀,一個箭步走上前去,把剩下的大餅塞在了小孩手中。小孩接過大餅,張口便吃,可他咬了一口就吐了出來,他實在不習慣蔥泥那種奇怪的口味。

    大漢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又衝著男人道:「剛才本大爺做餅你看到了吧。」

    男人點頭道:「看到了。」

    壯漢道:「那你記住怎麼做了嗎?」

    男人低頭喏喏道:「小人只知道害怕,忘記怎麼做了。」

    壯漢罵他一聲「懦夫」,竟把大餅的作法和男人詳細地說了一遍,直到男人記住才肯罷休。等他確定了男人已學會了大餅的作法時,他又道:「以後做給你老婆和孩子吃吧。」

    壯漢轉身走出了屋子,身後傳來了一陣讚歎聲。

    秦笑歌只聽到了破門聲、翻倒聲、男人女人孩子的哭聲,卻不知道屋子裡發生了什麼事,所以他把壯漢當成了欺負弱小的惡棍,頓時怒火胸中燒。

    秦放看了秦笑歌一眼,道:「現在你總算知道他是什麼人了吧。」

    秦笑歌點了點頭,道:「爹,你把雜然流形給我,我去殺了他。」

    秦放悠然道:「殺他不必用劍。」

    秦放沒有再說話,因為他的人已躍了出去。

    秦放道:「交這樣的朋友,就要用一種特殊的方式。」

    特殊的朋友自然要用特殊的方法交,特殊的方法交到的朋友往往是真正的朋友。

    壯漢剛從屋中走出,便見一少年向他走來,他正要問問著少年的來歷,但這少年二話不說,一拳向他打了過來。壯漢瞬間已明白了,這少年定是誤會了他,所以要為那一家三口出口惡氣。

    壯漢並不回擊,只是不停的閃避著秦笑歌的攻勢,在閃避之餘,他已看出了秦笑歌拳術乃是洪拳的一種。洪拳的高手他都認識,但眼前的這位少年卻是一張新面孔,看他的一招一式,俱是名家指點,不像偷學而成。壯漢不由心生疑惑,可他孰不知秦笑歌的武功乃是秦放親手傳授,而秦放不僅劍法高超,而且精通各家拳法。

    壯漢猛然止步,在胸前提了一口真氣,生生的接下了秦笑歌的拳頭。要知這洪拳以剛猛著稱,一拳擊出,有開山裂石之威,人若是被打中,必死無疑。但壯漢並沒有死,甚至連臉上都沒變。

    秦笑歌的臉色卻變了,他一拳打在壯漢身上,自己的手竟紅腫了。這壯漢的赫然是個「鐵人」。秦笑歌飛身而起,使出了連環穿心腿,但壯漢仍舊不避,結結實實的挨了幾腳,可他的身體卻紋絲不動,好像他腳上的那雙鐵鞋已在地上生了根一般。

    壯漢怕秦笑歌再次發難,忙道:「你既會洪拳,又懂少林腿法,師承何人啊?」

    秦笑歌道:「你這惡徒沒資格問小爺的來歷。」

    壯漢受了辱罵,並不生氣,反而大笑道:「小兄弟,我想你是誤會俺了。俺不是惡徒,你可聽說過張家口的『妖棍神拳』鐵神甫?「

    江湖中不認識「妖棍神拳」的人很少,但人們只知他的鐵拳厲害,卻從未見過他的妖棍。秦笑歌未入江湖,當然也就不知道鐵神甫是何方神聖。當即道:「沒聽說過。」

    鐵神甫道:「無妨,聽……」

    鐵神甫正要說什麼,卻被一陣歌聲打斷了,但聽歌曰:

    「勸君莫惜綾羅裳,勸君莫惜玉琳琅。

    擲於宵小無德商,換得美酒盈壺觴。

    酒盈觴,坐高崗,妄自思量。酒盈觴,未入腸,人已斷腸。

    酒不斷腸人自傷,心惆悵,與誰述彷徨?

    勸君莫惜琉璃房,勸君莫惜美嬌娘。

    拋卻繁雜去流浪,吾把酒歡歌闖蕩。

    不問東西南北方,一路瀟灑到邊疆。

    朔風凜冽黃沙揚,蒼穹大地太淒涼。

    沙中飲酒樂未央,忘去往日兩滄桑。

    四海兄弟情萬丈,管他天子與丐幫。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潦倒又何妨!

    光陰似箭盡流光,何不痛飲三百場?」

    此曲慷慨豪壯,歌者之聲更是滄桑,使人聽後頓覺豪情萬丈,熱血沸騰。彷彿看見一個無拘無束的浪子正在把酒高歌,臨風舞劍。此曲一畢,天地為之動容,日月為之無光。能唱出這樣一首歌的人,必是個「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之類的狂放不羈之士。

    秦放歌雖偶爾會唱歌,但他的歌聲並不要好聽,聽到了這首曲子,他在總算知道了什麼是天籟。他方纔還怒火中燒,此刻好像被潑了一盆涼水,怒火頓熄,人也似癡了。

    那鐵神甫雖是個莽漢,卻已被這歌聲打動了。他和秦笑歌同時循聲望去,邊看到了歌者。

    歌者就在距鐵、秦二人三丈之外,他們二人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歌者的穿著和表情,甚至是他發間的沙粒。但他們卻都沒有察覺到歌者是什麼時候來的。歌者無聲無息的出現,莫非他會某種踏雪無痕的輕功?

    當看到歌者時,鐵秦二人的臉上都露出了詫異的表情,因為他們想不到,如此豪放的一曲勸酒歌,竟是這樣的一個人唱出來的。

    他身著一襲白衣,腳穿一雙白鞋,在刺眼的陽光下顯得格外明亮。他的臉更白,沒有一絲血色,就像冬日裡的白雪,這種白,是不健康的白,似是某種疾病所致。但他的身形挺拔,面容英俊,即使有病也透露著一種病態美。

    他正在做一件極可怕的事,而這件事足可以要了他的命。

    他竟然在喝酒。像他這樣一個病秧子,應該時時刻刻地抱著藥罐子,可她卻拿著酒罈子壇中裝的乃是北方農家自釀的燒刀子,辛辣無比,雖非好酒,但絕對是烈酒。

    他手中不僅有酒,還有一朵花,一隻開得正艷的黑色鮮花。花長在一個青花瓷盆中,黑花白盆,顯得異常妖異。他一手端花一手拿酒,莫說是秦笑歌未見過,就連老江湖鐵神甫都覺得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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