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劍客崔虹 文 / 嵩山淚
少年和白衣青年一高一矮的走在林間，陽光透過樹葉灑下點點光斑，清風拂來，落葉沙沙，清澗綠野，飛瀑流泉。
松濤如浪，空氣中沁著綠色的芳香，綠譚如茵，泛起圈圈斑痕，正應了太白詩雲，「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這裡的一山一水，都如一件完美的工藝品，多一分則太長，少一分則太短，一景一境，都恰到好處。
「護兒，累不？」白衣青年看著少年，顏色溫和地問道。
「不累，我們繼續趕路吧，爹爹不是有很重要的事嗎，不能耽誤了爹爹的事。」少年抬起頭說，額間沁出的細汗和一身塵土已經出賣了他自己，他們已經沒日沒夜的趕了三天三夜的路了，從雪山到大漠，從極寒之顛到炙熱大地，縱使少年根基深厚，但是畢竟路途遙遠，何況連自己也有微微倦怠，不由心下心疼，「那邊有條小溪，我們去喝點水吧。」
「嗯。」
白衣青年叫做崔虹，曾為句驪知名劍客，御劍天涯，為世人所愛戴，後因江湖恩怨，其妻遇難，自此崔虹攜其幼子絕跡江湖，有人說，他們去了極北之地，有人說曾在西藏看到過一位俊秀的句驪少年，大家說法各不相同，時間久了，也就被大家所淡忘。
其實，所有人的猜測都沒有錯，這些年，崔虹帶著少年崔護走遍大江南北，遊歷世間各處，極北之地的神光，大漠的風沙，長白的雪山，西藏的青紗，他的足跡踏遍了每個美麗的地方，妻子是因為自己的恩怨而死，他必須毫無保留地把最美的世界展現給眼前的少年，他帶他去看極北的冰川，去看漠北的黃沙，去看雪山的巍峨，南海的浩瀚，唯獨沒有回過那個地方，那便是忘城。
這日，當他正在北方長白山隱士修行之際，突然感覺一陣強大的靈力破空而出，靈力中帶著妖媚的氣息，張狂霸道之極，如地獄烈火一般，似要焚盡世間的一切！崔虹心下暗暗心驚，這種感覺，只有在當初混沌之劫之中才感覺到的力量，這根本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這是混沌之力！
混沌之力，即為盤古開天地之後，天地分裂，混沌之力肆意蔓延，衍生出巨大的力量之源，後為修行之人化為己用，凝成本源之力。
可是，早在千百年前，在混沌之劫降臨之際，邢櫻聯合其他帝國，將所有修行者本源之力注入七彩石，這世上再無混沌之力，上古紀也由此塵封，如今怎麼會？
而且，這股妖媚的靈力，竟慢慢的朝著忘城蔓延。
一張女子的容顏浮現在腦海，一襲白衣曳地，美目巧盼，高高的墮馬髻斜斜的插著一支木簪，雖不施粉黛，卻也絕代芳華。
白天，我提劍起舞，你笑靨如花，夜晚，我挑燈夜讀，你紅xiu添香，你從不多言語，只因，我是崔虹，而你，是我最愛的女子。
聽說，當時各大帝國雖是和平相處，卻都以句驪邢櫻為尊，邢櫻帝王向來尊崇道家老子學說，後因太和真武降世，道家學說在此地流傳盛廣，便以太和為句驪神山，並且將此城命名忘城，希望這裡的人們能忘記從前的恩恩怨怨，忘記紅塵煩惱，自由自在的生活。
崔虹便是在這個浪漫的小城裡遇到了她，她真的謹遵了邢櫻教誨，平凡如水，可是這種平凡，卻是仙人也無可比肩的美麗。
在這個地方，她忘了所有的煩惱，忘記了殺戮，忘記了曾經的蹉跎歲月，這裡的每個人都自得其所，依靠自己的根基修行，如君所願。
「我喜歡這個地方，喜歡這裡的每一個人，我們以後可以在這裡的某一個角落，有一個自己的家，不去管紅塵裡的紛擾，就這樣一蓑煙雨任平生，多好。」
「我答應你，等護兒長大了，我就退隱江湖。」白衣青年摟著懷裡的女子，溫柔的說道。
「嗯。」
「你所想要的一切，若我有一息尚存，便會為你守住。」
「我相信你，但你也要好好的。」在女子的眼裡，眼前的人就是遠古神祇，無所不能。
一息尚存，便要守住嗎？
白衣青年雙眉緊皺，陷入了痛苦的回憶，想起了女子臨別前看向他的眼神，心裡一陣絞痛。
沒有痛苦，唯有遺憾和留戀，你要，把我們的理想延續下去。
此生，無悔。
白衣男子想到這裡，握緊手中的淚痕劍，靜靜的看著空中皎月，眼裡有複雜的情愫。
片刻，他向著忘城的方向走去，背影決絕，帶著一絲蒼涼。
「爹爹，你要去哪裡？」
「去履行一個很久以前的承諾。」
雪，下的更大了。
終於，到了強弩之末了嗎？
白衣男子微微發怔，忽然，他的面前突然印出一張臉，斜斜的木簪，絕美的容顏。
一切的傷痛都在此刻停止，時間彷彿流到了從前，那些撫指彈琴，紅xiu添香的日子，彷彿就在觸手可及的距離。
「你看，這裡好漂亮啊！」正值春寒時節，忘城的花都競相開放，一時間，花香溢滿整個小城，清風拂過，就像初戀情人的吻，溫柔無限。
素衣女子在花海中翱翔，如彩蝶一般翩翩起舞，笑靨如花，兩個淺淺的酒窩更是平添了幾分姿色，旁邊，白衣男子靜靜的看著，嘴角微微揚起，白羽鳳袍隨風飄揚，一處陣陣花香。
「哎呀，我的玉珮不見了！」女子突然停下來，秀眉微蹙，「怎麼辦呀，這是母親留給我的。」
「是不是剛才玩的太開心掉到花海裡了啊！」男子走過來，捋了捋女子額前的頭髮，溫和的說到。
「不知道，掉到這裡也找不到了，還是算了吧。」女子微笑的看著他，眼底閃過一絲落寞。
「沒事，我幫你找，還可以沾一衣花香呢，你等著吧。」男子說完，俯身鑽進花叢，清風吹來，百花搖曳，一陣陣花浪此起彼伏，好不美麗！
終於，在太陽即將落山的時候，白衣男子從花海裡站了起來，這是距離女子所在的地方已經很遠了，她看了半天才發現他的位置，其實確切的說，他已經稱不上是白衣了，頭髮上，臉上，衣服上，全是五顏六色的花色，一眼望去，還真難發現這裡還有一個人。
「哈哈……」女子已經笑彎了腰，「你還真是沾了一衣的花香啊，哈哈……」
「你還笑！」男子撲上來摟住她的腰，從袖中拿出玉珮遞給女子，「給你。」
女子愣了半晌，接了過來，「我不是說算了嘛，你還找這麼久！」女子伸手拂去他發間的花瓣，有些心疼的說道。
「你想要的東西，若我有一息尚存，便會為你守住。」
「我想要的就是平淡的在這個小城裡生活，才不會像你說的那麼嚴重呢。」
「哈哈……」
天邊的晚霞印在女子的臉上，絕美的容顏泛著淡淡紅光，顯得更加嬌羞動人。
「崔虹，我在這兒，來追我呀！」女子微笑著，淺淺的酒窩看起來甚是可愛。
突然，她潔白的素衣一點點的泛起紅暈，然後緩緩地倒下了，她回頭，看著崔虹，眼裡滿是幸福和期許，這一刻，僅僅是這一刻，和你在一起，也是好的。
涼風吹來，雪中的男子睜開眼睛，仿若一尊鋼鐵，任你地動山搖，我自巋然不動。
「受死吧！」赤髮女子騰空而起，手中長鞭如龍捲風般肆掠，紅雪環繞，凝成一條巨龍，發出陣陣龍吟，朝崔虹襲來！
「龍游天下！」赤髮女子怒吼一聲，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與之前的女兒姿態判若兩人。
巨龍捲起地上的粉雪，一時間天地變色，陣陣龍吟直上雲霄，大有毀天滅地之勢，相比之下，白衣男子瘦小得身影則顯得滄海一粟。
巨龍在所有人的瞳孔中變大，龍鬚如鞭，龍鱗閃著紅光，彷彿從地獄湧出的死神，來帶走世間的一切。
「這，就是混沌之力嗎？」
男子微微詫異，這麼強大的力量，同時也不禁微微擔憂起來，忘城，難道真的就此覆滅了嗎？
「我只要這座忘城好好地，所有的人們都在此幸福平安的活下去，包括你我。」
你想要的，如此簡單，可是我卻無法護你周全，現在，就連忘城也迎來了滅頂之災，可是我卻無能為力。
血紅的巨龍捲起地上的白雪，龍嘯震天，長長的龍鬚如同兩條神鞭沒無情的抽打著世間的一切。
巨龍在男子的瞳孔中越來越大，那雙巨大的龍眼彷彿是兩顆琉璃珠，此時看去卻是異常的鬼魅，邪惡。
「光芒萬丈！」就在巨龍離男子還有一寸的距離時，男子狂吼一聲，同時白羽鳳袍上的火鳳發出清越的鳴叫，化為實質，環繞在男子的週身，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大地，巨龍張著巨嘴，銳利的龍齒上似有涎水滴落，可是它卻再也無法向前，因為金光環繞在男子週身，任它力大無窮，卻無法撼動絲毫。
男子抬起頭，狂風捲起他的長髮，在風中肆虐飛揚，他的眼神迸射出兩道精光，與先前那個奄奄一息的男子判若兩人，巨龍似乎收到了某種威脅，但是它依舊不屈不撓的想突破那道防線，在它看來，這個窮途末路的對手只是在做最後的困獸之鬥而已，然而，變化就在此刻。
男子的嘴角揚起一抹弧度，頭頂上的火鳳仰天長鳴，就在這一瞬間，金色的防護罩消失了！
巨龍順著慣性張開巨口直直的把白衣男子吞入口中，終於支撐不住了嗎？
這是它最後的想法。
一道金色的光芒猶如一隻利箭穿過白雪，在它的身後，一道紅色的血箭緊接著迸射出來，灑在白雪之上，金鳳在天空中展翅翱翔，背上男子男子的白衣已被染成血紅。
「怎麼可能？」紫衣驚愕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巨龍把男子吞入口中的那一刻，金鳳把男子護在身後，隨即化為一支巨箭，藉著巨龍的強大慣力，從龍口中飛入，竟然穿透了巨龍的身體，從後頸處衝了出來！
「什麼？」
「紫衣！」黑衣女子趕到的時候，紫衣已經倒下了，她的胸口被貫穿了一個巨大的血洞，鮮紅的血液從裡面汩汩流出。
巨龍來不及發出半聲哀吟，瞬間回到了小花的身體，可是這巨龍，卻是小花的本尊。
「你。」黑衣女子臉色鐵青，看著在天空盤旋的金鳳，眼神露出極度的憎恨，黑色的潮水在她身後湧動。
「退下！」紅衣男子在天空出現，臉上毫無表情，「你不是他的對手。」
說話間，他從琉璃座上站起身來，手中紫光氤氳，片刻，一把銀色長戟在手中浮現，「以一人之力對抗千軍萬馬，閣下太過狂妄！」
說話間，他手中長戟順勢往地上一插，四周白雪紛飛，青石磚鋪設的小路上出現無數觸目驚心的裂痕，長髮舞動，一股睥睨天下的氣息迎面而來，那，是王者的氣息！
白衣男子站在他對面，身後的金鳳在頭頂上盤旋，「閣下屠戮蒼生，更是狂妄！」
紅衣男子不再說話，身形一動，瞬間就出現在崔虹眼前，崔虹亦沒有絲毫猶豫，長劍輕靈，劍光如雨，紅衣男子雖然步步緊逼，但卻無法將對手至於死地。
片刻間，兩人已經打得難分難解，但是長戟的主人明顯更勝一籌，銀戟霸道威武的尺寸加上主人強大的膂力，使崔虹節節後退，胸口上的傷口燃燒著紫色的火焰，不一會鮮紅的血液流出，在火焰上瞬間化為飛煙。
終於，崔虹的體力漸漸不支，紅衣男子騰空躍起，長戟泛出陣陣龍吟，以泰山壓頂之勢從天而降！
「叮！」只聽得一聲巨響，一個玄色身影突然出現，青色的長劍輕輕佻開了他的致命一擊，任它力大無窮，可是卻像是打在一團棉花上，令人欲罷不能。
紅衣男子剛站穩身形，只見一隻白鶴沖天而起，瞬間消失在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