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衝突 文 / 瓏北
姜嶠聽聞家僕來報,說父親遭遇劫匪,不省人事,情急之中一把拽住來者,問其詳情。
「少爺,這是跟隨老爺一同出門的姜忠跑回來說的。」家僕答道。
「他人在哪裡?」姜嶠急切地問道。家僕答,姜忠正在大門口等候。
姜嶠三步並作兩步,快步來到院門外。只見石階上坐著一人,蓬頭垢面,衣衫襤褸,還沒等姜嶠開口,對方就哭哭啼啼的迎了上來,姜嶠仔細一看,確是姜忠。
「少爺,少爺,快去救救老爺吧。」姜忠帶著哭腔地說道。
「我父親現人在哪裡?」姜嶠問道。
「在烏涿崖的林子裡,姜雷在那守著老爺呢。」
「你現在就帶我去,路上我們再細說。」姜嶠說罷,轉身衝著旁邊的家僕吩咐道:「立刻備馬!」隨後,他又挑了兩個精壯的僕人,套上了馬車,一行人衝著烏涿崖的方向,絕塵而去。
行路時,僕人姜忠向姜嶠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姜元興與姜忠、姜雷一行三人,行至沙陽雲谷邊界的驛站歇息時,聽人說北荏坡最近出了強人,於是為了穩妥起見,就決定從烏涿崖中穿行,繞道而歸。可沒想到還是出了事,姜老爺也因此而受傷。
「發生了什麼事情?」姜嶠問道。
「當時我們已經走了大約兩個時辰,老爺說想在林中休息一下。」姜忠說道,「於是,小人與姜雷就分坐在老爺左右兩旁歇息。正在這時,從林子深處走過來一個年輕男子。他來到我們跟前主動打招呼,老爺見他懂禮數,便與他招呼起來。」
「豈料,這男子和老爺還沒說上幾句話,就突然把臉轉向我,右手一抬,「嘩啦」一聲打開一把黑色折扇,遮住大半個臉,只露出一雙黑洞洞的的眼睛盯著我。我瞬時覺得被人勾住了魂魄一樣,動彈不得。緊接著又見他伸出左手,衝著我猛地一甩,我頓時覺得胸口一陣痛麻,然後便失去了知覺。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姜雷和老爺都倒在了地上。於是我就爬過去,想把老爺喚醒,可是老爺一直昏迷不應。這時姜雷也醒了,我倆就商量著,一人看護老爺,一人回家報信了。」姜忠說到這裡,又啜泣起來。
姜嶠輕拍幾下他的後背,沒再多問……
不久,姜嶠幾人進入了烏涿崖,並找到了那片樹林。姜嶠讓車伕在林外等候,剩餘人一同進入。
剛一步入樹林,整個人就被夾雜著發酵的草木味道的潮濕空氣所包裹,周圍各類植被非常繁茂,寬大而稠密的樹冠幾乎遮住了頭頂的整片天空,陽光很難照射進來,瘴氣繚繞,涼風襲襲。
姜嶠幾人在過膝高的草叢中匆匆穿行,一股股寒氣在潮濕的地面與腳底板之間生成,並順著腿部迅速向上竄行。當這種濕冷感佈滿整個頸背時,便會「唰」地一下迸發至全身,讓人不禁打起寒顫來。幾人凌亂地腳步聲和偶爾踩踏枯枝的聲響,會不時地驚動了林中的飛鳥,它們驚惶地撲稜稜的飛起、盤旋、落下。
走了大約兩柱香的功夫,帶路的姜忠突然站下,指著前方不遠處,對姜嶠說道:「少爺你看,老爺就在那!」
姜嶠一聽,趕忙跑上前去。只見父親正斜靠在姜雷的腿上,面色無華,雙目緊閉。
姜嶠扶住父親的肩膀,急聲呼喚著,但其氣若游絲,全無反應。姜嶠見情況不妙,立即讓人背起姜老爺,快步出了樹林,一行人馬疾馳而返。
回到府中,當眾人把姜元興扶到床上時,其臉色已經轉白。姜嶠馬上招呼王躉,讓其取來家中秘製丹藥,研碎後與之服下。沒成想姜元興牙關緊閉,湯藥根本無法灌入。眼看著父親病情危重,自己卻束手無策,姜嶠此時焦急萬分。
「少爺,你先別慌,老爺這種情況,還是要先找個大夫來診斷下啊。」王躉走過來對姜嶠說道。
「那就讓青僮趕緊去尋個大夫來!要快!」姜嶠急聲說道,青僮立刻應聲而出。
「也不知我父親被哪種功法所傷……」姜嶠看著病榻上的父親,喃喃地說道。
「少爺,老爺應該是被一種暗器所傷,」佇立在一旁的姜雷說道。
「哦?姜雷,你快詳細的說說。」姜嶠邊說邊拉著姜雷坐了下來。
「我們所遇劫道之人,是個穿著栗色錦袍,頭戴鑲翠小銀冠,身形纖弱輕巧的男人。他走過來時,我心中正納悶,這深山密林裡怎麼會有這種穿戴考究的人徒步行走呢?若是生意人,卻又孤身一人,不見夥計和貨物。我這念頭還沒來得及和老爺說,這人就走到我們面前了。」姜雷說道。
「他和你們說什麼了?」姜嶠問道。
「他走過來先衝著老爺行禮,然後詢問我們來往何處,老爺回答說我們要回靈安鎮,在這裡歇歇腳。」姜雷答道。
「他在林子裡做什麼呢?」姜嶠又問道。
「老爺也問他因何在林中,」姜雷說道,「但那人沒有答話,反而突然直愣愣地走到我們的貨物前,在那幾包藥材旁邊來回的轉圈。」
姜嶠聽罷,一臉不解的問道:「繞著藥材來回的轉?這是要作甚?」
「是啊,我也想不清呢,我看他的舉止十分怪異,於是就喊了他一聲,」姜雷說道,「哪知他聽到後,立刻回過頭來,用一把扇子遮住臉,同時單手一揚,不知拋出個什麼東西,我和姜忠就先後被擊中昏死過去了,當我們醒來時,看見老爺也倒在草從中不省人事,所以我猜想老爺應該也是被他的這種暗器所傷。」
「如果是同一種暗器所傷,為何你和姜忠無甚大礙,我父親卻如此嚴重呢。」姜嶠不解地說道。
正當姜嶠打算繼續追問時,青僮跑進來稟報說,大夫已到門口了。
姜嶠趕忙迎了出去,將大夫接進屋來。這是一位乾瘦而矍鑠的老者,他聽完姜嶠的一番介紹,慢慢地走到病榻前,先是查看了姜元興的面色及狀態,然後拿出一個小方枕,把病人的手挪放在上面,接著伸開三個指頭搭在脈上,闔目聽診。
過了一會兒,老大夫睜開眼睛,面露疑色,他捻了捻頜下一撮稀長的花白鬍鬚,說道:
「令尊的脈象時而洪大有力,如波濤洶湧,來盛去衰;時而粘滯緩慢,一息二至。這兩種脈象實為互逆,而如今卻存於一人體內。怪哉,怪哉,老夫平生未曾見過啊。」
姜嶠急切的看著他,老大夫繼續說道:「姜公子,令尊的這個病可是不同尋常啊,我若下猛藥醫治,怕是令尊的身體承受不住啊。這樣吧,我先開幾副升陽祛寒,解毒理氣的湯藥給令尊喝下試一試,但如果五日之內未見好轉,還請公子速尋他方啊。」
「多謝老先生費心,只是家父此時口噤難開,無法灌入湯藥,還請老先生能指點個妙方啊。」姜嶠說道。
老大夫聽後,走到姜元興面前,查看對方的頜面的確僵硬異常,無法張合。於是說道:「此事不難,只需在服藥時,拿幾顆烏梅來擦拭令尊的牙根,待牙關緊閉稍好些時,再順勢將湯藥灌將下去就行了。」姜嶠聽後,連聲道謝。
老大夫寫好藥方後,姜嶠立即讓王躉去櫃上照方抓藥,囑咐他盡快熬製停當,好讓姜元興及時服下。
一個多時辰之後,按照老大夫的方法,姜嶠給父親服下了第一副藥。雖然未見明顯好轉,但也無繼續惡化之勢。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姜府眾人皆憂心忡忡,又滿心期待地在姜元興的臥房門口徘徊、守候著。
轉眼到了第四天上午,姜嶠剛出房門,正打算去看望父親,忽聽院門外有人「啪啪啪」地高聲叫門。
姜嶠走過去,讓人把門打開。只見門外站著的居然是朱承業和被鎮上人稱作「四鬼」的山羊、大鐘、東萊和喜光這五個人。
「喲,姜嶠,親自來開門啦,」朱承業晃著腿,歪著頭對姜嶠說道,「聽說你爹回來了?」
姜嶠一聽,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向前走了兩步,挺身而立後,說道:「你找家父做什麼?」
「做什麼?你的記性可真不好啊,姜嶠,」朱承業說道,「我今天來還是為那件事,我要找你爹問一問,打算幾時歸還我家寶貝啊!」他剛一說完,那「四鬼」就一同圍了上來,隨聲附和著。
姜嶠聽罷,冷冷地說道:「朱承業,你今天來的不是時候,家父現在身患重病,不能待客。你請回吧!」
「什麼?讓我們回去?」這時,山羊探出頭來,撇著嘴說道,「姜嶠,我們今天來,就是要把朱少爺家的寶貝帶回去,你若不給,就甭想讓我們走!」他說話時,唇邊的兩撇細鬍鬚顫動不已。
「姜嶠,」喜光吊著眉毛說道,「是不是你們不想歸還我哥哥家的寶貝,才謊稱你爹生病了啊!」其餘幾人聽完,一起挑釁地高聲附和著並哄鬧起來。
姜嶠頓感熱血上湧,他怒視著對方,厲聲喝道:「你們現在就給我出去!」
山羊一見此景,立即側身縮至大鐘身後,然後偷瞄著姜嶠說道:「寶貝拿到了,我們才走!」
此時,姜府的家僕們都紛紛聚集了過來,眾人手中各自拿著傢伙,棍棒、鎬頭、菜刀、扁擔,皆被緊緊地攥在各人手中,大家只等姜嶠一句話,就會一同揮動起手中的傢伙衝上前,把對面的這五個人連踢帶打地轟出府去。
「姜嶠,你這是幹什麼,」朱承業見這陣勢,乾咳了一聲,說道,「我們今天只是來要回我家東西的,又不是來打架的。」說完,他悄悄向後撤了一步。
「我話已經講的很清楚了,你們若再不出去,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姜嶠高聲說道。
「姜嶠,你不要仗著人多,就想賴掉這事,我和你講……」山羊的這句話還沒說完,姜嶠快速飛起一腳,直接就踹在了他的腹部上。山羊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踹得登登登後退好幾步,最後一屁股摔在地上又向後滾了個跟頭。
「讓你嘴賤,」姜嶠瞪著山羊,低沉地說道,「你再出一聲試試?!」
「四鬼」中其餘三人一看此景,都吵嚷著拉開架勢準備開戰,而姜府的家僕們見姜嶠動手了,也一哄而上,把這幾個人團團的圍在中間。
正在這時,傭人凌媽跑了過來,她拉住姜嶠說了幾句話,姜嶠的神情瞬時改變了。緊接著,姜嶠轉身說道:「朱承業,我沒空和你廢話,你趕緊給我出去,別等我報官告你私闖民宅!青僮,這裡交給你了!」說完,姜嶠跟著凌媽走出了人群。
「少爺你放心,打狗我們最在行了!」青僮笑嘻嘻的答道。
說完,他走到朱承業面前,恭敬地說道:「朱少爺,我們準備打狗了,您要不要先走一步啊?」
朱承業的臉色由白轉青,他盯著青僮看了一會兒,又看了看其身後的眾人,扭頭對著山羊四人低聲說道:「我們先走,這筆賬以後再說!」說罷,五個人先後邁出了姜家大門。
他們剛走出門口,就聽得姜府內響起了一片哄聲。
「哥哥,青僮這小子也太狗仗人勢了啊!」山羊忿忿不滿地說。
「以後再找機會收拾他。」朱承業說道。
「哥哥,你說姜嶠他爹是不是真生病了啊?」東萊問道。
「我才不管他生不生病呢。他就是快死了,也要先把我朱家的東西交出來,再去死,」朱承業轉了轉脖頸,又衝地上啐了一口,說道,「呸,真晦氣!走,去醉香樓喝幾杯!」
「好勒!」四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答道。
於是,朱承業在「四鬼」的簇擁下,搖搖晃晃地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