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九都雪華 文 / 舞夜幻想
九都峰。
望星崖上似未易，閣間仙樂已先逝。
劍引紅塵雙飛願，情牽明月連心結。
怎奈今日淚覺干，熱酒穿腸空追憶。
紛雪紛落九都下，試問誰夢斷情傷？
此詩是劍聖凌晏為追念愛妻顏汐而寫，它被深刻於九都峰的絕壁險崖上。
千里雪紛飄，眼望無人跡。
徹骨的寒風肆意搖蕩著光禿的枯樹，一次又一次的將枝頭上的積雪打落。
此時的九都峰儼然已成為一個冰雪國度，白茫茫一片。
朦朧風雪中，依稀兩抹淺影，宛若雪中精靈。
「清言哥哥，我們一起來堆雪人吧！你看，這些雪兒多美呀！」姬夜妃雪柔嫩的皓手捧著雪兒，似水清眸裡滿是喜悅。
「不要！」一聲冷應盈入耳際，令人倍感冰涼。
順聲尋去，只見一少年英立於幾尺處，俊逸的秀顏上生著一雙無可比擬的藍眸，顯得血統非凡。身為無上劍聖之子的凌清言，有著天生的孤傲之氣，這也使得他待人冰冷如霜。
「原來哥哥不喜歡堆雪人，那我們來玩捉迷藏吧！」姬夜妃雪沒有因為他的冷淡而有一絲失落，細緻的秀臉依然掛著甜美的笑容。
「真煩！」凌清言不耐地沉下臉，當即掉頭決定離開，不想再和這個女孩多說一句。
「清言哥哥，等等妃兒」姬夜妃雪急忙移步追上。
「唉呀！」
耳後傳來一聲嬌吟。
頓下腳步，凌清言回眸一望，映入眸簾的是姬夜妃雪摔倒在地的嬌軀。
凌清言兩抹秀眉微微一皺，「真是的，不是叫你別煩我了嗎？」他的神情似怒似責，難以捉摸。
他移步蹲至她身前，扶著她柔嫩的玉手，面無表情地問：「怎麼樣，傷到哪了？」儘管聲音冷淡，卻也包含著一絲溫暖。
「嗚嗚……這裡好痛……」姬夜妃雪嬌吟，小手捂著腳踝，粉嫩的小臉浮現苦痛之色，令人不禁憐惜不已。
冰冷的心在這一刻被徹底融化，凌清言抿起嘴，徐徐將背一轉，「上來吧，我背你回去。」
「嗯。」姬夜妃雪拭去眼眸的淚珠，輕聲應道。
指間踫觸到清言肩膀的那一瞬，無盡溫暖立即漾上心間，一種說不出的情愫隨即浮現，讓她忘卻了腳踝的痛楚，反而有一種甜到心坎的快樂。她對這個少年的仰慕更上一層，雖然他外表冷酷，總是遠遠拒人於外。
「喂，你在想什麼，幹嗎一個人傻笑？」凌清言的藍眸中載著疑惑。方纔還在叫疼呢，這會兒反倒笑了起來。該不會她根本沒受傷，而是存心整我麼？有一種被耍的不悅之感浮上他的心間。
"我決定了！」姬夜妃雪靈秀的嫩臉露出了神秘的淺笑。
「決定什麼了？」凌清言皺起秀眉，疑惑又上一層。
姬夜妃雪的嫩臉先是浮起一片紅雲，隨而她輕揚丹唇，在凊言耳旁柔聲道：「等妃兒長大後，就嫁給清言哥哥當新娘子。」
凌清言的俊臉霎時染上暈紅，即應道：「你……你沒頭沒腦地在亂說些什麼？笨蛋！」
「妃兒沒有亂說，妃兒是真的想做哥哥的妻子呀！」姬夜妃雪的粉唇微嘟，明眸純真而堅定。
「怎麼都不行！誰要娶你這種笨蛋？」凌清言雙眉緊皺，揚聲道。
「哥哥不娶，那妃兒就終生不嫁！」姬夜妃雪垮著嘴角倔強地說，她悅耳如銀鈴的稚言在風雪中久久迴盪。
腳印一步步地向前延伸，交織著彼此不可分割的命運。只是年幼的他們並未意識到那根將彼此緊緊交織的命運之線，也並不知曉上天留給他們的種種考驗。
寒嘯院中，業已深積尺許厚的雪兒，使得原本壓抑的氣氛更加沉重。
凝望著風雪中的兩隻無垠精靈，一名男子的唇間漾起會心一笑。
「天曉，如若我有不測，小言……就托你照顧了……」說話的乃是一名三十上下的男子，只見他一雙黑眸深?有力，週身透著一股不凡英氣。
他，即劍聖凌晏，天下天雙的心樓劍主。
只見他眸光深沉，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三月後的問天嶺決戰，你……真的決定去嗎？」姬夜天曉神情凝重，聲音那麼的沉。
「我心意已決，不會再變！」凌晏堅定出聲。
「可是憑你現在僅存的功力，這一去只怕……」姬夜天曉的神色中透著無盡擔憂。
挈友此番前去，便是生死難料。自己身為凌晏生死之交，竟出不上半分力。想至此處，姬夜天曉的內心倍感愧疚。
凌晏轉眸凝望九都雪峰，竟然神秘一笑，實在令人捉摸不透。
「天曉，你看這九都峰，雖被漫漫白雪所掩蓋，卻也同樣壯闊巍峨，當真是世間奇景！」凌晏平靜地說，眸光突地浮出一絲哀傷，「只是，縱然風景再美再奇，沒有汐兒一同欣賞，卻也毫無意義。如今，我所擔心的唯有清言了。如果你能幫我照顧他，我也就可以安心去找汐兒了……」
此刻，凌晏的心中是那麼痛苦。七年來，他這個父親沒有給唯一幼子多少愛，如今他竟想就這麼自私地只求一死，豈非太過殘忍？
只不過，天下蒼生的生死如今繫於他一人之身，要他退縮求存，卻又是萬萬不行。其中辛酸，又有幾人得知？
姬夜天曉只是默許，卻再無片語隻字。其實，他心中何嘗沒有千言萬語想要對凌晏訴說，但此時此刻，他竟然吐不出半個字。而他現在能做的，僅僅是注視著這位生死之交離去，而再無其他。
「那麼小言……就拜託了。」凌晏的視線再度落在年僅七歲的凌清言身上，心中痛若刀絞。
他怎麼也放不下的愛子呀，如今卻要永遠分隔了，他怎能不憂傷，不牽掛，不心中有愧？傷的是從此陰陽分隔無見日，牽掛的是年幼愛子，愧的是至愛之妻。他曾信誓旦旦地答應摯愛的妻子好好照顧清言，可如今他是無法遵守誓言了，他心中豈能無愧？
飄動的雪花打成了旋兒，冽烈的寒風刮得更急，彷彿在為一代劍聖送去一曲悲壯的哀歌：風霜輕抹寶劍鋒，黯然兩行清淚彈。飄雪迷離孤峰景，誰解英豪心酸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