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世界背離式】三 文 / times

    無論多麼輝煌的曾經都會有跌落的一天，他相信。

    那天的天空是血紅血紅的，幾朵粉紅色的雲壓得低低的。

    阿方一個人走在路上，他不再是那個讓柳煥然喜愛的朋友，也不再是柳博士引以為傲的機器人。

    曾經的阿方是所有人讚歎的對象，雜誌上，報紙上，把他寫的天花亂墜。

    他可以去厭惡某個人，也可以去喜愛某個人，他可以選擇，可以接觸到最先進最高等的技術知識。

    而現在的他，只是個被遺棄的機器人，默默地躺在落滿塵埃的角落。

    「你小的時候還喜歡和fecl3216玩呢！」柳博士吃飯的時候和柳煥然說起，阿方笑了，默默地等待著柳煥然的溫馨回顧

    「黑歷史好吧，不要再提了，每次都揭我的短，我怎麼會和一個沒有生命的機器人玩的開心呢。」柳煥然的聲音低低的，有些疲憊的夾著菜。

    阿方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對，他沒有生命。

    對，他沒有思想。

    對，他沒有喜怒哀樂。

    是啊，他怎麼忘了呢。

    阿方默默地走開，他已經不住在這裡了，從柳煥然離開他就不住在這裡了。

    他只能住在落滿灰塵的地下室，和一堆廢棄的鐵塊為伴。

    只有在柳博士不在的清晨和傍晚，他才能走出這樣的世界，看一看這個世界的光芒，看一看這個世界上被環繞著光芒的人。

    就像此時。

    他穿著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黑色衣服，洗乾淨自己的臉，將灰塵從身上掃去。

    就好像去赴一場盛大的宴會。

    又好像是去參加自己的葬禮。

    那樣隆重，那樣悲慼。

    他死了。

    早就死了。

    從開始的時候就死了。

    他望著遠方的天空，很美，美得妖嬈，沒有人能掌控他，沒有人能羞辱他，沒有人能將他推下深淵。天空總是那麼高高在上的。

    如果可以，阿方真的好像和天空融為一體，就那麼俯視著大地。

    但有什麼辦法呢，他太渺小了，渺小的連自己的命運都沒有辦法掌握了。

    真可悲。

    死亡是什麼感覺的?

    沒有人想要去嘗試。

    但阿方不是人，他想要死。

    他體會過快樂，體會過悲哀，體會過幸福，最終都沒人類給磨滅，成為一串又一串的數據。

    你看，他連自傳都不用寫，短短的數字就是他的生命。

    他想知道，他死了以後會是什麼感覺的。

    柳煥然會不會傷心，柳博士會不會歎息，人們會不會又寫出那些浮誇的文章？

    但他知道，不會，他已經不重要了。

    為什麼還想要死呢？

    他也不知道，大概只是想要主動地結束自己的故事，而不是在收拾地下室的時候，被推進實驗室，拆成一堆廢鐵。

    他靜靜地走到這裡唯一的山上。

    他想要飛起來，像鳥兒一樣，像白雲一樣的融入整片天空。

    當他落下的時候會不會像書本裡描寫的那樣一片血紅？他幻想著，就像是迫不及待的走進一片美好的世界。

    他站在山崖邊，想起柳煥然的輕柔的聲音，月牙一樣明亮的笑容；想起柳博士戴金邊眼鏡看著電腦的樣子，想起了自己被拋棄的時光。

    這有這樣了吧。

    阿方被關在了人類所打造的牢籠裡，被無視了所有的情感，所有的思想，所有的靈魂。在人類的不可打破的枷鎖中痛苦著，悲哀著，他掙脫不開，他已經不在乎自己是否有著各種各樣的榮耀，各種各樣的光輝燦爛，他想要的只是一個名字，一個靈魂，一個生命。

    他再也沒有自己了。

    他也從來沒有過自己。

    生命這種東西，總是伴隨著各種各樣的抽像事物存在著，或許是思想，或許是情感，或許只是證明他還活著的依據。

    阿方從來沒有過。

    人類從來沒有給過。

    這個世界背離了他。

    他就這樣從一個點停留，看著時間載著那些人，像一條射線一樣的越走越遠。只留下一個他，望著背離的世界，獨自黯淡，獨自活在那個點。

    阿方望著山下的萬丈深淵，絲毫不停留的，像那個他所期盼的結局奔去——

    他就這樣，縱身一躍。

    「嘩啦」

    山下，不是殷紅一片。

    只有一個又一個的銀白色零件反射著太陽的萬丈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