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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章 天無絕人之路 文 / 土豆洋芋蛋

    烏雲、暴雨,雷電的意志化作憤怒的霹靂瞬間刺破了黎明前的重重鐵幕。

    下雨了!

    「杜克、杜克!下雨了,下雨啦!!」盲女被霹靂驚醒,驚喜地從男孩的懷抱裡一躍而起,張開口盲目地迎接從天而降的雨。

    她的嘴很小,但幾滴落入嘴裡的雨已經讓她滿足,因為她在流淚,雖然或許不是淚滴而是雨滴。

    杜克翻身躺平,閉著眼睛,沒有別的動作,只是張開皸裂的嘴唇。雨滴打在他的臉上,他的臉上帶著笑意;雨水匯滿眼窩,從腮邊流下,像一串淚滴。

    暴雨如注,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但說停就停。雲朵如同隊列般迅速撤去,烈日君臨大地,地面上升騰起蒸發的一層水霧,折射出一道道彩虹。

    天早就亮了,杜克光著身子在附近的水窪用碗往水囊裡裝水,波紋將水窪倒映出的一張髒兮兮的臉揉來揉去。

    就在他身後的斷牆上插著兩根棍子,擰乾的衣服搭成了小小的帳篷,眼光從衣服的破縫裡花朵般灑在女孩的身上,一片金黃,和女孩脖子上一條金色的墜鏈相映成灰。

    「不要回頭看。」女孩喊道。

    「我沒有。」

    「我馬上穿好衣服。你再過來。」女孩竟然有些嬌羞。

    「麗莎,衣服還沒有晾乾」水囊裝滿了,杜克邊洗臉邊問。

    「沒事,這麼大太陽穿上一會就干了」麗莎套上麻布袍「你可以過來了。杜克我想洗洗臉。」

    「哦」杜克提上水囊,卻突然爬在地上,側著耳朵聽了一會。「有人來了,麗莎,至少有十匹駱駝。」

    「到這地方的,最有可能是沙盜!」

    「沙盜?杜克!我們躲哪兒?杜克?」麗莎一臉驚慌,不小心撞掉了搭衣服的棍子。

    「不,我們不能躲了。昨天我們的乾糧就吃完了。」杜克從地上撿起衣服迅速套在身上說,「就算躲起來,也會餓死!」

    「哪怎麼辦啊?」小女孩的聲音有些惶急。

    「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戈壁上一隊駝隊在略顯泥濘的道路上輕快而來。

    為首的一人從額到頰上有一道凌厲的傷痕,他大聲說道「大家加快點,到前面的廢堡稍作休息,日落前趕到古蘭德!」頭兒臉上漏出了欣慰的笑容,扯著的傷痕竟然不那麼猙獰。

    烈日下的戈壁一片寂靜,就算是駱駝蹄濺起點點泥土,踏出沉悶的「得得」聲,反而更添戈壁的空曠。廢堡已經能隱隱約約的看到,但望山跑死馬,眾人還是夾緊駝峰,都緊緊跟上。廢堡如同一具沉睡的屍體,在地平線上隨著視線若隱若現。

    「有腳印!大家小心!」只見頭兒突然減速。雖然下了一場暴雨,但在這久旱的戈壁暴雨並沒有完全衝散一行足跡。後面的人因為前面突然減速,都只能呈扇形減速圍了過來。

    「禿鷹,你來看看。」頭兒轉頭向右後方喊道。

    「沙虎老大,不用這麼小心吧。除了我們還有誰會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啊」嘴裡雖然這麼說著,但一個頭紮蛇一樣小辮的沙盜卻從駱駝上跳了下來,走到腳印前蹲了下來。

    「禿鷹,看著腳印大小倒像一個孩子的腳印。不過雨後腳印還能留下這樣的痕跡,應該是個也有可能是個侏儒族的成年人。」禿頭在駱駝上掃了一眼說道。

    「不,是個孩子。應該還背了比較重的東西。不然昨日的暴雨早就把腳印給衝散了。」禿鷹弓起腰來邊走邊說「侏儒的腳印雖然小,但是侏儒都是平足,腳弓處不可能淺。這個人因為負重每一個腳後跟處很深,應該是因為腰彎的太厲害,腳尖處的痕跡也很深,反而讓腳弓處變得更淺。」

    「背著比較重的東西?」沙虎瞇上眼睛想了想。

    「最好是黃金」禿頭嘿嘿笑道「不然誰會一直背著,捨不得扔掉?」

    「也有可能是一大囊水,在這裡有時候水比黃金更寶貴。」禿鷹不敢肯定。

    「我寧肯丟了水,也絕不丟掉黃金」禿頭砸了砸嘴,屁股在駱駝背上扭來扭去說「想想,想想露絲那娘們的臉蛋,想想那娘們的乳.房」

    「哈哈,禿頭,你可不要只爽了上頭忘了下頭,忙了大禿頭閒了小禿頭啊。」為首的大漢豪爽的笑道。

    「哈哈哈!」眾人大聲笑了起來。艷陽高照,並沒有使這隊人疲乏,反而更顯精神抖擻。

    「搜!」沙虎打斷了禿頭的意淫,大手一揮。眾人拉開了彼此間的距離呈扇形向古堡奔去,像一匹匹狡猾的野狼。

    幾里的距離,稍縱即到。沙虎減緩速度,左右兩翼的人朝小小的沙堡呼嘯這包了過去。既是恐嚇對方,也是互相的呼應示警。

    「在這裡」一個沙盜沙啞著嗓子喊道。

    「在大頭哪裡。」眾盜互相示意,並圍了過去。

    「媽的,是倆小乞丐。」大頭喊道:「把刀都收了吧。」

    眾人圍過來看到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站在一處廢墟前。

    「黃金呢?珠寶呢?」禿頭從駱駝上跳了下來,嗖得一聲抽出刀,指著男孩。

    「沒有黃金,也沒有珠寶。」小男孩沉靜地答道。

    「毛都沒長齊,就想騙人。」禿頭冷然一笑,漏出大嘴裡一口黃牙「說,藏在哪裡了?不然老子割掉你的頭。」

    「沒有黃金,也沒有珠寶。」小男孩仍然如此答道。

    「哈哈哈,看你嘴上裂開這麼多口子,說明你們至少缺水兩天了。」禿頭玩味地看著小男孩「在這種情況下還捨不得放棄的除了黃金還能有什麼東西?說!藏在哪兒呢?再不說老子割掉你的頭。」禿頭又裂了咧嘴,將刀尖對準小孩的襠部,淫笑著說:「不,不不!老子要先割掉你的小雞.雞。我實在想不到,這世界上還有比金子更寶貴的東西麼?」

    禿頭在一旁審問,眾人則仔細觀察著兩個小孩的表情。如果真的將黃金藏了起來,在這茫茫戈壁上,想要找到無異於大海撈針。所以眾人都希望禿頭能問出黃金的下落。

    「當然有,當然有比黃金更寶貴的東西。」小男孩握著拳頭說「美德、謙卑、榮譽、犧牲、英勇、憐憫、誠實、公正。」

    聽到這話眾沙盜看著男孩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猶如看著一個白癡,但看到男孩理所當然的樣子竟然都笑不出來。

    「美德個屁,謙卑個毛,榮譽個球,公正個屎!」禿鷹狠狠地擰了擰嘴「禿頭,這肯定是個騎士生下的小雜種!給我一刀砍成兩半!」

    聽到這話,禿頭已經揚起了刀,胳膊上的肌肉墳起。看他用力的情形,面前的小孩絕對能夠被他一劈兩斷。「是劈完後向左閃了,還是向右閃?」,禿頭已經在想如何劈下去,能夠盡可能少的讓對面的鮮血濺到自己身上。

    其餘眾人已經「嗷嗷」地怪叫起來。

    「等等」沙虎看了一眼禿鷹「小孩,我們做個遊戲。如果你贏了,我就免你一死。」

    「頭兒。」禿鷹不滿地看了一眼沙虎「我弟弟禿鷲就是被美之家族的騎士殺掉的!」

    「這裡我說了算。」沙虎瞪著禿鷹「而且為了讓你復仇,我們已經白白犧牲過三個兄弟了。」

    禿鷹低下頭來避開沙虎的眼光,咬著嘴角扭頭站到了一邊。

    「小孩,你說的騎士的美德,在我聽來就是最大的笑話。不過如果你能說出昨晚你背的東西藏在哪兒了,我就饒你一命。不要試圖撒謊,我們這裡有一位心靈術士。你的情緒是瞞不過他的眼睛的。」沙虎扭頭向一位裹著紗巾的沙盜說「沙蛇,你看著他。」

    沙虎勒了勒不安的駱駝,俯下身朝小孩說「你只有一次機會,不,你只有一次讓我們相信的機會,不然我會讓禿鷹親手活劈了你。」

    聽到這話,禿鷹扭過頭來,臉上露出了喜色。

    「昨晚我背的東西就在那裡」小孩頓了頓伸手指了指廢墟後面。

    眾沙盜面露喜色,禿頭一手抓起男孩和眾人往小孩指的方向走去。

    一個十三四歲左右的女孩緊緊地靠在角落裡,一動也不動。

    「我背的不是黃金,而是她!」小孩垂著胳膊,卻緊緊地攥住拳頭說「前天我們就沒水喝了,是我一直背著她。在我心裡她比黃金更珍貴」烈日的光芒映照在小孩的臉上,他不由得瞇著眼睛,更顯得表情堅定。「在我心裡,她比騎士的美德更重要。」

    眾沙盜將信將疑。

    不知是因為陽光終於刺痛了他的眼睛還是因為恐懼,眾沙盜看到小孩的眼角閃閃發亮,分明是凝而不流的淚花。只聽小孩繼續說到「你們可以殺了我,但我只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放過她。」或許因為恐懼,小孩的語氣已經漸漸有些聲嘶力竭的感覺「我求求你們放過她。只要能放過她,我可以給你們幹任何事情,我可以替你們殺人!」

    「不要!」小女孩從角落裡慌張地往杜克所在的地方摸索著爬過來「不要!杜克,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殺人。你不讓我說話,可是你死了我可怎麼辦?」可是一名沙盜用腳不停地把她撥回去。

    突然小女孩跪下來,說「我是個瞎子,我什麼都不會幹。你們殺了我吧,但是杜克會幹好多活,他對你們會有用的!」

    「唧唧歪歪地」禿鷹向前兩步狠狠地抬腳就向女孩踢去。看出腳的方向和力度,小女孩的兩條腿絕對保不住。

    「等等」禿頭喊了一聲。

    「怎麼」禿鷹收回腳不滿地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一下,把女孩抓起懸空停了停,又扔到了地上,一臉怒氣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原來你叫杜克」禿頭看著禿鷹走了卻沒說什麼,轉過頭來朝杜克說:「杜克,你知道一個斷了腿的女孩在這戈壁裡會怎樣?」

    禿頭頓了頓,搖了搖頭,把嘴貼到杜克的耳邊小聲說,「會活生生餓死?當然不會!你知道嗎?她首先會絕望地掙扎哭泣,然後會因為飢餓而無法移動。會活生生餓死?不,因為在她還沒有死去的候她的鮮血會招來各種恐怖的蟲蟻來一點點蠶食它的血肉,聞到美味的禿鷲會從天而降,來享用大部分骨肉;這時候她還活著,但禿鷲會首先啄食它認為最美味的眼睛,它們為此會進行爭鬥,失敗者會憤怒地把她的肚皮啄開;這時候她還沒有死,因為她的心臟還在跳動,因為疼痛小女孩會打滾,會嚎叫,雙手會下意識地護住腹部;這時候禿鷲就停下來,因為小女孩的動作會影響它們的進食,它們會慢慢地吃一點遺漏在外面的腸肚,慢慢地等小女孩不再掙扎,不再嚎叫,在極度恐懼和痛苦中慢慢死去,而後這群食腐動物才會一擁而上;在這裡你不會見到白骨,因為骨頭也會被它們完完全全吃掉。」

    說完禿頭一把把杜克扔到女孩旁邊,杜克踉蹌了兩步,走到小女孩旁邊抱著她站了起來。

    禿頭玩味著看著杜克說,只要你說出黃金的下落。我可以保證讓你們有得吃,有得喝,完完整整地活著。

    小女孩顯然沒有聽見禿頭前面說的話,緊緊地抱住杜克,還在說「求求你們,不要殺杜克。杜克,你會洗衣服,對不對?你總是把衣服洗得聞起來香香的;你會做飯,對不對?你還會把兔子肉烤的香香的;你還會打獵,村子裡的人都說他長大了一定是個好獵手,對不對?杜克,你給大家說,你有多能幹,你給大家說啊」

    「嘿嘿」禿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倆,突然驚叫道:「你們看,大家快看啊,原來瞎子也可以流眼淚!哈哈哈,真好笑,瞎子竟然可以流眼淚啊!」

    「閉嘴!」沙虎吼了一聲,卻見剛才走掉的沙鷹又回來在沙虎耳邊低聲地說,虎老大,我剛才確認了腳印,他說的沒錯,他背的不是黃金,從重量上來看就是那個女的。

    見眾人都靜了下來。朝杜克喊道:「本來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但是你叫杜克,很好。剛才你說你願意替我們殺人?是不是?」

    「呵!」杜克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著沙虎的眼睛,語氣低弱,卻不容置疑地答道「是,我願意。」

    「嘶嘶」刃與鞘摩擦出磨牙的聲音,沙虎緩緩地抽出刀,臉上帶著捉摸不定的笑容,一把扔到杜克面前「好,我承認你激起了我的好奇心,但這不足以讓你們倆免死!」

    「我們只會帶走一個人!」沙虎伸出食指一指女孩向杜克說道:「殺了她,我就帶你走。」

    「你真的會帶一個人走?」杜克低頭看著腳下的這把刀問。

    沙虎笑了,「當然,死一個,活一個。我沙虎說的話就是地行龍啃石頭,實打實的絕對算數。」

    杜克緩緩撿起了刀,緩緩走到女孩面前。被刀刃反射的陽光如水銀一般隨著他的動作在地上勾勒出一條凌厲的光線。

    「麗莎,我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杜克哽咽著「我們倆個只有一個人能活下去。我實在不想放棄,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了。」

    「杜克,能不能快一點。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都已經能在娘們的肚皮上折騰了。」禿頭促狹地嘲笑起來。

    麗莎靜靜地站在那裡,眼淚一滴滴從臉龐上滴落下來,嘴角因為難過抿在一起,身體因為忍不住的哭泣輕輕抖動,像一朵風中受難的鳶尾花,卻又笑了笑說「杜克,殺了我吧。從小大家就把我當做怪物,我也沒有朋友,除了你。你拉著我第一次走出那個院落,第一次爬山,第一次到小溪裡面去。雖然我看不見,但你讓我知道了好多東西。」說著說著麗莎的語氣越來越平靜,卻又歎息一聲:「我早就在心裡給自己發過誓,我要為你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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