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7章 千里超超 文 / 顏公上
劉久富笑著說:你就是那麼多規矩。來,我介紹一下,這是我表妹袁霞,這是小顏。
公上順勢一看,劉久富床上坐著一位又黃又瘦、骨瘦如柴,年齡約三十歲的農村婦女,他詭秘的向劉久富一笑,向他表妹點點頭致意。
劉久富被公上笑得極不自在,坐在板凳上問道:「怎麼樣,看了貨沒有?」
公上坐在床上說:「空跑一趟,儘是些日用雜貨,我想我們這裡到處都有賣的,便沒有要。」
公上和劉久富說話,表妹始終低著頭,偶爾怪異的看一眼劉久富。
劉久富知道公上很反感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便佯裝很正經,目不斜視。
公上已知就裡,說道:「幾天沒有到門市上去,我到門市上去看看。」他不知怎樣稱呼表妹,便只說:「你們在屋裡座」。
劉久富被弄得全身不自在,不知道說什麼好。
公上向他笑了一下,順手關上房門,走了。
他想到李玉壁一個人在門市上,自己一個人去了顯得很尷尬,便在醫院對面的南街子文化茶館去喝茶。
茶館裡人聲沸騰,龍蛇混雜,昨晚真力消耗,加上中午又喝了點酒,十分想睡覺。他坐了近一個小時,心想劉久富的表妹應該走了,便回到房間。
劉久富和他的表妹果真走了,公上躺在床上,一覺就睡到五點多鐘,只聽到劉久富喊道:「小顏,小顏,你昨晚上去偷了牛嗎?都五點多了,還睡!」
公上一聽說五點多鐘,便一躍翻身起床,問道:「你什麼時間回來的,你表妹呢?」
劉久富很認真地說:「這裡住不方便,我剛把她安排到城北旅館去住了,我剛回來。」
公上說:「表哥,表妹,天生一對,青梅竹馬,成雙成對。」
劉久富用笑眼恨著公上:「別亂說,她真是我表妹,舅舅的女兒。」
公上「哦」了一聲,問:「你舅舅比你母親大,還是小。」
劉久富不明所以:「大」。
公上說:「那麼你舅舅最小也應當有七八十歲了」。
劉久富已為公上在扯閒談,便不加提防地說:「舅舅七十八歲死的,現在應該是八十二歲了,舅娘都快八十多歲了。」
公上又說:「人生七十古來稀,你舅舅、舅娘真長壽,他們有幾個兒女?」
劉久富順口說道:「兩兒一女」。
公上又隨便問:「那可能你舅舅都比你大得多嗎?」
「那當然」。
公上故意吃驚:「當真你今年五十幾了,是五十二還是五十三了。」
劉久富說:「五十二、五十三有啥子區別,過了五十二,不就五十三了。」
兩人都坐在各自的床上,公上突然站起來,用右手指著劉久富,吼道:「劉久富,你站起來低頭認罪!」
劉久富知道他在開玩笑,但態度嚴厲認真,尷尬地笑道:「你啥子瘋發了哦」。
公上仍不理他,繼續吼道:「你態度不端正,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只准老老實實交待,不准亂說亂動,對一切階級敵人,決不能手軟,統統要實行無產階級專政。現在給你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認真、徹底、老實交待你的罪行!」
劉久富弄得萬分難堪,苦笑著說:「你啥子貓兒瘋發了。」
公上說:「你這個人頑固不化,拒不認罪,妄想復辟資本主義,挑釁無產階級政權,妄圖蒙騙黨和人民。我告訴你,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現在,我懷著深厚的無產階級革命感情,把你這副醜惡嘴臉,揭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讓你遺臭萬年,並踏上一支腳,叫你永世不得翻身,讓無產階級鐵打的紅色江山,千秋萬代,萬代千秋,永不變色。」
劉久富向門外看了看,說道:「小聲點。」
公上又吼道:「你跟我老實點,我再告訴你一次,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首惡必辦,只有老實交待,才是你唯一出路,否則只有死路一條,我問你,你表妹今年多大了。」
劉久富望著他,苦笑不答。
公上說:「還不老實,還要頑抗,還想蒙蔽過關。我跟你說,組織上已經調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說你的表妹今年只有三十歲,你為老不尊,誘騙貧下中農子女,侮辱貧下中老子弟,破壞無產階級感情,罪大惡極,罪惡滔天,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我問你,那有大小二十多歲的表兄、表妹,世上又有哪一個人五十多歲了還生兒育女的,你這彌天大謊想騙誰?你休想欲蓋彌彰,從事你那不可告人的罪惡目的。」
劉久富此時並不尷尬了,一雙三角眼斜視看著公上,公上見他這樣,便又說:「現在,無產階級革命取得了輝煌勝利」,他舉起右手高呼,「打倒劉久富!亂搞男女關係。」
兩人哈哈大笑。
劉久富笑得流淚,說道:「你小子鬼精靈,當真我怎麼沒有想到這些呢?被你小子揭穿了。」
公上笑著說:「你還是老江湖,連編故事都不會,我總結出一套經驗,就是,不騙就是最好的騙,騙人往往自己被騙。有的人為了達到目的,或者想顯示自己了不起,逢人便假話連天。你想,人家都知道你在騙人,他還能被你騙嗎?
相反,人家又用假話騙你,結果兩個都被騙,但不是騙的別人,而是騙的自己。我從小到大,不想說假話,也不是不說,而是就假話心裡就要發慌,就語無倫次,還沒有說出口,人家便知道你要說謊話了,所以我就乾脆不說。
別說,我不說謊話,也總結出一條經驗,人家跟你接觸,處處說的都是實話,人家便相信你了,你真的偶爾說一句假話,他也相信,就像我這次到新津,我說去看貨,你也相信了。」
劉久富驚異地問:「怎麼,你不是去看貨」。
公上說:「我是險入歧途,上了賊船,到新津英雄救美了。」於是便把黃德松、張明江、穆小英、陳小英等前後經過說了一遍,並為此而煩惱。
劉久富說:「你小子真有艷福,每次都是人家找上門來,你還挑三撿四。我老頭子不行囉,歲月不饒人,找一個醜八怪還要低三下四的說好話求她,這個世道真她媽不平等。」
過了兩天,劉久富仍然白天去陪表妹,晚上回來睡覺。公上問:「你表妹怎麼還不回家,等她把藥拿回去,她男人恐怕都死在床上了囉?」
劉久富解釋說:「她當天就送回去了的,怎麼會死呢?」
公上舉一反三:「哦,我懂了,她把藥送回去後又來,看來她要長住沙家濱哦。」
劉久富苦笑著說:「她把事辦完,明天就回去了。」
公上說:「既然她明天就要回去了,你今天晚上該再去陪她辦一晚上才說得過去嘛。」
劉久富說:「胡扯,沒大沒小,在師傅面前沒老沒少,調戲師傅,該打五十大板。」
公上雙手抱拳:「弟子知罪,請師傅饒恕。不過你放心,我不會給劉師娘告密的。嘿,明天我還要千里送京娘,把我那小鳥伊人送回去就了了一樁事,就上上大吉了哦。」
劉久富說:「你怎麼這兩天不把她接過來讓我看看,也好讓我給你參謀參謀。」
公上說:「謝了,免了,我自己這一關都沒有通過,還何必請人參謀。」
劉久富說:「你不請我參謀算了,我當不曉得,睡覺。」
第二天九點多鐘,公上到了馬兒家。
馬兒見到公上便說:「公上,你真不樂教,把小英一個人丟在我這裡,你便影子都見不到了。」
公上說:「她不是和楊芳有很多同學之情要說嗎,我來幹啥?」
馬兒說:「天下哪裡有你這麼耍朋友的,把人家甩在這裡,你一個人到處跑。」
公上無心多說:「馬兒、楊芳,她在這裡麻煩你們幾天了,我們要走了,就當面道謝了哦。」
馬兒、楊芳假意挽留,見公上執意要走,便送到公路上,公上忽然說道:「馬兒,你上不上班,如不上班,何不跟我到南津驛去耍一趟,下午就回來。」
馬兒高興地說:「當真,我怎麼沒有想到呢,我不當班,楊芳,我陪公上到南津驛去耍一趟。」說著便欲走。
楊芳說道:「耍,你成天到晚就只曉得耍,啥子事都不做,你要去就回去把衣服換了才去。」
馬兒說:「又不是去看老丈母,換啥子衣服喲,走,公上。」
三人告別楊芳,笑嘻嘻的走了。
上午近十一點鐘,三人到了南津驛,恰好逢場,街上人山人海,川流不息。背筐的,挑擔的,游手好閒的,比比皆時。三人趕了一會兒場,在物資站門口,公上叫陳小英去把穆小英找來。
陳小英去後不久,便和穆小英回來了,公上趕到稀奇,問道:「怎麼這麼快就找到了。」
穆小英頭一偏:「今天逢場,我也來趕場,怎麼,奇怪嗎?」
公上諷刺道:「不奇怪,我早就應該想到你今要來趕場,你不來趕場出風頭,反而奇怪了。這樣,我千里超超、深入龍潭虎穴,身經百戰,把她找回來了,這下可完璧歸趙了哈。」老師在教「千里迢迢」這個成語時,便是教的「千里超超」,公上一直是這麼用的。
穆小英、馬兒、陳小英也弄不懂對錯,滿認為他出口成章,感歎不已。
穆小英仍然穿得一謝花花綠綠的,賣弄地說:「好,謝謝你了,免得她父母又來罵我,昨天還來問我的下落。」
公上生氣地說:「背時,何該!你不把她帶出去,就遇不到世界上的壞人,不罵你罵誰!好、快十二點了,我們去吃一頓告別午餐,下午就青山不老,綠水長存,來日方長,後悔有期了。」他故意將「後會有期」說成「後悔有期」,他知道這些人都弄不太明白。
穆小英驚愕地說:「怎麼,下午你們就要走?」
公上也愕然地說:「我的革命任務已經勝利完成,我們不走幹啥?未必還在這裡住下。」
陳小英拉了穆小英一把,示意她別說話。
公上和馬兒在前,陳小英和穆小英在後,相距十來米,兩人滴嘀咕咕說過不停,時而哈哈大笑,時而又愁雲滿面。
四人到了南津驛唯一的一條正街上的唯一一家國營餐館,餐館裡坐了幾桌人。公上去了買菜票,要了兩份涼菜,兩個吵菜,半斤紅苕酒。服務員見他是城裡下來的人,態度稍好一些,但顯得還是極不耐煩。
公上習以為常,見慣不驚,把菜統統自己端上來,便開始喝酒吃菜。
吃完飯已是二點多鐘,四人走出餐館,又到了物資站門口,公上說:「現在一切事情都辦完了,我們該走了,你們也該回家了。」
穆小英說:「走,往那裡走,你走了,那個把她送回家去。」
公上愕道:「你呀,不是叫你把她送回家去嗎?」
穆小英說:「你說得輕巧,吃根燈草。我把她送回去,她父母問我,這幾天她到那裡去了,我怎麼說,我為啥要無罪找罪受?」
不知公上怎麼中計?篇幅所限,下章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