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3章 山崩地裂 文 / 顏公上
陳高華一次都沒有到過工地。白天只有他和王玉蘭兩人在工棚裡,其他的人都幹活去了。
傍晚時分,陳權世、周癩子、黃成兵三人又背了一袋炸藥回來,大家都問肖石匠的情況如何。陳權世說:「指揮部只有一個赤腳醫生,既沒有藥,又沒有醫院,叫我們弄到縣醫院去。代師傅找了一架拖木料的車子,叫蔣日龍一起去了,是死是活,目前還不曉得。」
吃過晚飯,陳高華安排公上和潼南的石匠楊樹堅加夜班鑽炮眼。
加夜班鑽炮眼,公上不感到稀奇。稀奇的是,他從沒有打過炮眼,便帶著幾分神秘和好奇,跟著楊師傅上路了。仍然是翻山越嶺,穿水簾洞,拿著鑽子、手錘、手電、馬燈、炸藥到達工地。
楊樹堅為人厚道,說話不多但真誠,留個小平頭,還是穿的一套藍色中山服。開工前,他解了一次小便。完後,便拿著手錘、鑽子,在炮眼上打,打一次,鑽子上冒一團火花,根本打不進石頭,石頭堅硬無比。
慢慢的打了約一公分深,他便將兩袋炸藥安上雷管和引線堆在炮眼上。
引線大約有一米長,再用泥巴堆在炸藥上。他叫公上點燃支煙,他用煙頭點燃了引線後,引線冒燃綠火,發出「噓、噓」的響聲,楊樹堅打著電筒,叫公上快跑。
兩人跑到山背後一塊崖石上躲著,大約過了兩分鐘,「呯」地一聲震天響,寧靜的銀廠溝炮聲如雷,炮聲在山谷中來回迴盪四、五次。
炮響了後,兩人跑回炮口,公上看見炮口上與沒有放時沒有區別,楊樹堅拿著鑽子、鐵錘,叫公上提著馬燈照著炮口,他一錘一錘地打。
炮口的石頭被炸藥大概炸了一公分石粉層,用鑽子打後,現出兩公分厚的洞,便又用炸藥炸。公上心想:「這哪裡是在修公路,完全是炸藥炸出來了公路。」
到了深夜,這座山的炮停了,那座山的炮聲又響了。寧靜而安祥的銀廠溝,夜晚炮聲隆隆,延延不斷,響徹山嶽,迴盪太空。
到了天亮,兩人打了近八十公分深。炮眼是圓的,直徑有一米,形成一個圓圓的洞。天亮等到張老大和甫定國來接班,他們才回工棚吃飯,睡覺。
每個炮眼要打十五米至二十米深,打到一定的長度,還要用一個星期的時間來鑽炮井。炮井約兩米長,寬約一米五,深約一米,能裝上兩三噸炸藥。放這種炮名叫「放大炮」。
無名山的兩個炮眼和炮井,經過半個月日日夜夜的打,都打好了。放大炮前都要打一頓牙祭,喝酒吃肉。代金顯叫陳高華割了二十斤豬肉,二十斤包谷酒,叫背炸藥的背上山來。
人們想到打牙祭,都顯得非常高興。這一天下午,人們都早早地收了工,準備回工棚幫著煮飯、燒火、煮肉。
回到工棚,代金顯、陳高華和一個三十多歲中年人和一個二十一二歲的小伙子在說話,王玉蘭在淘米煮飯。
代金顯見大家回來,便說:「今天打牙祭,大家收得早,來,我給大家介紹一下。」他指著左旁的中年男人說,「這是許施工,因印施工另外有工地,他不在這兒了,這兒的施工員就是許施工了。」
大家向許施工打了個招呼,
代金顯又指著那個小伙子說:「他叫張胖娃兒,人們都喊胖娃兒,是成都的,來和你們一起幹活。」
胖娃兒也給大家打了個招呼,說道:「我們的運氣真好,上山就碰上打牙祭。」
張老二站在灶旁說:「總是你三十天晚上洗了腳,到處都碰得上吃好東西。」
胖娃兒滿口的成都話,人也很豁達,說道:「就是,就是,」他從工棚走到公上身邊問道:「你姓啥子?哪兒的人?今後大家都是朋友了,以便稱呼。」
公上高興地說:「我姓顏,叫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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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資陽的,你呢?」
「我叫張愛國,二十歲,成都的。」
公上驚訝地問「你是城鎮戶口,怎麼會出來下苦力呢?」
胖娃兒說:「城裡面找不到工作,高中華業兩年都沒有安排,為了吃飯,也就只好出來混飯吃哦。」
公上也站在灶旁說;「這碗飯,恐怕你吃不消哦?」
胖娃兒說:「沒辦法,再苦也得吃。」
陳高華坐在工棚裡說:「狗日的胖娃兒真是見面熟,剛見面就跟小顏好上了。」
眾人哈哈一笑。
陳權世在幫王玉蘭燒火煮飯。蔣中天、黃成兵在幫王玉蘭洗肉,潼南的幾個人都躺在床上。
公上和胖娃兒站在灶邊,王玉蘭挽在手臂上的衣袖滑下去了,因雙手打濕了水,不便紮起來,胖娃兒離她最近,主動地要幫她扎衣袖。誰知王玉蘭將手往公上面前一伸,叫公上幫她扎。
公上心裡一慌,忙伸出左手握住她的左手,右手拖著她左臂上的衣服往上一麻,便將衣袖麻上了她的左臂上。
胖娃兒紅著臉,站在旁邊苦笑。
公上心裡有個毛病,他看得上的姑娘,他不敢主動開口追,他看不起的姑娘,他又不放在眼裡,話都不想給人家說一句。王玉蘭到了這麼久,他沒有和她說一句話。有時王玉蘭主動想和他說話,他都是要理不理的。
王玉蘭得到公上給她親自扎衣袖,感到心花怒放。煮好肉後,公上和陳權世分在最後,王玉蘭另外將一坨約半斤重的瘦肉給了公上,示意他別聲張,留著今後兩天吃。
平常半個月吃一回肉,幾天後心裡便澇得發慌,陳權世怕被人看見,便示意公上找個地方藏好,以便別人說閒話。
公上端著飯盆和洋瓷碗,假裝看山水,避開眾人,在灶旁邊三米開外,用二片大樹葉將肉包好,藏在一堆石頭的石縫中,便又回到工棚與眾人一起喝酒吃飯。
第二天放大炮,每人背了一袋炸藥到工地。因是兩個大炮要同時放,所以分了兩組,每組又分成兩個小組,裝大炮的裝大炮,背炸藥的背炸藥,工作緊張而有序。代金顯通知其它施工單位,說下午三點有兩個工地放大炮,請息工休息,注意安全。
兩個炮洞長度都差不多,大約十八米,每個炮眼裝兩噸炸藥。無論是鑽炮眼或裝炸藥,人都是爬著進去,爬著出來。洞內全部是鑽炮眼時炸藥炸成的石粉末堆滿在地上有一兩公分厚,硝煙瀰漫,窒息難受。進去後出來,人的身上、頭上、臉上全部被一層石粉末蒙面。
裝好炸藥後,背炸藥的人又站成一行,一個一個地將亂石遞回洞裡回填。一層亂石,一層泥土,又將整個炮眼堵好,直至洞口,叫作「回籠。」引線從炮井中直到洞外一米多,近二十米長。
兩個炮眼基本上是同時完成,兩個炮眼雖間隔不到兩百米,但在深山老林,互相都不見人影,相互便採用口哨通信息。
裝完大炮,隨著一聲哨響,人們紛紛躲在兩里以外岩石、大樹下,以避飛石襲擊。人們閉著呼吸,一分鐘,兩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二十分鐘……
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滿山遍野是一聲聲鋪天蓋地的飛石擊樹、擊地之聲。又一聲炮響,驚天動地,山崩地裂,飛石滿天。
兩處原始深山,一片片茂盛的植被、森林、花草頃刻間被攔腰截斷。嘩拉拉的一片片向千米之下的銀廠溝崩去。
石木翻滾,氣浪逼人。炮口下面的山下,成為一片片光禿禿的銀白色山巖,寸草不留,寸土不存。炮聲在銀廠溝內轟鳴,飛響,久久的迴盪。山上的飛禽走獸驚慌失措,飛奔逃命,千禽心驚,萬獸膽寒,發出一聲聲尖叫和哀鳴。
十多分鐘後,人們紛紛回到工地上,兩個工地想隔兩百多米,兩座山被炸掉一大片,路基有的幾米,有的有十多米寬。放大炮後,植被、林木被毀,站在工地上,人們都能看見對方。放大炮後,工地呈凹字型,半山中間被活生生的撕空一條溝。
頭上懸石纍纍,深溝亂石堵塞。代金顯看了非常高興,認為這兩炮達到了最佳效果,路面寬廣,為整理路基提供了良好保障,省時省力。
人們往上一看,山上仍是一片片深山,往下一看,都是一層層凹凸不平、寸草不留的光滑的岩石。
感慨之餘,人們都到了工棚,放了大炮,下午休息。
晚飯前,公上將藏在石縫下的瘦肉放在飯盆下面,打了一碗飯蓋在上面,公上知道,山裡的夏天雖然不熱,但肉放久了也是要臭的,所以他急忙取出來吃。他怕吃冷肉拉稀,便叫王玉蘭用灶裡的火燃起就飯盒給他烤一下。
放下不久,飯盆裡便發出「吱吱渣渣」的油炸聲,香味撲鼻。灶四周都有人站著或蹲著吃飯,公上怕被他人發現,忙示意王玉蘭在灶中取出飯盆,待不燙後端在手上,他本來要分一半給陳權世,但陳權世見眾人在旁,便搖頭示意叫他一個人吃。
公上咬了一塊瘦肉,外面是熱的,裡面是冷的,很香,很爽口,但瘦肉很硬,一口撕不下來,當著眾人的面,又怕人看見自己在吃肉,他忙鬆開口,將肉壓在盆底,假裝想一個人吃飯,到一個用原木搭成的小橋邊,一個人慢慢地把飯和肉吃完。
當天晚上,他感到肚子極不舒服,腹痛想大便。
工棚沒有廁所,人們大小便都是離工棚二十米外林中排便,第一次他來到二十米外,始終排不乾淨,屙了又想屙,但又屙不出,屙了近一個小時,四處靜悄悄的,遠處有時看見人影晃動,他知道是風吹著樹在動,但他心裡很害怕,始終想到四面八方都有鬼似的。他和農民一樣,用樹枝擦了屁股,回到工棚又睡。
不到二個鐘頭,他又要大便了。他不敢走遠,便在離灶旁五米多遠處,離工棚較近的空石堆上,也就是他藏肉的石縫過去一米多的地方解大便,離工棚近點,他怕鬼的恐懼感要小一點。
這次也和上次一樣,小腹脹疼,屙不出,又想屙,始終屙不乾淨。他又在地上蹲了近一個小時,他仍然感到害怕,便慌忙跑到工棚裡去睡了。
天亮時,他又想解大便,他便跑到二十米外的地方去解,大約又一個小時左右,他回到工棚,只聽張老二罵道:「哪個龜兒子吃多剮了,屙屎屙到灶面前來剮了。」
公上裝著不知,等人們罵。他也不想吃早飯,四肢無力、疲倦,想睡,便又回到工棚睡覺。
吃了早飯上工,他拿著工具跟在人們後面有氣無力地走。到了工地,十多個人排班排隊站著傳遞放大炮後堆在路面上的亂石。
排班的目的是因為大家都不願意站在放大炮後塞在山縫中的亂石堆上幹活,因為這樣很危險,如果有一棵胡豆般大小的石頭承受不了上面數十萬噸亂石的壓力,產生鬆動或脫落,整個山縫中的亂石便會傾瀉而下,人站在亂石上,自然隨亂石滾下千米之下的萬丈深淵——銀廠溝。一旦摔下,必粉身碎骨,身首各異。
按順序,公上和張老二應該在第三天站在懸崖溝縫的亂石上遞石頭,他們過後是蔣中天和黃成兵。公上幹了不一會,他又受不了了,要去大便。這次屙的全部是像口痰一樣的玄玄,仍然是想屙又屙不出。
回到工地一會兒,又想屙,反覆折騰。他實在支撐不住,便跟陳權世說:「我很不舒服,想回工地睡覺。」
不知公上為何因此生病逃過一死?篇幅所限,下章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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