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7章 拿皇帝當槍使 文 / 斜雨江南
晚間的時候,雲素裳幽幽醒轉,看著空無一人的寢殿,她的唇角緩緩勾起一個自嘲的笑容。
竟然,終究還是回來了。
那樣的一片混沌,竟還是埋葬不了她嗎?
雲素裳動了動手指,感覺得到漸漸回籠的力氣,心中說不出是酸澀還是難過。
那毒,已經解了。
如果說她最初只是懷疑,那麼此刻,即使再怎麼不情願,她也不得不相信,下毒的人、害得她多日以來昏昏沉沉如夢如醉的人,就是那個她癡戀了一輩子的秦翰飛!
她知道他的計劃,所以不發一言。她可以由著他的性子來,哪怕犧牲了自己也在所不惜。可是她這樣任性的依戀,換來的會是什麼呢?
原以為他要的不過是她的安分守己,直到高台之上那一簇寒芒向她飛來,她才知道自己從一開始就錯了。
秦翰飛的野心遠不止她看到的那些,他的堅決和冷酷,也遠不止她看到的那樣。他既然已經拋出了她做魚餌,就不會在意她的犧牲,他要利用她,將所有心懷不軌的屬國和朝臣一網打盡!
後來呢?
後來他成功了吧?
如果沒有,他應該也不會有時間來陪在她的榻前,不會有心情來關心她會不會醒……
宮中女子的命運,一向是這樣的。
只有在他已經百無聊賴的時候,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溫暖。
雲素裳冷笑一聲,透過開著的窗子看向外面。
有一隻不知名的雀兒站在簷下,歪著小腦袋朝著窗內鳴叫不已,並不怎麼悅耳的聲音,一聲聲響在雲素裳的心上。
雲素裳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從陷入混沌到被那道熟悉的聲音喚醒,她彷彿過了幾百年,心境一天天滄桑下去,到如今已是只願萬事不縈懷。
在她昏迷的這段時間裡,秦翰飛已經把所有能解決的問題,都解決掉了吧?這個多雨的春天,終究是不能平靜度過的。
不知道有哪些倒霉的屬國成為了秦翰飛立威的砝碼,雲素裳已經沒有興趣去關心。前些日子每日縈繞在心頭的對於北番的猜測,此時似乎也已經沒了什麼意義。
皇姐要在北番做什麼,她無力阻止,也無心推波助瀾。不如一切,順其自然吧。
雲素裳不知道自己現在有這樣的想法是不是因為餘毒未消的緣故,但此刻的她,是真真切切地厭倦了。
願奴肋下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
雲素裳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生出這樣的想法,但在那混沌之中苦苦掙扎的時候,她忽然想到,如果能夠遠離宮中這片永遠也不得安寧的角落,如果可以逍遙自在地遊蕩在天地之間,此生所有的苦,也就算是不枉了吧?
何苦生在帝王家。
那些深山之中的採茶女,那些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農婦,應該是比她幸福得多吧?
雲素裳不禁苦笑出聲,窗口那只雀兒似乎吃了一驚,歪著小腦袋看了她兩眼,忽然展開翅膀,撲稜稜地飛走了。
房門響處,小枝慢慢地走了進來,見雲素裳睜開眼睛看著她,她似乎吃了一驚,神色竟有些不自然起來,遲疑半天才不確定地問:「你……醒了?」
雲素裳「嘻」地一聲笑了起來:「如果我沒醒,你這是問誰呢?」
小枝彆扭地別過頭去,悄悄地紅了眼眶,嘴上卻是不甘示弱地說:「才從鬼門關爬回來多大一會兒呢,嘴巴倒是先好利索了!」
雲素裳哈哈一笑,似乎心情頗好:「怎麼樣,說不過我,不好受?」
小枝始終不肯把臉轉過來,反倒背轉了身子,冷哼一聲:「看我不好受,你就很得意是不是?你休要小人得志,我才不會替你擔心呢!」
「咦?我沒說你會替我擔心啊!不打自招了吧?」雲素裳促狹地笑著,絲毫沒有因為小枝的尷尬而產生放過她的念頭。
小枝到底也算是跟雲素裳有過多年交情的,在最初的激動之後,很快也便平復了下來,若無其事地回轉身來冷笑道:「以後再也不關心你了!」
「別別別,我錯了還不行嗎?」見小枝臉色微變,竟是真的要生氣的徵兆,雲素裳慌忙道歉不迭。
小枝輕歎一聲,正色說道:「你這會兒還有心情說笑玩鬧,卻不知你昏迷的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天翻地覆的事呢!」
雲素裳不在意地撇撇嘴:「我管他發生什麼!天翻地覆?最多不過改朝換代罷了,如果他們的沐德皇朝倒了,我倒要放炮仗慶祝一下呢!」
小枝對於她時而發出的這些極為大膽的言論早已經見怪不怪,所以倒也沒有就這個問題多做糾結,而是逕自說道:「你下了那麼大工夫,將計就計喝了那麼多毒茶,險些把自己的命搭進去,現在卻對於事情的結果半點都不關心嗎?你就不怕你是枉費心機,最終一事無成?」
雲素裳的目光微微一滯,忽然展顏笑了起來:「不愧是我的枝子姐,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
小枝得意地冷笑了一聲:「哼,你還想瞞我呢?也不看看我這些年是怎麼混出來的!不過話說你也真夠狠,生生地把自己搭進去也不怕,連皇帝也可以被你用來當槍使!你就不怕玩得太大,反而砸了自己的腳嗎?」
「我一直都玩得很大,」雲素裳毫不在意地說,「秦翰飛把我當魚餌,我拿他當槍使又怎麼了?本來就不過是互相利用的關係,誰又能比誰善良多少呢?」
小枝微微一怔,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雲素裳從未奢望過旁人的理解,所以對小枝這樣的反應也並沒有覺得不能接受。她苦笑一聲,看向窗外的那一片寂靜,喃喃自語:「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我和秦翰飛,永遠都回不去了。相互利用相互算計,就是我們現在的全部。我知道他要用我做什麼,他也未必不知道我在做什麼……可是這條路,我們卻不得不這樣一直走下去……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