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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誰是黃雀(下) 文 / 沉醉四月

    二十八日下午四點四十分,劉澤之來找李士群匯報:「主任,名單上的人都通知到了,本來一直找不到倪新,恰好他十分鐘前趕回來了,我已經告訴他了。他說想見見您,讓我替他問問您現在有沒有時間?您說這個倪新,快一整天了,沒有露面,想見您就來唄,還讓我替他通報。顯見的是當了情報處的處長,不是在您身邊的時候了。」

    李士群連頭都沒有抬,繼續審閱文件,劉澤之等了一會,又說道:「那我去告訴倪新:您現在正忙著那,有什麼事會後您再找他談吧。」

    「你去告訴倪新:有什麼事會上說吧。」

    劉澤之一愣:「會上說?聽倪新的意思,是想和您單獨……」李士群看了劉澤之一眼,劉澤之趕緊改口:「屬下明白了。」

    會議室中,二十來個人在座。李士群說道:「這一兩天有大行動,為了萬無一失,開會協商各個部門的工作。由於大家都有任務在身,長話短說,先由田隊長、山木組長、淺野隊長談談你們有沒有困難,需不需要其他部門提供幫助。」

    由於情治工作的性質首先就是需要保密,76號很少召開這樣各個部門參加的會議。即使需要協調,也都是相關的幾個人小範圍的商議。李士群是76號的當家人,他既然這麼說了,其他人雖不理解也會照辦。但是這幾個人負責的工作都涉及機密,不好措辭,於是都異口同聲的表示請李士群放心,有困難也會自己克服,保證完成任務等等。

    劉澤之越想越奇怪,李士群召開這樣一個沒有多大用處的會議究竟用意何在?把在一線負責指揮行動的人都調回來,難道不怕軍統上海站突然發難嗎?細思起來,好像是特意說給誰聽的。說的誰聽得哪?難道是說給臥底聽的?一定是的!

    劉澤之心中暗笑:李士群,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想的是用喬治爵士手裡掌握的密碼破譯技術、最後一部分盤尼西林生產設備為誘餌,誘使郭烜等人上當。讓郭烜以為八十六號掌握著一切,可以鋌而走險。李士群並不知道上海站已經得到了密碼破譯技術和全部的生產線。

    只要周成斌、郭烜以不變應萬變,李士群已經處在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不利境地。遺憾的是:郭烜不肯背棄對喬治爵士的承諾,而周成斌也不肯置陳勁松、翟巖民等人的生命於不顧,而他自己,也萬不能違背對陳勁松的承諾,執意要把這場較量持續下去……

    如果此時,李士群和影佐禎昭發現中了陳勁松的反間計,上海站已經運走了全部設備,不僅陳勁松會死無葬身之地,早已經被76號掌控的翟巖民等數名上海站成員,也必然會被捕犧牲。

    這一切,也許符合特工的習慣做法,符合軍統的軍法家法,卻違背了做人的原則,是萬萬不能接受的。這就是君子和小人的區別吧?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

    這一切,兄弟之間早有共識,也制定了相應的計劃……只是計劃有可能成功嗎?軍統上海站面臨著一個重大的危機:若成功,所有的人都可全身而退;一旦失手,死的將不僅僅是查爾斯牧師收養的中國孤兒、陳勁松、翟巖民……兄弟幾人將會同赴黃泉!

    劉澤之突然覺得自己的處境很可笑,也很淒涼:計劃成功,未必有賞;萬一失手,上海站再一次全軍覆滅,即使自己一個人僥倖逃出魔掌,重返局本部,也會死於軍統的家法。唉,這就是臥底的悲哀吧。

    李士群笑道:「既然大家都沒有困難,那我就說幾句:此次行動的意義我就不在此重複了。剿滅軍統上海站,生擒周成斌、郭烜等通緝在案的匪類,就在此一舉。為了這個行動,我們前期做了很多工作,又得到了大日本皇軍的全力支持,還有,陳……的投誠加盟,如果此次還不能畢其功於一役,以後哪還有這樣的機會?現在,我們把計劃再完善一下。」

    李士群不厭其煩的一一過問細節,似乎是想做到萬無一失。話裡話外,只要是有心人,不難推測出此次行動的全部計劃。兩個小時之後,會議即將結束,李士群說道:「會議就開到這裡,大家都有任務在身,各自出發自行安排吧,我佇聽捷音。倪新,你代替田隊長的位置。田隊長,你留一下。」

    此話等於是告訴與會者,可以自由行動了。劉澤之和眾人一起離開了會議室,他又產生了一個疑問:李士群對倪新已經有了心病,為什麼又讓他頂替田成羙的位置?單獨留下田成羙,想幹什麼?那個姓張的局長,到底是幹什麼來的?

    為了避嫌,劉澤之沒有回宿舍,也沒有和任何人交談,逕直回了辦公室。剛坐下,來了一個不速之客:趙敬東!劉澤之心裡猛然一動,他怎麼來了?算起來,四周的封閉培訓,要到三天後才結束,難道……

    躊躇滿志的趙敬東笑道:「李主任不在?哎,你吃飯了嗎?我還沒吃飯那。」

    「你怎麼來了?不是在封閉培訓嗎?出事了?還是你悄悄溜出來的?找主任有什麼事,有事你也應該先對我說啊。」

    趙敬東笑笑,笑意裡有一絲掩飾不住的得意,也沒等劉澤之讓座,自己坐在了沙發上,剛坐下又站了起來,拿起了暖水瓶,晃了晃,問道:「有茶葉嗎?」

    自從被關進提籃橋監獄,飛揚蠻橫的趙敬東受此挫折,收斂了不少,後來雖然被放了出來,又因禍得福當上了意誠商貿公司的經理,卻一直很低調,特別是偶爾有機會回到76號,更是規行矩步。今天這樣志得意滿的樣子,還是第一次。劉澤之打開抽屜,拿出茶葉罐,說道:「你等會。老李——去水房灌一瓶開水。老趙,你到底幹什麼來了?今天我可真沒時間陪你聊天。估計主任也沒時間見你。」

    「澤之,我是奉命而來。」說著,趙敬東壓低了嗓子,故作神秘的說道:「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你,一會你就知道了。」

    劉澤之的不安加劇了,奉命?當然奉的是李士群的命令。趙敬東以前是行動隊的組長之一,田成羙的手下,而田成羙又被李士群單獨留了下來。這其中一定有陰謀。好在對付趙敬東這樣的赳赳武夫,他還是有點把握的。

    劉澤之笑了笑說道:「喲,又來了,神神秘秘的。你還能有什麼秘密?都不在76號了。你不說我還不想知道那。你自己待著吧,我還要去接待室看看張局長,人家怎麼說也是客人,不理不睬的,總是不好……」

    趙敬東微微一愣,說道:「原來你都知道……我說那,現在倪新當了情報處的處長,那個叫什麼的日本人剛來沒幾天,你才是主任身邊最親近的人。澤之,不是我有意瞞你,想瞞也瞞不住,不過主任親**代不准向任何人透露。」

    沒想到趙敬東的突然出現,真的和那個不知道是什麼局的局長張寶成有關係。劉澤之又道:「那你還是別說了,省的為了我,你又犯錯。你和那個張局長以前熟嗎?」

    「根本不認識,一個搞防疫的,我怎麼會認識?今天臨時抱佛腳,學了一整天,什麼傳染病,什麼防疫,頭疼死了。咱們醫務室那幾個人,也不是專門搞這個的,都是一知半解。」

    76號醫務室的醫生和護士,和趙敬東怎麼又搞到了一起?防疫局?那個張局長是防疫局的?看他穿的制服,好像是……可是76號的行動,和防疫局能扯上什麼關係?趙敬東臨時學習防疫知識,幹什麼?難道要轉行?不可能啊。

    李學惠打來了一瓶開水,劉澤之先不沏茶,說道:「剛才你說你還沒吃飯?走吧,到我宿舍吃飯去。」

    「那可不行,李主任命令我在辦公室等他。你讓人去食堂看看,有什麼吃的隨便搞點。」

    劉澤之想著一定要找個機會單獨和趙敬東聊聊,無論如何,要想辦法套出他的話。「那我們一起去食堂吃吧。主任和田隊長有事,一時半會忙不完。好久不見了,我陪你喝兩口,這裡和我以前的辦公室不一樣,就在主任的眼皮子底下,可不敢公然喝酒。」

    聽劉澤之這麼說,趙敬東有點動心,封閉培訓快一個月了,嗜酒如命的趙敬東滴酒未沾,也實在是憋得夠嗆。正要答應,門口警戒的李學惠打開了辦公室的門,李士群和田成羙走了進來。看見趙敬東,李士群說到:「你來了?都安排好了嗎?」轉身對劉澤之說到:「打電話讓食堂送點吃的,我們開個會。澤之,你也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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