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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九章 勇者無敵 文 / 沉醉四月

    元月十四日凌晨的上海,冬日的寒風中,東方剛泛出魚肚白,李智勇開設的那家老虎灶開門了。這家老虎灶位於一條居住者收入不高、職業不太「體面」的下只角弄堂裡,許多人為了生計,天還不亮就離開了家,有的做走做娘姨的,去小菜場買菜,有的家庭主婦在倒馬桶,有的干苦力的扒拉幾口隔夜的泡飯,就要為一天的生計奔波。這個時候的老虎灶是一天之內最熱鬧的兩個時辰之一。許多人家中的劈柴、煤球爐子火還沒有上來,或者為了省點燃料,乾脆早晨不生火,都到老虎灶裡拎幾壺開水回家,洗臉泡飯。李智勇和一個十**歲的小夥計,一個添柴、看火、加水,一個賣水牌,灌開水,忙的不可開交。

    李智勇掏出一個懷表,看了一眼,哎呦一聲說道:「這可壞了,忘了給前面書店送水。大弟,你照看一下,我去去就來。」

    說罷,拎著一白鐵皮桶開水,急匆匆向書店走去。書店還沒有開門,李智勇敲了敲門,裡面有人應了一句,門開了半扇,李智勇陪著笑臉說幾句什麼,拎著開水桶進了書店。庫房裡周成斌正在等候。二人見面,周成斌說道:「怎麼樣?散發傳單過程中沒有出危險吧?」

    「沒有,這一次我們汲取了上一次散發傳單的教訓,各方面都無懈可擊。還有個好消息,孫文凱發來密電,第三縱隊和日本人干了兩場,繳獲了不少槍支彈藥,而且搶佔了日本人的一個軍用倉庫。利用這些物資,正好重慶又送來了一批給養,隊伍擴大到了四百多人。」

    周成斌點頭說道:「這倒確實是一個好消息。智勇,忠義救**第三縱隊是你一手帶出來的隊伍,你功不可沒。先不說這個了。神針傳出情報,山木龍三和倪新給我下了一個套,找了兩個人冒充影佐禎昭的老婆孩子,在愛儷園日軍高級軍官公寓給我挖了一個陷阱。我想將計就計,你看這樣……」

    李智勇頻頻點頭:「好主意,這個計劃的前半程我來完成。不過,站長……」

    「有話就說吧?為什麼吞吞吐吐?」

    「神針有能力承擔如此重要的任務嗎?我不知道他是誰,但是萬一他因此暴露……重慶局本部怪罪下來,您的處境……唉,想想郭烜和孫文凱的遭遇,有的時候不能不感到寒心。站長,我們在一線為國家出生入死,可是……站長,神針的存在,不僅僅是對軍統,對國防部的意義更大。萬一他因此暴露,我怕你……」

    「行了!這些話以後不准再說了。」

    「是。」

    周成斌不由得也歎了口氣,芒刺計劃一時受挫,郭烜和孫文凱被降職處分,特別是郭烜還曾被關進了息烽集中營,最後還是不能不低頭屈服,當了替罪羊,就算郭烜桀驁不馴,做上峰的也的確讓人齒冷……可是國難當頭,個人的生死榮辱又算得了什麼?

    他心裡承認李智勇的話有道理。在淞滬日本佔領軍司令部裡埋下神針這樣一枚閒棋冷子,對國防部的意義,要遠遠大於對軍統的作用。這也就是當初為什麼軍統寧可放了南極星,也要把神針埋入日軍司令部的原因。此次行動如果失手,即是軍統不追究,國防部也不會聽之任之。可是如果不能阻止影佐禎昭的喪心病狂,自己還有何臉面自稱是黃埔軍人,中華男兒?

    周成斌收斂起自己的情緒,溫和的說到:「智勇,我並不是責怪你,可是你要明白,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國家,我們的忠誠,不是針對任何人的,包括戴老闆在內。而只能是針對中華民國的。至於神針……這也是我第一次和他合作,但是我相信孫文凱的眼力。智勇,一旦上了戰場,我們的戰友就是我們的手足兄弟,對兄弟,我們只有一個選擇:無條件的信任。否則,你根本就沒必要打這場仗,因為你必敗無疑。」

    十三日的日軍司令部一切如常,沒有任何動靜。

    十四日的日軍司令部依然一切正常,沒有任何動靜。

    十五日來臨,倪新和山木龍三的神經繃得越來越緊,幾乎要崩潰了。

    十五日下班後,在司令部裡來回巡視的倪新遠遠看見大門處孔文清費力的拎著兩個大箱子向裡走來,他緊走兩步,笑道:「需要我幫忙嗎?」

    孔文清放下手裡的箱子,答道:「不用,我歇會,慢慢往裡搬吧。這些東西你們在門口新設立的檢查哨已經檢查過了。倪秘書用不用再搜檢一遍?」

    「言重了,既然都檢查過了,我還看什麼?我知道,你對我有心病……一時半會放不下,這很正常。可是,從你接受李主任的命令,離開76號,回重慶潛伏的那一天起,我們就不再是敵人了。孔先生……我們也別這麼生分了,我和澤之之間,一向都是題名道姓的。我就叫你一聲文清吧。你就叫我老倪,或者倪新。」

    孔文清只好笑著說道:「心病那是沒有的事。只不過……算了,我也不說了。」

    倪新很關切的問道:「你這是去哪?對了,你現在在司令部裡哪個部門工作?」

    「我搬到宿舍裡來住,這是我的行李。家母和舍弟,我送他們回老家了。上海的生活水準太高,我一個人養家,還要租房,很拮据。本來影佐將軍有意讓田中君出任司令部特務機關行動隊的隊長,我跟著他幹。誰知田中君一再要求去76號。於是影佐將軍就任命我擔任行動隊一組組長,本月二十號上任。」

    倪新暗道此人話不多,理路卻很清晰,和性情外向、不拘小節的劉澤之完全不是一個類型的人。對錢財的態度更是天壤之別,孔文清雖然清貧卻很清高,到了上海第一件事就是主動向76號提出不再接受以前發給他母親弟弟的生活費。

    他笑道:「也好,那你就休息幾天再上任。其實你沒必要……以前令堂住的房子是76號安排的,你完全可以繼續住下去,算了,人各有志,我想你自有你的道理。來,我幫你拿一個箱子,送你去宿舍,正好認認門。」

    孔文清不好拒絕,只好由著倪新替他拎著一個箱子,來到宿舍。這間宿舍雖是一個單間,但是沒有廚房、衛生間。裡面只有一張半舊的單人鐵床、一把椅子、一張書桌,一個衣櫃。一看就是統一配給的。倪新放下箱子,笑道:「我幫你收拾吧。」

    孔文清知道倪新對自己還是不放心,他的這片「好心」不容回絕,裝作茫然無知的樣子,說道:「好吧,那就謝謝你了。」

    孔文清打開箱子,一個箱子裡面是簡單的被褥,另一個箱子裡面是現買的兩身冬裝,一身咖啡色的中山裝,還有一身藏藍色西服。都算不上高檔。換洗的內衣褲、十來本書、一些必須的生活用品。

    二人簡單的收拾完畢,倪新拿出一沓鈔票,笑道:「這是李主任以前按季度撥付的令堂、令弟的生活費,你到了上海,說是不需要了,但是一季度的我已經領了,放在我這裡,或者退回去都不合適,就算是一點安家費吧。」孔文清推辭不收,倪新摁住他的手:「如果你不收,就是還在怪我。自家兄弟,以後有的是需要你幫忙的地方。拿著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孔文清拿著錢,愣了一會,只好收了起來。晚上十點,孔文清熄滅房間裡的燈,拉上窗簾,打開檯燈,拿出一把小剪子,小心的剪開西服的襯裡,掏出偽裝成墊肩的幾樣東西,飛針走線縫製起來。拿槍的手幹起針線活來居然也並不顯得笨拙。一個多小時之後,一個產品基本成型。

    而後他又剪開中山裝的襯裡,仔細的拆下來一幅用很薄的綢子製成,一米寬、三米長的白色空白條幅。又把早已準備好的暖水瓶裡的液體倒在條幅上,幾分鐘過後,空白的條幅上漸漸地顯示出了字跡:影佐禎昭,幼犯天譴,不自殞滅,禍及其父,少年失恃。子曰:子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更兼倭幫屬國小民,偏處一隅,性本頑劣,未聞聖賢之教誨。今代爾父教訓:君子不遷怒不貳過,不凌弱寡,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若不幡然悔悟,必將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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