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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六章 濫殺無辜 文 / 沉醉四月

    元月八號下午二點半鐘,劉澤之和山木龍三在車站貴賓室見了面,山木龍三說道:「人手調集好了嗎?」

    「田隊長一共調派了六個人,配備了武器,分兩班,一班三個人。我們兩個也分為兩班輪著帶隊,好不好?我先讓他們六個都去了診所,一會你先當面佈置,然後再讓他們上崗執勤。」

    山木龍三看了看表:「好吧。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先去接人。」

    劉澤之奇怪地問道:「怎麼沒聽見從北平開來的火車即將到站的消息?」

    山木龍三笑了笑,答道:「當然,福田英夫先生是從嘉興過來的。」

    劉澤之「哦」了一聲,不再說話,跟著山木龍三來到站台。火車剛一進站停穩,幾名隨車的警察神色倉皇,快步跑下車。接站的人問道:「怎麼不開門?開門!」

    火車上也有人不停地在拍打車門,許多人喊著:「為什麼不開門?列車員去哪了?」

    接站的人有的已經看見了要接的親人朋友,一邊打招呼一邊焦急的詢問情況。車上車下亂成一團。山木龍三馬上反應過來,一把拽住一名跑過他身邊的警察:「火車上是不是出了事?叫你們列車長過來!這是我的證件。」

    很快,兩名警察陪著列車長和一名身穿西服的男子,四人一同走了過來停在幾步遠之外,那名西裝男子單獨上前幾步問道:「哪位是山木組長?我是福田英夫教授的隨員楊文舉。」

    山木龍三答道:「我就是,出了什麼事?」

    楊文舉看了劉澤之一眼,山木龍三說道:「這是我的同事,奉李主任的命令,一同負責福田英夫先生在滬期間的安全。有話你儘管說吧。是不是福田英夫先生病情惡化?」山木龍三其實已經猜到事情絕不是病情惡化這麼簡單,而更大的可能是出了意外。

    果然楊文舉神色悲倉:「唉,出了大事了。實不相瞞,從嘉興上車後,福田英夫教授的包間提前被改裝成了簡易的臥榻,他一直在臥床休息。途中我還兩次去探視過,福田教授睡得很熟。誰知道臨下車前,我去請福田教授,卻發現……教授不知什麼時候,被人割斷了咽喉!」

    在山木龍三陰騭的目光打量之下,楊文舉不由得打了個寒戰。這時,隨著不能下車的時間越來越長,車站的秩序更亂了。有的人大力拍門,有人打開車窗想跳出來,被警察厲聲喝止。有的膽小的看到這麼多拿槍的,已經嚇得面無人色,婦孺孩童的哭聲更是此起彼伏。劉澤之提醒山木龍三:「快過年了,車站不能亂,必須儘管拿出處理意見。」

    山木龍三點了點頭說道:「你說得對,馬上給李主任打電話匯報這裡的情況。打完電話在這裡等候田隊長。還有,你四處走走,看看有沒有有價值的線索。列車長,你過來一下。」

    列車長小跑著走到山木龍三面前:「您有什麼吩咐?」

    「調集所有你能找到的人手,分頭分車廂登記乘客基本情況,沒有嫌疑的放他們出站。有嫌疑的先派人看起來。一會76號憲兵隊的人來了,移交接受審訊。」

    胖胖的列車長掏出手帕擦了擦冷汗,答道:「是,我這就去辦。」

    「楊文舉!」山木龍三叫了一句。楊文舉趕緊答道:「山木君有何吩咐?」

    「帶我上車,我要勘察現場。」

    很快,76號行動隊長田成羙帶著人趕來了,田中勝榮也跟著來了。二人見了劉澤之,問道:「怎麼回事?福田教授死了?」

    「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山木君在車上,你們上去問他吧。」

    二人來到車廂,山木龍三正親自帶著手套搜查現場。車輛包間裡血漬斑斑,牆上、地下、簡單的白色臥具上,都是死者被割喉後噴濺出來的鮮血,觸目驚心。看到二人,山木龍三說道:「田隊長,我奉李主任的命令前來接人,事情緊急,您二位看這裡由誰……」

    田成羙答道:「行了,這都什麼時候了?我們出發時主任說了,這裡由你全權負責。有什麼安排你就直說吧。」

    「那好,麻煩田隊長你叫幾個人上來,把屍體送回76號解剖。命令你的人接手乘客登記,有嫌疑的帶回76號。田中君,你跟我來。」

    楊文舉和另外一名同伴被叫了過來:「這位是76號情報處長田中勝榮,你們把具體情況逐一向他匯報。」說到這裡,山木龍三板起臉冷冷的威脅道:「作為福田英夫教授的隨員,教授死於非命,你們居然毫不知情,這是嚴重的瀆職!能不能保住腦袋,就看你們能不能配合田中君抓到兇手了!好自為之吧。田中君,我必須馬上趕回去向李主任匯報,這裡就拜託了。」

    當天晚上八點,李士群召開會議,佈置調查福田英夫遇刺事件。從表面上看劉澤之雖然和福田英夫有過數面之緣,但是事先並不知道福田英夫是從嘉興乘坐火車來的,所以沒有任何嫌疑。其他知情的人,比如山木龍三,和福田英夫更是素昧平生,談不上嫌疑。

    負責審訊乘客的田成羙首先說道:「帶回76號的有嫌疑的乘客一共十九人,他們在途中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曾路過福田英夫教授的包間。目前正在審訊,還沒有實質性的進展。」

    山木龍三歎道:「又是一樁無頭公案,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李主任,屬下提議把楊文舉和另外一名隨員,還有那個醫生,先抓起來審一審,看看途中有沒有可疑情況……」

    因沒有介入保護福田英夫的任務,倪新並沒有參見此次會議。此時他匆匆推門而去:「主任,影佐禎昭將軍來了……」

    話音未落,影佐禎昭軍容整肅的出現在會議室中,眾人忙起身相迎。影佐禎昭一張臉板得可怕,坐在西式長會議桌另外一頭,和李士群相對而坐,冷冷說道:「有什麼進展?說來聽聽。」

    眾人打起十二萬分的小心,繼續開會。山木龍三繼續說著剛才被打斷了他的話題:「不過屬下已經初步做了訊問,楊文舉雖是中國人,卻是福田英夫教授的助手和學生,應該是可靠的。另外一名隨員樸文峰,是日本關東軍派遣的高麗人,專門負責教授安全的。也曾參與生物武器的研究。二人相互證明沒有作案時間。屬下更找不出他們的作案動機。」

    田中勝榮開口說道:「法醫檢查了福田教授的屍體,睡夢中,無聲無息,一刀斃命。兇手行兇手法乾淨利落,是個職業殺手。我剛才看了看田隊長抓回來的嫌疑人,沒有一個有這種能力……」

    「夠了!」影佐禎昭拍案而起:「這些空話說的夠多的了!威廉史密斯失蹤是懸案;周成斌逃走是懸案;愛儷園爆炸是懸案;天網行動失敗也是懸案!大日本帝國再也不能受到這樣的羞辱!我命令——」

    眾人唰的一下,不約而同的起身肅立。影佐禎昭命令道:「從今天起,兇手一日不自首,我們就從嫌疑犯中槍斃一個支那人!直到這些嫌疑犯全部為福田英夫教授殉葬!治亂世用重典,把消息發出去!這些不識抬舉的、該死的支那人!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他們就不知道誰才是大上海的主人!」

    與會眾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敢說話,都看著李士群,等他的意見。片刻的震驚之後,李士群反應過來,很不以為然,但看影佐禎昭面色不善,只能試著委婉勸解:「難怪將軍動怒,不拿出點雷霆手段,宵小之輩也太猖狂了!可是包括章醫生在內,很多嫌疑人——這些人大多都是一等車廂的客人——都有頭有臉,是不是再慎重一點……」

    影佐禎昭絲毫不給李士群留面子:「什麼面子?下等的支那人還有什麼面子?給臉不要臉。失敗者的尊嚴要靠勝利者施捨!李桑,你知道福田英夫教授對大日本帝國意味著什麼?他的死,別說區區十幾個支那人的性命,一百個、一千個,也難洩我心頭之恨!」

    在座的職業特工雖然都不是些心慈面軟之輩,但是也都受過相當的教育,表面上還都維持著風度。大家誰也不願意在影佐禎昭盛怒之時觸霉頭,都默然不語。影佐禎昭命令道:「就從今天開始吧。李桑,我先告辭了。」

    眾人起身相送,一直站在門邊的倪新突然開口:「將軍請留步。福田英夫教授之死,的確是大日本帝國的一大損失。不過福田君雖然是個技術人員,但是他直接參與了軍方的生物武器研製,也等同於軍人。戰爭是軍人之間的事。不得已的傷及平民固然無法避免。但是怎麼能殺人洩憤?這些人不是敗亡流竄到重慶的原國民政府的人,而是大東亞共榮圈的一份子。請將軍三思。」

    聞聽此言,眾人大吃一驚,倪新這是怎麼了?影佐禎昭面如寒霜:「你是誰?是在教訓我嗎?」

    「屬下倪新,是李主任的機要秘書。屬下怎敢對將軍不敬?肺腑之言,不吐不快,請將軍見諒。中日之間不是敵人而是盟友,是攜手共建大東亞共榮圈的夥伴。日本文化先進,文明程度高,有責任領導亞洲抗拒歐美殖民,蘇俄擴張。中國應該尊重日本在亞洲的領袖地位。但是如果枉殺無辜,甚至殺人洩憤,豈不讓大日本帝國因此蒙羞……」

    沒等倪新說完,李士群狠狠的給了他兩記耳光:「你得了失心瘋了?!竟敢冒犯將軍?來人,把他關進禁閉室!等我騰出手來嚴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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