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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章 去黑玫瑰 文 / 胡焱東

    正晚餐時間來《黑玫瑰》,那是客人自願掏荷包送酒錢來了。「先生請,」門前有小姐恭迎。霧庵轉了一圈選了一個既能盯住門口又不引起別人注意的角落坐下。剛過五點鐘,客人還不多,小姐們就有時間與客人熱絡。這不,走過來一名秀色可餐的小姐,笑容可掬,說「先生等人啦,要點什麼?」

    雲霧庵掏出一包香煙,放在桌上,抽一支叼在嘴上,點燃吸一口,吐了一個煙圈兒,說:「要一杯啤酒,菜就一葷一素,不急於上來。」

    「等人不急,」小姐說,在他對面坐下,從他煙盒裡抽出一支煙,對他明目皓齒一笑,他啪的一聲給她點燃上,說:「小姐怎麼稱呼。」

    「白無黑,」小姐說,一口煙吹在他的臉上,隨即她嗆得一陣咳,那眼淚也流出來了。

    雲霧庵笑了。

    白無黑也歉歉一笑,挺不好意思的表情,說:「還不是你的煙太厲害了,等女朋友?」

    「等一個男的,我還未見過他。」

    「不認識還等?有名兒嗎?」

    「馬三江,他的女朋友在這兒上班,你認識嗎?」

    「我,」白無黑瞅著門口一下子愣了。雲霧庵發現一個穿牛仔褲的年輕人進門後東張西望。

    「找他什麼事?」白無黑說。馬三江已經走了過來,見自己的女朋友和一個年輕男子聊天還抽著香煙,頓時臉有慍色。

    「他找你,」白無黑說,冷冷的,起身走開。

    雲霧庵見過來的年輕人就是馬三江,即嚴正地說:「坐,我是公安局的,找你談談,要看證件嗎?」

    「不用,什麼事?」馬三江說。他想,難怪有人說,公安找人,沒事兒也叫人有三分的不自在。

    「舒構賄賂你的一台彩電拿回家了?」雲霧庵單刀直入,突襲蒙人,常常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是,」馬三江連想一下再回答也沒能辦到。

    「這麼說,那彩電不是你托舒構買的了?」雲霧庵笑了。馬三江明白自己上當了,再改口說「不」豈不是自找苦吃。

    雲霧庵說:「舒構採購回來的一批走私手錶,你呢都驗它合格,條件是要他送你一台彩電,對嗎?」

    馬三江說:「挺冤的,我壓根兒就沒說要他什麼彩電,況且這一批手錶,質量還挺好的,再說,金方明科長在我之前已經簽字同意入庫,我又幹嗎去得罪人呢。又再說,這種事兒又不是第一次;還有,舒構送我彩電我又不在場,是我爸收下的,說是我托他買的。」

    「那你幹什麼去了?」

    「看電影去了,金科長給的票,不,他只說二十排十五座,七點半放映;我去,晚了一刻鐘了。」

    「金方明也去看了電影?」

    「他沒去。我去他家找小白,小白在他家做完晚飯走了,金方明就叫我去看電影。」

    「是五月二日晚上?」雲霧庵問。見白無黑在鄰座望著他,還笑呢。

    「是舒構喝農藥的那天晚上,」馬三江說。「不信,小白可以作證。」

    「小白是誰呀?」雲霧庵明知故問。

    「你們剛才還在一起閒聊,怎麼,還不知道她叫白無黑?」馬三江說。他見白無黑在鄰座朝這邊看,隨即喊道:「小白,你過來一下!」

    「你爸認識舒構?」霧庵繼續詢問。

    這當兒,白無黑過來了,馬三江說:「不認識,舒構送彩電時說自己姓舒,小白,你到金家做晚飯正是舒構死了的那一天嗎?」

    「做好了飯菜我就走了,見都沒見到你們那一幫爛仔,」白無黑有點惱怒說:「就你一張烏鴉嘴叫我作什麼證,以後你少來找我,瞧你一副德行,還到處亂說我是你女朋友,是嗎?」白無黑雖然訓斥了一通馬三江,但還是惱火,就走,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說:「姓馬的,還不走?快滾!」

    雲霧庵說馬三江:「那你,可以走了。」

    馬三江站起,氣呼呼的,恨恨地挖了白無黑一眼走了。霧庵看他那個灰溜溜的樣兒又好生狼狽,頓生憐憫之心,心裡歎說:女人啊,你怎麼能這樣呢。此刻白無黑已坐在他對面了,又拿了他的一支香煙,他又給她點燃了。她輕吸了一口,吐了出來,說:「雲霧庵!」

    「嗯,」他應了一聲,不經意。

    白無黑問:「一葷一素菜,上嗎?」

    「上,」他說,突然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兩眼睜得牛眼大。「你剛才叫我什麼?」

    「雲霧庵呀,」白無黑笑了。

    「你認識我?」他問。

    「你知道這酒樓的主人是誰嗎?」白無黑答所非問。

    「誰?」

    「大妮,牟大妮。」

    牟大妮,雲霧庵初戀的女朋友。他倆相戀兩年,最後一次為買一件名牌子衣裳吵了一大架。她離開他去了廣州,三個月後,她嫁給了一個愛她追她很久很久了的老闆。這會兒,她是黑玫瑰酒樓的主人,他一點也不奇怪。

    白無黑說:「大妮叫我遇到有什麼麻煩事兒就去找你,我不認識你,就沒去找你,可昨天她從廣東回來了,我和她上街看見你了。」

    雲霧庵驚訝:「她看見我了?」

    「看見你和一個女孩子在一起,她就沒有喊你。」

    「她還好吧?」

    「怎麼說呢,像一首歌唱的,愛他所愛,悲哀他所悲哀,她好不好我就不說了,你為什麼同她分手呢?」

    「不分手,她哪來的這酒樓?」

    「明白了,愛情與麵包她要了麵包。」

    「我不怪她,那時她剛工作,爸爸死了,媽媽沒有工作,弟弟又讀書,她連一件好一點的衣裳都買不起。」

    「想見她嗎?」

    「我……」

    「我打電話給她,」白無黑說,就要打電話。

    雲霧庵一把拉住她說:「不要打電話。」她說:「就要。」一個緊拉她的手,一個要掙脫去,恰巧這一刻兒,有人一聲喊「雲霧庵!」雲霧庵一驚,見來人是韋蓮娜,急忙放開白無黑。

    韋蓮娜穿一件紅色呢子風衣,黑皮鞋細而尖,不知是走得匆忙呢,還是生氣,她喘吁吁的,直看著他。

    「我去叫人上菜,」白無黑見狀說,走了。

    雲霧庵呆站著,過了一會兒,才去拉蓮娜坐,蓮娜一甩手掙脫,「哼」一聲就走。

    追,他站了起來,又一想:媽的,隨她去吧,我和牟大妮好了兩年,她不也說走就走了,如今竟然成了這酒樓的主人;韋蓮娜呢,她還有一個同學在追她,你能說她就不是第二個牟大妮?如此一想,人就坦然些。現在人,嘴上總講緣分什麼的,走吧走吧,就當沒緣分罷了。你還當一個實習的大學生真愛你?即便愛,也是一時的衝動而已。愛情固然是兩個人的事,婚姻卻是兩個人社會關係的總和。你能保證她的局長爸爸經理媽媽不反對他們的女兒去愛一個農民的兒子?雲霧庵,你省省吧。

    雲霧庵呆呆地只顧想心事,這會兒,一個女人——雍容華貴的女人,端著一個托盤來到他面前,他只覺得眼前一亮。「大妮!」雲霧庵驚訝說。

    三菜一湯,一杯啤酒擺在桌上。牟大妮臉紅紅的,在他的對面坐下。「庵,還好吧?」大妮問。

    「就這德性,你不是都看到了!」雲霧庵說,不知怎麼,心裡頂不是滋味。「三菜一湯,又是烤鴨燒雞什麼的,就算我吃得下去,我也付不起這飯菜錢,你這不是難為我?」

    「你……」

    「啊,你不要錢,那就是你施捨我?」

    大妮不吭聲了,勾著頭。雲霧庵看她眼兒紅紅的,就什麼也不說了。他想,若叫大妮心裡好受一些,那就是把桌上的食物吃光。於是,他做一個狼吞虎嚥的樣子,吃了起來,他吃著喝著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說:「你看我幹嗎,吃呀,你又沒有吃晚飯。」

    「你怎麼知道?」大妮心頭一熱。

    「三菜一湯我能吃得了?再說,你又最愛吃烤鴨,這分明是你我共進晚餐,不是嗎?」雲霧庵說。

    「你咋知道我愛吃烤鴨?」

    「我們分手前,有一次我只給你買一隻烤鴨腿,看你那個吃相……可惜那會兒我口袋裡沒捅那多錢,沒把那一隻烤鴨全買下。」

    大妮感動得流下一串清澈的淚水,說:「庵,別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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