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6,一顆人頭 文 / 鈞鈞
我從衣服口袋裡摸出一張紅太陽(100元)來,放到老闆娘肥胖的手心。老闆娘接過錢後,拿在手裡抖了幾抖,還給我,眼睛卻是鄙夷的看著我。
「怎麼啦?假的?」我覺得奇怪,我怎會有假錢呢?恐怕是這胖女人把老子的錢掉包了吧,要真是這樣,就別怪老子鬼火戳了。我拿過錢來,仔細辨認了一下,沒錯啊,是張真錢哪。這時,旁邊又有人付賬了。我看了一眼,心裡咯登一下明白了,原來,這裡不流通人民幣啊,而是要用冥幣。
我這下可是徹底傻了。老闆娘似乎看出來了我的困窘,沒好氣地說:「沒錢呀?沒錢付賬的話去廚房幫忙去,做活抵飯錢。」
「考!」我想發火,可是,想想還是忍了。這在別人的地盤上,自己又是新來的,不能這樣衝動啊。
所有的解釋和辯解、求情都無效,我只好苦著臉,來到所謂的廚房裡。一個同樣肥胖的大肚子男人正在灶台上忙碌著。大胖子男人轉過身來,一張慘白的寬臉上滿是油污,讓我有一種想要逃跑的恐怖感覺。男人揮著手裡的巨大的鐵鏟,吩咐我:「快,給灶裡加點柴!」
我灰溜溜地來到灶前,拿起幾根柴禾,放進了灶膛,火苗騰一下又旺盛起來。我聞到一股莫名的味道,感覺是腐蝕的味道,也或者是其他的說不上來的味道,總之這種味道很不正常。
「咦,這是什麼柴禾?」我看著黑漆漆的柴禾嘀咕了一聲。
沒想到那男人說:「棺材板!」
我還是不可避免被嚇了一跳。雖然知道自己也是個鬼,可是在這樣詭異的地方,聽到這樣的說話,怎能做到坦然無事呢。
我正燒著水,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從領口掉進了脖子上,冰冰涼涼的,就像小時候住在茅屋裡,下雨天,雨水就從屋頂漏下來,滴進了衣服。我本能地抬起頭來,向上望去。只見那火炕頭上,正掛著一顆人頭。說具體點,掛著一顆女人頭。那長長的凌亂的頭髮拴在房樑上,人頭的從脖子以下,就是什麼也沒有了,被火焰熏烤,整個人頭看上去有些烏黑,還佈滿了灰塵,可是從那脖頸裡,正一滴一滴的流淌著什麼,是血水?是屍水?還是……?
乍一看到,我又嚇了一跳,差點叫了起來。我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但是又忍不住悄悄抬頭看了幾眼,總感覺到那人頭不是一般的恐怖。也許是錯覺,也許是幻覺,我好像看到了那人頭的眼睛居然睜開了一下,隨即又閉上了。甚至,我好像還看到,那可怕的人頭衝我猙獰的笑了一下。
我移動了一下身子,避免那人頭上的水再滴到身上。伸手到自己的脖子上摸了一把,漣漣糊糊的摸了一手,看時,滿手的黑褐色的液體,散發著令人噁心的臭味。
我覺得,這個鬼地方,我還是盡早離開的好。可是,自己能輕易地走掉嗎?簡直是太可怕了。我的心裡突然翻江倒海的,想吐。
胖男人依然揮舞著巨大的鍋鏟忙碌著,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甕聲甕氣地說:「咳,這有什麼,不用怕,真是一個膽小鬼。」
我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心裡升起來,毛骨悚然的恐懼感縈繞渾身,不敢再抬頭去看,甚至眼睛的餘光也害怕去瞟。但是,又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促使我去看那頭頂懸吊著的人頭。我縮了縮脖子,心裡的恐懼更加厲害。偏偏這時候,我似乎聽到一個女人的哀叫,低低沉沉的,淒淒楚楚的,我凝神細聽時,卻又什麼也沒有了,只有棺材板在灶膛裡歡快的燃燒著,發出畢畢啵啵的響聲,大鍋裡的滾水和湯汁沸騰翻滾。我認為,是自己的膽小在作祟,便暗暗地罵了幾聲自己,怎麼就這麼膽小怕事了?
正當我稍微克制住了內心的恐懼時,驀然又覺得有冰涼的液體滴入了脖頸。我駭然大驚,趕緊抬頭望去,那人頭竟然正懸掛到自己的正頭頂上方。我戰慄了一下,要是沒有記錯的話,自己應該是挪了一個方向的,按理說是應該避開了那人頭的,可是,現在這人頭卻剛好在自己的頭頂,真是太詭異了。
就在我抬頭的一瞬間,我又發現那人頭帶著詭異的獰笑,眼睛居然睜開了,眼珠子還骨碌碌轉了幾轉。我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又眼花了,或者是出現了幻覺。因為那人頭依然如舊,但是總覺得與第一次看上去有所不同,到底是哪裡不同,一時又說不上來。我大著膽子,再度看了一眼後,終於發現了這一次與第一次的不同之處,正是那長長地吐出嘴巴外面的舌頭。
我清楚的記得,自己第一眼看這人頭的時候,根本沒有舌頭吊在外面,而且嘴巴也是緊閉著的。可是,現在看上去,那人頭吊著一條黑紅的舌頭,舌頭上,正慢慢的滴著黏稠的液體。
我抬起頭來,正好有一滴液體滴落到我的嘴角,一股惡臭隨即鑽入鼻孔。我再也無法控制,哇的一聲吐了起來,把剛剛吃進肚子不久的東西一股腦兒嘔了出來,穢物噴濺在灶前,天哪,都吃了些什麼呀,早些那香噴噴的湯麵,怎麼吐出來都是些什麼鬼東西呀。只見自己嘔吐出來的污物中,有爬動的蟑螂,有八隻腳的蜘蛛,有像小老鼠一樣的動物,還有數不清的蛆蟲一樣的東西,而且,這些東西都在穢物中掙扎著,意欲四散爬動。
我站起身來,拖著像灌了鉛一樣的腳,拚命地跑出了這該死的廚房,並且跑出了這該死的小吃店,出門前還對著胖胖的老闆娘呼咋了幾聲:「老子不幹了,你愛咋地咋地!」
胖老闆娘當然不會讓我輕易逃脫,甚至被我的行為惹惱了,她從狹窄的骯髒的櫃檯裡一躍而出,罵罵咧咧的追出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