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七章 昭告天下 文 / 陸笑蝶

    以前總認為，嫁人是一件很幸福很幸福的事情，因為可以和相愛的人共度白首。如今，沐兮裳發現，自己就算站在亭台巍峨的天壇上，身邊站著世間女子無不翹首想嫁的男子，心中也沒了漣漪般的圈圈波動。

    宇巽頭戴著前後垂有十二冕旒的玉製冠冕，身上穿著上下繪有章紋的玄色上衣和朱色下裳，上面都精心繡著祥雲或者騰龍的圖案。他眉目俊秀，眼神睥睨，渾身上下充滿了雄霸天下的王者之氣。

    沐兮裳則穿著繡有鳳穿牡丹圖案的曳地長袍，深藍色的錦緞上，繡著九隻綵鳳，綵鳳中間，穿插數朵牡丹，傳統且莊重。她低眉順目的立於宇巽的身側，細聽著他清朗的嗓音高聲宣告。

    「沐氏兮裳，溫婉淑德，嫻端莊，著冊封為後，為天下之母儀，內馭後宮諸嬪，以興宗室，外輔朕躬，以明法度，以近賢臣，使四海同遵王化，萬方共仰皇朝！」

    沐兮裳削薄的唇角，不經意地勾起一個嘲諷的淺笑。呵……溫婉淑德，嫻端莊麼？這些詞離她恐怕差了不止千萬里。她眼皮輕抬，默然的目光，一一掠過謙卑立在天壇之下的群臣諸妃。

    她瞧見那些女子們羨慕嫉妒的眼神，也捕捉到了歐陽玉眼中一閃而逝的憤恨和不甘。沐兮裳心頭暗想，歐陽玉攥緊的手中，如玉的掌心，是否早已指痕纍纍？

    昭告天下並不太繁瑣，只不過是召集群臣妃嬪，宣佈封沐兮裳為後，只後便是例行的封賞，謝恩，然後自行散去。

    沐兮裳被趙晦帶領著，來到耗時一月，耗費上萬人力物力，重新修葺一新的皇后主宮。只是現在這個宮殿的上頭，漆金的蒼勁大字寫著「芙蓉宮」，是宇巽的親筆題字。

    沐兮裳謝別了趙晦，同冷心一起踏入這座，自此以後便將她如同金絲雀一樣囚禁起來的牢籠。

    雖然知道，堯襄就隱身在芙蓉宮的某一個角落，但是沐兮裳還是不習慣，沒有他陪在身邊的日子，因為時時處處抬眸，便能對上那雙蒼藍眼眸，給予了她太多的安全感。

    如今，貴為皇后，身邊卻是不能再有所謂「貼身侍衛」了。

    沐兮裳素手輕抬，撫摸過雕刻細緻的殿柱、流光溢彩的垂簾，還有鋪著錦褥的鏤花的桌椅。她突地一手掀開了大殿中央，排列整齊的箱子。頓時，琳琅滿目的珠玉首飾，步搖，金釵等，差點耀花了人的雙眼。

    除了這些，還有成箱的錦緞，蘇繡杭繡蜀繡，應有盡有。然後便是一箱子一箱子，滿滿的金錁子，銀錠子，全部倒出來，足以堆積成一座小山。

    「小姐，皇上對你可真好！」連一向陰冷慣了的冷心，瞧見如斯財富，都忍不住感歎了一句。

    沐兮裳眼神緩緩掃過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隨手掠過一隻通體碧綠的玉如意，低聲呢喃著問道：「這，便是好麼……」

    「銀錢雖然不能衡量一切，但是如皇上這般，肯為小姐傾盡一國之財，他，無疑是愛你的！」冷心黑亮的眸子裡，閃爍著肯定的光芒。

    「可是我要的，不是銀錢，更不是一國之財……」沐兮裳有些失神的細語。

    「旁人都說，皇上待姐姐是不一般的，如今一瞧啊，倒真是羨煞妹妹們了！」一個清朗卻不失柔情的聲音傳來，接著便有一群鶯鶯燕燕紛至沓來。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娘娘萬福！」領頭的女子對著沐兮裳盈盈一拜，纖細的腰身不贏一握，竟是前幾日才見過的惜妃。

    其他妃嬪們，自然是紛紛行禮，不肯落於人後。

    「都免禮吧！」沐兮裳輕輕瞟了眾人一眼，竟是不曾在人群之中，瞧見歐陽玉和那日出言頂撞她的安嘉安昭儀，心下未免浮起冷笑，「這便是要公然對抗了麼……」

    「哇——這麼一長串的東珠，可是價值連城呢！皇上對姐姐可真好！」有嬪妃眼饞的拿過箱子裡的首飾，一臉艷羨的模樣。

    沐兮裳接收到惜妃的眼色，淡然的一笑道：「這些首飾我也用不著，你們有喜歡的，便拿回去用吧！」

    「謝皇后娘娘！」眾嬪妃忙施了禮，迫不及待的在金銀首飾的箱子裡，翻找了起來。

    沐兮裳眉色淡淡的走到惜妃身邊，含笑問道：「惜妃為何不去瞧瞧，興許有中意的首飾呢！還是說，皇上賞賜給本宮的東西，入不了你的眼？」

    「臣妾只是來恭賀娘娘的！」惜妃瞧了一眼，爭搶不休的妃子，冷嘲道：「並不是來討賞的！」

    沐兮裳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正色道：「我著實沒想到，你會是第一個來恭喜我的人，我以為那日的事情，讓我們之間決裂了呢！」

    惜妃驀然一怔，隨即粲然一笑，「臣妾雖然駑鈍，卻並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娘娘醫者父母心，臣妾又豈能強求，讓娘娘見死不救呢！況且……」她略一停頓。

    「況且？」沐兮裳好奇的挑了眉。

    「娘娘此後便是後宮之主，臣妾只是一介嬪妃，實在沒必要同娘娘為敵！」惜妃目光坦然的看著沐兮裳。

    「封後大典尚未舉行，一切還未成定局，或許，我不一定能坐上那個位子！」沐兮裳伸出手，遙遙指著大殿正中，金光燦燦的鳳椅。

    惜妃輕笑道：「若是娘娘不是娘娘，那與臣妾便更無利害關係，臣妾也就更沒必要給自己樹立一個敵人，而且還是一個勁敵！」

    沐兮裳目光中，讚賞愈盛。

    在這一群妃子，如強盜般劫掠一番，最終離去之後，堯襄旋身從雕鳳的樑柱上跳了下來，拍拍身上沾染的些許灰塵，冷嗤道：「好一群嘰嘰喳喳的盜賊啊！」

    沐兮裳瞥了他一眼，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小姐，以後我們便要在皇宮住下了嗎？」冷心將敞開的箱子一一合上，抬頭問道。

    「怎麼，你不喜歡？」沐兮裳嘴角微翹，淺笑著問道。

    冷心竟莫名的歎了一口氣，語氣哀怨的說：「自然是不喜歡的，皇宮有什麼好？沒有好吃好玩的，規矩還挺多，不許這不許那的！」

    沐兮裳聞言失笑，「你倒是說得直白！」

    「冷心這次可沒說錯！」堯襄旋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揪下一顆葡萄丟進嘴裡，「這皇宮確實挺沒意思的，雖說美女如雲吧，可都是別人的，只能看，不能碰！」

    「這世上還有什麼，是你堯大公子不能碰的？」沐兮裳水眸輕瞇，眼神戲謔的調侃道。

    「我自然是怕連累你啊！」堯襄幾乎是脫口而出。

    沐兮裳驀地從心底泛上一股濃濃的感動，她櫻唇微張，目光柔和的凝視著面前桀驁不馴的男子。待堯襄注意到她這一變化之前，沐兮裳低下了頭，不動聲色的說：「宮裡太悶了，冷心陪我出去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