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八章 凌遲 文 / 陸笑蝶
陰沉的天空，再次聚積了厚重的烏雲，紛紛揚揚的雪花，大片大片的落了下來，覆蓋在杯盤狼藉的鎮國將軍府，也掉落在緩步行走在長街的身影上。
沐兮裳和堯襄並肩走著，因為一件關乎家國仇恨的大事，即將塵埃落定，兩個人的心中，竟都莫名的生出了些唏噓。
「堯，你說，宇巽的話中，有幾分真假？」沐兮裳低垂的明眸中，竟有了些微的不確定。
「你已看的分明，何須問我？」堯襄側目凝望神情猶疑的女子，語氣平淡的說。
「不，我看不清，亦不知道……真相…仍舊置於迷霧之中，懸而未決……」
「你知道！你只是裝作不知道，然後就可以看不到，宇巽對你溢於言表的感情！」堯襄停下腳步，直視神色略顯驚訝的沐兮裳，眼神堅定。
「不過是帝王的微情薄愛，算的了什麼……」沐兮裳輕歎。
「那是因為你低估了，一個男人對心愛女子的感情，他愛你至深，決不會派人屠戮你的家族！」堯襄的語氣斬釘截鐵。
「這些道理，我又何嘗不懂，只是……」沐兮裳話鋒一轉，眼神也跟著變得凌厲，「世事無絕對，誰又能夠保證，他口中信誓旦旦的感情，能夠抵的過他統御四海的野心？」
沐兮裳緩緩啟步，口中繼續著未完的話語：「畢竟，宇巽統治下的西逞，是用殺伐和戰績所構築的，喋血王朝！」
堯襄依舊停駐著腳步，他望著沐兮裳步伐蕭索的背影，高聲喊道：「沐兮裳，你這樣執著的讓自己相信，宇巽才是幕後黑手，你這樣不停的加大復仇的難度，究竟是為了什麼？」
沐兮裳的腳步一滯，緩緩地垂下了頭，鬢角的青絲被寒風吹亂，掩住了她眉宇間的慌亂無措。
堯襄瞬移至沐兮裳的面前，雙手用力鉗著她的肩膀，「你的生命裡，不僅僅只有復仇，除了那些陰謀詭計，你還有美好的生活，你還有……我！」
沐兮裳沒有直視堯襄目光懇切的雙眼，亦不曾回復他語氣希冀的話。她輕輕拂開堯襄的手，逃避似的上了一直跟著的馬車。
兩人之間，再無言語。
宇巽並沒有讓沐兮裳有太多等待，五日之後，歐陽徹謀逆一案，便有了結果。
只是，他給的結果，總是不那麼差強人意！
歐陽徹以違抗皇令，擅自覆滅沐澤國，還有殺害公主的罪名，被處以凌遲處死，並與十日之後在午門當眾施行。而鎮國將軍府，因為追隨先皇打下江山，且不知者無罪，所以只是給了子弟們罰俸三年的薄懲。歐陽家，依舊是京都聲名顯赫的三大世家。
行刑之日，沐兮裳面無表情地坐在行刑場對面的馬車裡，遙看著監斬台上，眉目冷峻，薄唇緊抿的男子。他穿著一身絳紫色的龍袍，披著同色的狐毛大氅，端坐在高台的龍椅之上。他的眼神，穿透擁擠紛繁的人群，看向車窗中，眼神淡漠的女子，心中驀地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監斬台下方的平台上，一個身穿囚服，頭髮蓬亂的男人被綁在石柱之上，凌亂的散發遮住了男人的面貌。囚犯身邊，站著一個手持刀子的壯碩男人，在等待著行刑的令下。
「開始吧！」宇巽擺了擺手，冷淡的吩咐了下來。
「行—刑—開—始—」一旁的太監扯著嗓子，拉長了語調高喊了一聲。
沐兮裳冷哼了一聲，緩緩放下了車窗簾，吩咐道：「走吧！回芙蓉別莊！」
芙蓉別莊，是宇巽為她特意修建的別苑，花園湖泊，小橋流水，應有盡有。據說是在兩年前，也就是宇巽篡奪了皇位之時，就開始修建的，至今已完成一年有餘。
直到沐兮裳出現在公主婚宴，宇巽才在第二天，正是題名了牌匾，掛在了大門空蕩蕩的上方。為此，沐兮裳還引起了一眾后妃的憂心和妒忌。
因為實在無處可去，也不想再勞煩堯襄四處奔波，找尋棲身之所，所以沐兮裳勉為其難的入住了這所，對於她來說，實在有些奢華的別莊。
「這就走了？不親眼見識一下歐陽徹被千刀萬剮？」堯襄跳上馬車，一臉惋惜的表情，「我還是第一次，親眼瞧見有人被凌遲處死！」
「你若是想看，留下便是！」沐兮裳語氣稍顯平淡的說：「只是我實在沒有興致，去見識一個替死鬼被凌遲處死！」
「替死鬼？」堯襄的眉頭慢慢擰了起來，「你是說，被行刑的人，不是歐陽徹？」
「歐陽延兩朝元老，功勳卓著，在朝廷的影響頗大，就算是在戒備森嚴的天牢之中，想要李代桃僵，想必也不是難於登天的事！」沐兮裳嘴角浮起一絲冷嘲，輕嗤道：「官官相護，自古如此，更何況是鎮國將軍這等輕易不能招惹之人！」
「那宇巽呢？他來親自監斬，難道就不知道嗎？」堯襄語氣中多了些急切。
沐兮裳勾唇輕笑道：「也許他知道，也許他不知道，也許…他裝作不知道！總之他要穩固自己的江山，就必須學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是可惜……」她斂去了唇角眉梢的嘲諷，恢復了一派平和，「可惜沐澤和和樂公主，只能成為了他江山穩固下的犧牲品……」
「你早就知道，歐陽徹不會真的被處死？」堯襄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仍舊一臉淡漠安靜的沐兮裳，「那你還要來看行刑？」
沐兮裳斂眉垂眸，盯著手中捧著的金漆暖手爐，輕啟薄唇道：「不這樣，如何讓歐陽家的人相信，我相信了歐陽徹已死的事實？」
「那你也不能……」堯襄眉色中，湧上一股焦躁。
沐兮裳摩挲著溫暖的手爐，淡淡道：「放心，我已經派冷心前去追蹤歐陽徹的去向了，宇徵也遣了譚欽過去幫忙！」
堯襄不滿地斜靠在一旁，翹起了二郎腿，「宇徵的人，也能相信？好吧！退一萬步講，就算他的人能夠相信，憑借他們和冷心的實力，如何鬥得過，被諸多武林高手，還有奪魄跟樓岸層層護衛的歐陽徹？」
「既然明白這個道理！」沐兮裳水眸輕抬，眼神幽幽地看向斜倚車背的堯襄，「堯，你還要繼續在這裡廢話，浪費擒拿歐陽徹的時間麼？」
「我這就去幫忙！」堯襄急忙起身，撩起車簾，準備一躍而下。
「冷心身上攜帶了追魂香……」沐兮裳提醒道，同時囑咐了一句：「奪魄和樓岸武功極強，切不可大意輕敵，我……不希望你受傷！」
「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將歐陽徹活著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