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一年：是的，我看見了星星。（一） 文 / 南薄荷

    像是突如其來的黑暗。

    眼睛會有剎那間的失明。

    正如第一次察覺到對好朋友的嫉妒與不甘。

    ——憑什麼是她獲得了更多的讚美，明明穿了同一個牌子同一個款，甚至同一個號碼同一個顏色的裙子。

    ——憑什麼是她獲得了更多的關注，明明自己的父親才是醫院的副院長，她的父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主任醫師。

    不管是優勢還是站在平等的角度上，總是會輸給她。成為飄忽陰暗的影子。

    吶，不管她以怎樣甜美的語氣對她說：「艾琳最喜歡星塵了。」

    還是忍不住會覺得不甘。

    甚至從她尋常的親暱裡，分解出令人無法歡喜的意味。

    比如——我又不是男生，你為什麼用這樣撒嬌的語氣對我說話。你微微上揚的尾音，一定是因為我們身後不遠站著學校裡最優秀的學長吧。你是在故意讓他察覺到你的可愛。

    然而，分不清楚的是——不知道是你，還是我，最先察覺到他的存在。

    是的，我看見了星星。我爬上楊樹林中最高的樹頂，看見黑暗中有千萬隻眼睛。

    星塵滿足的將書頁合上，這是她最近找到的第二個，關於星光的美麗的句子。與「艾琳聽起來就很洋氣」和「艾琳啊，一聽就是個聰明的姑娘」相比，星塵自出生以來就被阿姨們疑惑的議論，「什麼是星塵啦。塵土麼？真不吉利。難怪那孩子——」

    雖然沒有說出來，自己也能察覺到的後話，雖然那孩子——本身就陰沉不多話，塵土一樣，人如其名。

    身邊「聽起來就很聰明的」艾琳笑著推她：「你看，我們的新學校。」

    所有言情小說裡面不能免俗的開學第一天。星塵不開心的坐在靠著過道的地方，只要有艾琳，靠窗的陽光風景，就都是她的。自己就是艾琳人生中的配角，標準的女配設定，陰沉又卑微。

    「是吶。」於是連應聲都無精打采的。

    星塵將眸子轉向另一邊。

    映著夏末毫不倦怠的陽光，她瞇著眼睛在光影裡裁剪出來一個分明的輪廓。

    不知道什麼時候，身邊坐著一個穿著同色校服的男生。本來有些暗淡的墨蘭相間白色的運動衫，穿在他身上卻顯得格外帥氣。

    少年低著頭，神色不明，在看一本薄薄的冊子，耳朵上帶著一隻白色的耳機。後來星塵才知道，那個耳機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森海。很貴。

    星塵有一種獨自發現了稀奇事的心情，拐了拐身邊的艾琳：「你看，他好像在看原文書。」

    艾琳好奇的扭過頭去看，看了又帶著點驕傲：「這是《傲慢與偏見》的原文啦，這個小說本身就不難的。」

    是啊。你英文那麼好，當然不覺得難。星塵咬了咬唇，沒有講話。

    公交穿過校園的林蔭路，樹葉明滅著細碎的陽光，一塊陰影落在了星塵的書封上，她下意識用指腹擦了擦，卻像印上去的一般牢固。

    報站的聲音響起。

    「鬱林高中到了，請下課的乘客做好準備。」

    還沒反應過來。

    身邊的男生已經收好了書，站起來走了出去。

    星塵騰的一下紅了臉。

    所以他的耳機剛剛根本沒有聲音吧。有種做了壞事被抓到的窘迫感。艾琳卻大大方方的，一點不見窘迫。拉著星塵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