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四三三章 蔣大小姐 文 / 御風樓主人
「哼,我就知道。」邵如昕忍不住插了一句,道:「一個毫不相干的老太婆,無緣無故暈倒在家門口,救她作甚?這世上壞人比好人多。」
「就你聰明!」我道:「要不接下來的事情不用我講了?」
邵如昕不再吭聲。
我繼續講道:「當時媽媽讓我去屋裡,我去屋裡了,但是卻還是好奇,就趴在窗台偷偷往外看。我看見那老太婆的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很亮很亮,她問我媽道:『你什麼時候看出來的?』媽媽說:『剛才在門口,我就看出來了,您手上的肉與常人大不相同,那是練暗器幾十年才能練出來的,您眼睛周圍的皮膚顏色跟常人也不一樣,我猜那是煉製藥物熏出來的,而且當我抱你的時候,我能感覺到你的肌肉彈性很好,好到不是您這個年紀應該有的……我想這些足以證明你道行不淺,十有**便是術界的醫門中人。』我當時雖然一直在偷聽,但是她們說的話,我卻大多都聽不明白,當然,現在都是明白無誤了……」
「那時候的你只是個饞貨。」邵如昕低聲嘟囔道:「能明白什麼?」
我沒理她,依舊回憶道:「老太婆聽見媽媽的話,顯得非常吃驚,她說:『沒想到連個居家的婦人都有這樣的眼力,能看穿我老太婆的底細!』媽媽說:『這裡是陳家村,我的丈夫是陳弘道。我的娘家是穎上蔣家。』老太婆更加失驚道:『你便是蔣赫地的姑娘,蔣明義的妹妹,術界赫赫有名的蔣大小姐?』媽媽說:『不敢當。您認得我?』老太婆說:『人我不認得,名聲我卻知道,術界傳遍,本事猶在蔣明義之上,更兼通情達理,人稱蔣大小姐。怪不得你能看出來我的底細,原來如此。』」
說到這裡,邵如昕已經奔到一個大院落前不遠,腳步放緩,似乎有要停下來的跡象,我道:「這裡是姓程的老巢?」
「嗯。」邵如昕跑到一棵樹下停了下來,道:「我先前在這裡已經暗訪的明白,就是這個地方。」
我道:「那咱們先衝進去,別讓那個程姑娘跑了。憑你的本事,你不會怕她。」
邵如昕道:「我當然不怕她,可是憑什麼你說衝進去,我就衝進去?」
我登時理屈詞窮。
邵如昕卻又道:「我已經算過,姓程的不會走,她要等你進去。所以現在你繼續說,等蔣夢白、江小丫頭他們過來,再做打算。」
我回頭看了看,江靈、表哥、韋家兄弟連影子也沒有,雖然邵如昕功力高,跑的快,但是江靈他們也不至於慢到這種地步。
略一想,我又恍然大悟,他們幾人中,只有韋家兄弟知道路,但是韋家兄弟又受了不同程度的傷,不可能快,且得等他們一會兒。
於是我道:「你先把我放下來。」
邵如昕猛地直起身子,同時鬆開兩手,我悴不及防,登時從邵如昕背上滑落下去,摔了個大墩!
本來趴在邵如昕身上都一路狂奔,都快趴的身體僵硬了,這猛然一摔,那疼痛,簡直了!
「邵如昕,你……」我怒氣沖沖的跳起來,一手揉著屁股,一手指著她,腦海裡迅速翻找適合罵她的詞彙。
「怎麼,賤骨頭也怕摔?」邵如昕不等我罵她,倒是先罵了我一句,道:「快講故事!」
我一口回絕:「不講!」
邵如昕冷冷道:「講不講?」
「看嘴型,不!」
「好,那我現在就在你臉上刻三個字。」說著,邵如昕就從口袋裡摸出來了一根竹籤。
「別鬧,我開玩笑的,怎麼會不講呢……」
我趕緊繼續講道:「當時,當時……講到哪裡了?」
「老太婆認出來你媽是蔣大小姐!」
「對了,當時那個老太婆認出我媽媽後,是連忙看了看粥,媽媽說:『放心,我不會害您。』老太婆說:『既然你看出來我不是一般人了,還敢把我引進家?還敢救我』』老媽說:『你是落難的人,又同是術界中人,再說你也沒有害我,我為什麼不能救你?』老太婆感慨唏噓道:『蔣大小姐真是宅心仁厚的好人啊』。媽媽笑了笑,說:『我已經不是蔣大小姐了。』老太婆趕緊說:『是,是,是,應該叫您陳夫人、陳太太。』媽媽又說:『不敢當,還沒問您是哪位前輩高人?』老太婆搖頭歎息道:『哪裡是什麼前輩高人,只是會道門餘孽,從人民政府手裡溜走的奸徒,老頭子死了的未亡人而已……苟且偷生了多年,老本行再不敢做,只經營些小本買賣,沒想到今天就丟醜了,唉……』」
「原來是會道門的。」邵如昕道:「活該!」
「邵姑娘切記,您現在已經不是五大隊隊長了。」
我沒好氣道:「當時,我媽媽聽她說的可憐,就讓她把粥喝完,然後回屋裡拿了一些錢給她,讓她補貼家用。那個老太婆死活不肯要,媽媽卻堅持要給,老太婆最終接著了,還歎口氣,說了句:『唉,這世上的事情還真是難料,好壞也真是難辨,就算明知道是好人還要害,明知道是壞人還要幫,這世道,怎麼個活法……』」
邵如昕突然道:「這個老太婆不是好東西,要害你們!」
「你也聽出來了?」
我讚賞道:「如果是現在的我,我也能聽出來,當時我卻是什麼都不明白,只是感覺這老太婆絮叨,媽媽似乎明白,似乎又不明白,總之,媽媽是什麼話也沒說,什麼事兒也沒做,挽留那老太婆了一陣,等她完全恢復了體力,又給她了一些饃饃,這才讓她走。只是,那老太婆還沒出門,我老爸就回來了,他是和爺爺一起進院子的。」
「我爺爺一進家門,就盯住了那老太婆,厲聲道:『門外的車是你的?』老太婆發怔道:『是我的,你是?』『我是陳漢生!』爺爺說著話,忽然一個欺身而進,我當時就像眼前模糊了一下,什麼也沒看清,等晃過神來時,爺爺已經捏住了那老太婆的脖子,惡狠狠道:『說,你來這裡做什麼!』我當時在屋裡看見這一幕,簡直是嚇壞了,媽媽也吃了一驚,喊道:『爹,你這是幹什麼?』爺爺哼了一聲,一旁的老爸道:『你知道她是什麼人嗎?咱爹在她的車裡看見了這個!』說著,老爸將一個小小的東西丟到地上,當時的天色已經昏暗,我在屋裡看不清楚,只隱隱瞥見似乎是個發黑的鑰匙大小的藥鋤模型……」
「赤帝宮人!」邵如昕脫口而出道。
「你知道?」我驚訝道:「當時我媽媽看見那個東西,也叫出了這三個字!」
「我當然知道。」邵如昕淡淡道:「屬於術界醫門一脈,卻是臭名昭著的邪教,專一製毒,為禍多年,建國初期,被當做會道門剷除,但是餘孽遍佈大江南北,還沒有斬盡殺絕。那個血金烏之宮的農皇子,據我們收集的材料所知,他最早便是赤帝宮的人。」
「原來如此,怪不得當時我爺爺會那樣。」
我點頭道:「我媽媽喊了一聲『赤帝宮』,那老太婆一愣,隨即笑了起來,她說:『陳漢生果然是陳漢生,一雙眼睛沒有白長,我就是赤帝宮的人!不過是又怎樣?我也沒有害你!是你兒媳婦把我領進家門的,不信你問她!』媽媽接著說道:『爹,她現在就是個老婆婆,赤帝宮已經沒了,她也沒能力再作惡了,剛才還餓暈在家門口,我看……』爺爺冷冷道:『我看她的面相就不是好人!而且,我看這人的面目,依稀有些熟悉……說,毒王是你什麼人!』那老太婆嘶聲笑道:『好哇,又被你認出來了,看來是天要絕我!實話與你說了,毒王是我丈夫,我就是毒後!當年毒王命喪於你和陳天祐之手,血海深仇,我就是特地來報復你們的!』爺爺打了個『哈哈』:『原來是你!』老太婆道:『可惜你們早回來了一步,不然……』爺爺厲聲道:『沒有不然了!』
爺爺似乎是手上用力了,反正我當時看不明白,只聽那老太婆喉嚨裡呼呼作響,媽媽卻突然哀求道:『爹,上天有好生之德啊!』爺爺似乎是鬆了鬆手,道:『豈不聞東郭先生與中山狼的故事?惡人不能憐憫,更何況是仇人!』媽媽卻固執道:『爹,二爺爺殺了她丈夫,她就來尋我們報仇,今天您再殺了她,她的兒孫弟子會怎樣?咱們還有元方啊,元方以後也會有孩子,難道世世代代都這樣下去嗎?』爺爺愣了一下,喃喃道:『元方……可是,她是毒後,怙惡不悛……』媽媽說:『她在家裡呆的時間不短,要想對我們娘兒倆下手恐怕早下了,這說明她還有善心善性,就憑這點,就能饒恕。』老爸也說:『爹,看在他們娘兒倆的份上,要不?』爺爺沉吟片刻,終於點了點頭,道:『走吧。』那老太婆十分驚詫,道:『真放我走?』爺爺道:『我兒媳婦求的情,難道是白求的嗎?快走,休要囉嗦!』那老太婆點點頭,又看了我媽媽一眼,這才蹣跚而去……」
邵如昕聽得入神,見我突然止住,道:「沒了?」
我道:「當然不是,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