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16章 文 / 煙穠
與王姨娘鬥嘴實在不是一個技術活,鄭香盈真是有些藐視這不算對手的對手,與她說話實在是拉低了自己的智商。儘管王姨娘聲嘶力竭的叫喊她買的房四寶有多麼貴重,鄭香盈只是閒閒的瞟了她一眼,唇邊掛著一絲譏諷的笑容:「在哪家鋪子裡邊買的?那鋪子裡頭賣一樣東西自然都會有記錄,我去那鋪子問問便知道價格多少。」
王姨娘被鄭香盈這一句話戳到了死穴,愣在那裡半日無話可說,額頭上邊的汗珠子不住往下滴,她舉起衣袖來擦了擦汗,拿了一雙眼睛怨毒的望向鄭香盈:「二小姐,你心裡頭根本就沒有想到過你的兄長和弟弟,只會一味的打自己的小算盤,真正關心兄長的,都不用我提出來,你自己便會安排好人手去買這些東西。」
「啪」的一聲脆響,大廳裡的人都忍不住心頭跳了一下,抬眼望向鄭香盈,卻見她懶洋洋的斜靠在椅子上,手裡扶起一方豎在桌子上邊的硯台:「王姨娘,我那庶出兄長的房四寶,可不都是我父親讓人給他買的?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操這心思了?你將手插到我管的盤子裡來,還想來挑我的不是?這一百兩銀子便從你的月例裡扣除,你每月十五兩銀子,只要扣七個月也差不多了。」
王姨娘發出了一聲尖叫,朝鄭香盈走了兩步,可一見著擋在前邊的方媽媽與小翠,又停住了腳步,她身邊的鄭遠帆也不敢像對付鄭香林那般囂張,只是躲在王姨娘身邊,露出了半張臉瞧著鄭香盈,想要替王姨娘搖旗吶喊,可又不敢出聲。
「王姨娘,你不是已經從管事那裡支走了一百兩銀子?這只是沖抵而已。」鄭香盈悠悠閒閒看了她一眼,慢慢的說:「我第七個月只會扣你十兩銀子的月例,絕不會多扣,你便放心罷。」
「可是我方纔還買了五兩銀子的東西,難道這就不算了?」一時氣憤,王姨娘早就忘記了自己原先說過的話,將那房四寶的價格抖露了出來。鄭香盈心裡只覺好笑,氣定神閒的看了王姨娘一眼:「姨娘,鄭遠山可是你的兒子,難道你便是連五兩銀子都捨不得為他花?」
大廳裡的管事婆子們瞧著王姨娘,臉上都露出了不屑的神色來,王姨娘偷雞不成蝕把米,拖了鄭遠帆,口裡小聲的罵罵咧咧的走了出去。小翠瞧著王姨娘的背影,「噗嗤」一笑:「姑娘,你也整治得太厲害了些,王姨娘臉上都抽筋了呢。」
「那是她自找的,我才不會管她抽不抽筋。」鄭香盈托腮想了想:「父親過一個月就要去參加秋闈了,不知道要不要替他去買套好的房四寶來?」
現兒已經是七月初七,離秋闈已只有一個月,況且還要提前去省府找到住宿之處,鄭信誠在家中的時間不過半個月。鄭香盈這麼一想,忽然覺得似乎有些不適應,自從她來到大周,鄭信誠彷彿便沒有離開過她們母子,這是他第一次離開家人出遠門。
「房四寶倒是不用買。」鄭夫人的眼裡有著深深的擔憂,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你父親到外頭去得少,我總有些擔心他會出什麼事兒。」
鄭香盈攥住鄭夫人的手,趕緊安慰她:「怎麼會呢,不是說由三房的大爺帶著族裡幾個人一道去?有那麼多人一起,怎麼會出什麼事情。」
鄭夫人勉強笑了笑,臉色有些蒼白:「這些日子總是做些噩夢,醒來坐在這裡總覺得有些心驚肉跳,額頭上邊不住的滲冷汗。或許是我想多了罷,其實沒有這麼可怕。」
「那是當然,一切都會順順利利的。」鄭香盈笑嘻嘻道:「母親,等著父親中了舉,你就是那舉人娘子啦!」儘管鄭信誠中舉的可能性不大,可鄭香盈還是只能這樣安慰鄭夫人。她覺得鄭夫人如此擔憂是因為她與鄭信誠相濡以沫這麼多年,彼此早就習慣對方在自己身邊,一旦離別,心中自然不是滋味。
過了十來日便到了鄭信誠動身的日子,一早起來鄭夫人便眼淚汪汪,望著鄭信誠捨不得錯開眼珠子,鄭香盈見她那副模樣,陪了她一路,不住的給她遞著手帕子擦眼淚:「母親,不過去一個月便回來了,何必如此緊張。」
鄭信誠最近瘦了不少,那件長衫穿到他身上顯得有些空蕩蕩的,他也是一臉彷徨,彷彿是一個被迫離家的孩子一般。鄭香盈瞧著鄭信誠的那神情,心裡歎了一口氣,這古代家族觀念就是不一樣,族長一聲令下,即便是不想去參加秋闈的鄭信誠,也被迫要跟著大部隊去省府受罪。
鄭香盈心裡知道得很清楚,鄭信誠去參加秋闈,不過是陪著別人考試湊熱鬧罷了,瞧他著緊張的神色,即便是滿腹經綸都會發揮不好,更何況他或許連半腹經綸都沒有呢。鄭香盈扶著鄭夫人,朝鄭信誠笑了笑:「父親,我會照顧好母親的,你便放心放意的去考試罷,我們等你的好消息。」
鄭信誠點了點頭,深深望了一眼鄭夫人,又瞟了一眼站在後邊的王姨娘與杜姨娘,這才毅然邁步走出了鄭府的大門。王姨娘瞧著鄭信誠走了出去,瞬間便發出了一聲哀嚎:「老爺,你可要早些回來哇!」
鄭夫人轉過臉嫌惡的看了她一眼,厲聲叱喝:「老爺下場秋闈是好事,由得你在這裡亂嚎亂叫?掌嘴!」
怎麼鄭夫人忽然間便硬氣了起來?鄭香盈正在驚奇,忽然覺得手背上有著涼涼的一片,抬頭一看,便見著了鄭夫人眼裡的淚光。原來是她心情不好,難免要遷怒到旁人身上,鄭香盈攙扶了鄭夫人朝屋子裡走去,身後傳來王姨娘聲嘶力竭的嚎叫聲:「夫人,老爺在家的時候你便裝賢惠,老爺剛轉背你便變了一張臉……」
鄭香盈聽著這話實在氣憤,正準備回頭喝止王姨娘,抬頭卻見鄭夫人眼睛都沒眨一下只管往前邊走,不由得佩服鄭夫人的好涵養,自己實在還欠了些火候,性子略微急躁了些。自己要學的地方還多著呢,想到此處,鄭香盈抬起了頭,攙扶著鄭夫人走進了內院。
七月到八月是夏季進入秋季的轉換,這日子過得著實有些快,七月流火的天氣剛剛過去,眼見著中庭那棵大桂花樹上便開始有了米粒大的花蕾,攢在綠葉之間,拽得枝條都在往下垂,差點挨到了鄭香盈的髮髻。
「明日便是八月十五了。」望著桂花樹裡輕淺的嫩黃顏色,鄭香盈拉住樹枝搖了搖,細小的桂花便簌簌的掉了下來,落在她的頭髮與衣襟上。聽說這秋闈分成三場考,八月十五是最後一場,過了幾日父親也該回來了。
「姑娘,這秋闈為何一定要放到八月十五考完?八月十五正是中秋節,家家戶戶團圓的時候,怎麼就選了這樣一個日子?」小翠在旁邊伸手接住幾朵桂花,抬頭看了看天上,此時還只是黃昏,天色尚早,一輪明月還沒出來,只有淡淡的暮靄在天邊氤氳:「夫人這幾日心神不寧,今日更是眼淚汪汪呢,這怕是老爺第一次在外邊過中秋節罷?」
鄭香盈伸手將自己肩頭的桂花拂了去,搖了搖頭:「這秋闈實在……」
話還沒說完,就聽外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外邊院子的管事媽媽一臉焦急的跑了進來:「二小姐,可不得了啦,族裡來人報信了,老爺出事了,要夫人速速去省府,族裡的人住在悅升客棧!」
「出事了?」鄭香盈的心猛然揪起,想到了鄭信誠走之前鄭夫人所說的話,一張臉變得雪白,難道鄭夫人竟然一語成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