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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90章 文 / 飛翼

    錦繡急忙起身,就見外頭沈嘉的身後,正跟著幾名不認得的小姐,前頭的兩個神采飛揚,上身玫瑰紅遍地金的小襖,下頭是水影紅密織金線合歡花長裙,胸前一副鑲紅寶蓮花圖樣的赤金項圈,光彩奪目,似乎與自家幾位姑娘很是親近,一進來便笑著給永昌郡主施了禮,便來拉幾位姑娘的手。

    想到七姑娘口中說過,永昌郡主處很有幾位顯爵家的姑娘與她親近,錦繡心裡頭便有了些譜,只是目光,卻落在了眾人身後,一個緩緩踱進來的女孩兒的身上,見她身上一身兒粉紅繡金的衣裙,頭上赤金累絲垂紅寶石的步搖,未語先笑,只往永昌郡主處走去,笑道,「這幾日手裡閒著,給郡主繡了一個荷包,不知道郡主喜不喜歡。」

    說完,便將一個極精緻的荷包恭敬地奉到了永昌郡主的面前。

    永昌郡主向來喜歡精緻的東西,見了便笑開了,指著這女孩兒笑道,「看看,我就說這孩子有孝心不是?」

    「郡主留我們姐妹在府裡住著,我孝敬些,豈不是應該的麼?」那女孩兒急忙奉承道。

    「你的孝心我收了。」永昌郡主收了這荷包,便推她道,「過去與你姐妹們玩耍吧。」

    錦繡見那前頭的兩個女孩兒臉上露出了冷笑,心裡頭微微一動,便見那女孩兒含笑而來,臉上說不出的親近,笑道,「幾位妹妹可算是來了,不然,我還覺得沒趣兒呢。」

    七姑娘只淡淡地笑了一聲,偏開了頭去。

    永昌郡主就跟沒看見這裡頭的爭鋒一般,只低頭與朱琛說話,見了她這個樣子,沈嘉的臉上便露出了笑容,對著錦繡擠了擠眼睛,便與永昌郡主揚聲道,「嫻妹妹在自己的院裡預備好了,我這就帶幾位妹妹過去?」

    「去吧,我只管著這混世魔王就是了。」永昌郡主看著那女孩兒目光一閃,再之後,卻是臉上笑著說道。

    幾個女孩兒便起身退了出去,沈嘉也不管旁人,只拉著錦繡笑道,「你如今,可是個大忙人,竟是連我的帖子都敢推。」一旁的幾個女孩兒好奇地看過來,只是有認出錦繡不過是大太太身邊丫頭的,便與身邊的人說了,見不過是丫頭,便無人在意,只去與齊家姐妹說話了。

    「姑娘叫我怎麼賠罪呢?」錦繡也不找什麼理由,只偏頭笑問道。

    「我哪兒敢叫你賠罪?」沈嘉便笑瞇瞇地掐著她的臉說道,「不然,嫻妹妹豈不是要吃了我?」說起了同壽縣主,她便笑道,「只是你這回不地道,你自己想想,多久沒來了?」見錦繡果然心虛,便點著她的頭說道,「若不是我這回拿住了你,你還不知道要跑到什麼時候呢。」

    「姑娘這樣說,是有好消息了?」錦繡的眼睛突然一亮。

    「你也對你家裡太盡心了些。」沈嘉便一歎,甩著手裡的帕子嘀咕道,「輕飄飄的,沒有鞭子趕勁兒。」見錦繡的臉一抽,知道她是知道自己的真面目的,便也不遮掩,只是笑道,「我求了母親,母親已尋了一位良醫,專看這類毛病的。只是,」她便好奇地問道,「這樣的事兒,你怎麼不去問你們太太?」

    那位英國公夫人向來對錦繡極好,錦繡求的不過是小事兒,沈嘉便有些好奇。

    「姑娘不是外人,我只與你說。」錦繡便低聲歎道,「太太如今煩心的事兒多,我不願意叫她再為我家裡頭操心。」見這回,輪著沈嘉嘴上抽搐了,她便含笑道,「這回姑娘賴不著我,是誰拍著胸脯,要幫著我把這事兒給辦了的呢?」

    她當初本是誰都不想勞煩的,可巧兒在她尋大夫的時候叫沈嘉撞見,之後沈嘉便上了心,又因她一個女孩兒確實不大好總是在外頭尋大夫,這才托給了沈嘉。

    「好啊,這麼說,我竟是自己送上門來了不成?」沈嘉便故作生氣地在錦繡的身上掐了幾下,見她笑嘻嘻地想著躲,便也忍不住笑了,只是看著錦繡的目光卻十分溫和道,「這世道,也就是你這樣的小姑子,方才為了嫂子做到這樣的地步了。」

    「姑娘沒見過我那嫂子,葉子落在頭上都會嚇過去的。」錦繡便低聲道,「可就是這樣的人,卻為咱們家操持了這麼多年,任勞任怨的,我總不能眼看著她叫人給欺負了。」說到這個「人」字的時候,她的臉上便有些複雜。

    因為這個「人」,正是她的母親蘇氏。

    自她認親,已經又過去了五年,這五年裡有她給的地,加上二哥蘇志是個腦子靈活聰明的,拿著這幾年的錢又置了鋪子與地,一家子的日子便過的好了許多,不說又建了大院子,甚至也買了一個小丫頭服侍,竟也過的不差,唯一的不圓滿,就是錦繡的大嫂田氏竟依舊無所出,這些年不知道得了多少蘇氏的念叨。

    田氏的人品沒得挑,當年又是在家裡最窮的時候什麼都不要嫁進來的,錦繡自然不願意叫家裡人辜負這樣的好女子,因此心裡頭也著急,偷偷在外頭想要尋個好點兒的大夫給她看看,也叫人心裡頭有底。

    「你與你嫂子倒好。」沈嘉便感慨道。

    「真心換真心罷了。」錦繡便歎了一聲。

    虧了她大哥蘇廣這些年沒兒子也什麼都沒有說,反而默默地頂住了蘇氏的念叨,不然,她那嫂子是真的別活了。

    不帶這麼欺負人的不是?

    「不過,你就大咧咧地帶著大夫去看她?」沈嘉望著前頭,方才送了永昌郡主一個荷包的那個女孩兒,此時卻張狂的什麼似的,正在與四姑娘斜著眼睛陰陽怪氣地說著什麼,口裡便冷笑了一聲,也不去看她,只與錦繡好奇地問道。

    「我娘這幾年什麼不好,我孝心些,請個大夫來看,回頭正好也幫家裡都的人看看身體,這有什麼不對麼?」錦繡狡黠地一笑,說不出的精怪,她素日裡都是一副穩重的模樣,沈嘉這冷不丁一見,竟是呆了呆,之後便指著她笑道,「你真是個狡猾的丫頭。」

    「姑娘這話說出去,誰信呢?」錦繡與沈嘉玩笑慣了的,只偏頭一笑,之後也看見前頭,幾個姑娘已到了同壽縣主的院子裡,那女孩兒正對著四姑娘說些什麼,七姑娘在一旁滿臉怒色,似乎想要抽她,卻被四姑娘拉住了,便好奇道,「那位是?」

    「兵部宋尚書家的幾個孫女兒。」沈嘉也看了一眼,不屑地冷笑道,「得志便猖狂的小人罷了,一個庶出,你瞧瞧,她的那兩個嫡出的姐姐還沒有說什麼呢,她倒是當起了急先鋒。」見錦繡目中露出了思索的表情,便拉著她笑道,「那蠢貨還以為郡主是真心喜歡她,若不是為了籠絡宋尚書,就她那德行,郡主都不知道抽她多少回了。」

    錦繡聽完了,真是更頭疼了。

    這些年,永昌郡主真是與宮裡那位薛貴妃結了大仇。

    貴妃干的那些事兒的確不怎麼地道,又是想要送妹妹去陳王府與永昌郡主的母妃對著幹,後頭又想著拿安平侯的死因置永昌郡主於死地。這連番的動作,永昌郡主的脾氣能忍住才怪,如今事事與貴妃作對,前不久聽說剛剛在宮裡逮著了貴妃的失誤掀了桌子,指著貴妃一頓喝罵,罵得貴妃嚎啕大哭要去上吊,被心疼寵妃,卻又捨不得叫侄女兒傷著了的聖人好生為難,如今,這竟是要籠絡朝臣的節奏麼?

    「我只恐郡主這樣,聖人會惱呢。」錦繡便擔憂道。

    「郡主不過是無趣,尋了幾個女孩兒說話,與宋尚書有什麼相干呢?」沈嘉便不在意地笑道,「況且,也得叫你們家的姑娘們知道知道,外頭的,可不只是我這樣心軟的好人呢。」

    「姑娘這是在誇自己?」錦繡駭笑道。

    「莫非我不是?」

    沈嘉不客氣地反問道。

    「我只是想著,若是姑娘喜歡,且叫我來誇就是,必是肺腑之言的。」錦繡知道永昌郡主對這女孩兒不過是面子情,便也不再理睬了,猶豫了片刻,卻還是湊近了些,聽著那女孩兒對著四姑娘冷笑道,「方纔的那些話,你也好意思說出口?不過是個庶出,又是個老姑娘,我若是你,便只自己求去也就完了,不然,豈不是叫溫家為難?」

    「這話說的,」六姑娘便淡淡地說道,「感情咱們這裡頭,只我姐姐一個是庶出呢?」

    她話音一落,一旁的女孩兒們便都掩唇笑了,目光落在臉上通紅的這女孩上一瞬,便見前頭她的姐姐笑道,「這,恐怕就是沒有自知之明了吧?」

    「二姐你!」那女孩兒跺腳,嘴裡卻說不出話來。

    「四妹妹,我勸你歇歇。」前頭那女孩兒便摸著手邊一副溫潤的白玉棋子,嘴裡譏諷地笑道,「溫家的親事,大夥兒可都看著呢,本就是為了守孝,你在這兒與齊家四妹妹說些什麼呢?你能,你能你不是也沒嫁進去的麼?」

    「我可還沒十八呢!」那女孩兒看著比四姑娘小了許多,便跺腳道。

    「你沒十八,不過,不是已經趕著當了孩兒他娘麼?」那嫡姐也不是可客氣的,更不是個婉約派,便將那些棋子丟回到棋盤上,抬眼冷笑道,「要我說,我那未來的好妹夫,可連溫家三爺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人家是真心守孝,你家那位說著守孝,那屋裡頭,怎麼就給你添了兩個庶子?」

    說起來,到底這妹妹是庶出,叫人不當一回事兒,不然就憑著未嫁之前男方家就弄出庶子來礙眼,她們的那個老狐狸祖父,都能搞死那小子。

    「溫家二爺又不是承重孫,哪裡需要守那麼長時間?」那女孩被自己的姐姐掀了老底,便狡辯道。

    「庶子都有了,溫家二爺怎麼不把你娶進門呢?」七姑娘便躲在四姑娘的身後飛快地說道。

    「大概是,溫家也為宋妹妹為難吧。」四姑娘又不是小白花,自然不是個能忍的,此時便淡淡地笑道。

    這話,是方纔那女孩兒用來諷刺四姑娘的,沒想到卻被四姑娘拿來堵她的嘴。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那女孩兒眼珠子一轉,眼圈就紅了,指著幾個笑吟吟地親密地湊在一處說話的女孩兒說道,「好好好,你們自然是親密無間的,只我是個礙眼的了?我也不招你們的不待見,只遠了你們就完了!」

    「大門在那兒,你慢些走。」沈嘉便拉著錦繡走到這女孩兒的面前挑眉笑道。

    「你!」沈嘉頗有些跋扈的名聲,這女孩兒不敢與她廢話,狠狠地瞪了沈嘉一眼,卻哼道,「你這樣說,我還偏不走了!」說完了便往一旁一坐,又揚聲道,「再如何,我也沒有私見男子,不規矩呢。」

    「你這話是在說我?」沈嘉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冷笑了一聲,慢慢地走到了驚慌失措的女孩的面前,目光跟刀子似的,冷冷地問道,「你覺得我不規矩?」

    「我……」那女孩兒目光游移了起來。

    其實,她諷刺的是這些年與溫家三爺頗見了幾面的四姑娘,卻忘了沈嘉與姚俊,那可以說是日日相見了,心裡頭後悔,嘴上卻倔強道,「公道自在人心,誰都別自己把自己往上頭靠!」見沈嘉一隻手高高揚起,似要抽她一個耳光似的,便驚恐地閉上了眼睛,發出了一聲尖叫。

    「宋家妹妹太不穩重了些。」沒想到卻感到一隻手輕柔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沈嘉不過是溫聲道,「不過是給你彈彈灰,你怕什麼呢?」說完了,沈嘉便抽回了手,笑著說道,「我是最愛惜姐妹的,如何會傷了你呢?」

    這女孩兒呆呆地看了沈嘉好一會兒,見她此時,正拉著錦繡往一旁去了,頭碰頭湊在一起說話,想到自己方才竟被嚇得什麼似的,頓時知道自己被沈嘉耍了,正要翻臉,卻被自己的嫡姐一把摁住,只好暫時偃旗息鼓。

    「這個蠢貨。」沈嘉偏頭看了那女孩兒一眼,便轉頭與錦繡笑道,「這麼點子能耐,還敢在我們面前出頭,簡直就是找死。」

    這話不好接,錦繡便低頭笑笑。

    見她穩重,沈嘉心裡默默點頭,之後便咳了一聲道,「說起來,竟還有件事兒。」見錦繡好奇看來,她也不是個臉皮薄的,便直言道,「你也知道的,南陽侯世子回來了,我想著大約就是這半年吧,他成了親,就是我與姚二的了。」

    「阿彌陀佛,」錦繡便笑道,「二爺這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姚家二爺不能娶到心上人的苦逼史,在國公府裡一直都很有市場。

    「念在他一片誠心的份兒上吧。」沈嘉一仰頭,像只驕傲的孔雀一般,之後,卻看了看正在說笑的幾個女孩兒,回頭與錦繡說道,「況且,我爹本來也著急了。」見錦繡露出了揶揄的表情,想到自家老爹與哥哥那叫一個逮著姚俊往死裡扁,哪裡有著急的表現呢?她的臉便紅了,瞪眼睛道,「真不是我急,是我爹急!」

    「姑娘說什麼就是什麼吧。」錦繡便忍著笑說道。

    見錦繡還是一副無憂無慮的小女孩兒模樣,想到從前影影綽綽聽到的英國公府的傳聞,沈嘉便在心裡一歎,彈了錦繡的額頭一記,搖頭道,「這事兒,我也是要給你提個醒兒。」見錦繡眨著眼睛好奇看來,她便低聲道,「我爹要出京了。」

    「出京?」錦繡便急忙笑道,「侯爺要出去領兵?」

    「聖人要招鎮守各處邊關的幾位武將回來,我爹得聖人信任,要去接管一處。」見錦繡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收了,顯然也是想到了什麼,沈嘉便搖頭道,「聖人不會叫一個武將,在邊關經營太多年的。」

    「只是,這也太急了了些。」想到自家那位國公爺也是在外許多年的武將,只恐這一回要回來,想著他從前把大太太的心傷成那樣兒,錦繡便心裡為大太太難過,嘴上卻笑著說道,「不過若是能叫咱們閤家團聚,聖人也是心裡慈悲了。」

    再多的苦,也不能叫外頭的人知道,錦繡哪怕心裡煩悶,卻不會在沈嘉的面前表現出來,便嘴硬地笑道,「這竟是大善了。」況且,誰知道英國公會不會回來呢?

    「你這丫頭。」沈嘉也知道這裡頭的學問的,便搖了搖頭說道,「那麼,你的願望達成了。」見錦繡眼角一跳,她便說道,「巧了,我爹這一回,就是去西海沿子,接你家國公爺的班兒的。」

    聽著了這個,錦繡臉上的笑容,險些沒繃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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