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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55章 文 / 飛翼

    「再如何,姑娘也不該在長輩的屋裡大聲呵斥!」知道大太太是不願意與一個小輩對嘴的,錦繡便冷聲道,「太太平日裡看重姑娘,然而卻不是叫姑娘這樣糟蹋太太的心意的!」見三姑娘目光如刀子一般,她便緩了緩神色,側頭看了大太太一眼,見她微微頷首,這才問道,「姑娘說的,我不明白。三姨娘好好地在聽水台裡住著,平日裡太太的賞賜也從不落下,姑娘這樣說話,可叫人聽著心寒。」

    「你是太太的心腹,自然是為太太說話!」三姑娘狠狠地看著眉目冷淡的錦繡,指著她說道,「這兒沒你什麼事兒,我姨娘的事兒,我只問太太!」

    「我何曾只為太太說話,」見連世子都冷下了臉,將齊堅放了下來,錦繡便冷聲道,「三日之前,我奉了太太的命,去給兩位姨娘送新打的首飾,三姨娘還好生歡喜,若是姑娘覺得太太這樣便是糟蹋,日後衣裳首飾,我便只記著不給三姨娘免得叫她不開心如何?」

    「好啊,你一個丫頭,竟然敢這樣與我說話!」三姑娘氣急了,上前幾步便揚起了手臂,臉上帶了幾分猙獰地叫道,「今日我便要教訓教訓你,怎麼與主子說話!」

    「住手!」揚起的手猛地便被一旁的世子狠狠抓住,錦繡一抬眼,便見世子將三姑娘搡到一旁,厲聲道,「太太面前,哪兒有你撒潑的份兒!」說罷,他便冷聲道,「你給我記住了!再敢對太太不敬,我饒不了你!」錦繡是大太太身邊最得寵的丫頭,若是叫她臉上挨了這一下,連大太太的臉都沒了。

    「我就知道,老太太一病,你們沒了忌憚,就要作踐我。」被世子搡得一個踉蹌,從未見過這樣的陣仗,三姑娘真是驚住了,一抬頭便見得世子冰冷厭惡的眼神,立時便捂臉大哭道,「這才是你們的真面目呢!你們嫉妒我,如今,便是要先害了姨娘,然後再來害我!」

    錦繡看著哭得滿臉胭脂糊得亂七八糟的三姑娘,真是覺得這姑娘傻到家了。

    既然知道老太太不頂用了,還不來巴結嫡母洗清舊怨,這姑娘竟是上趕子找抽。只要三姑娘願意悔過一點兒,錦繡知道,以大太太這樣的人品,都不會與她計較。如今可好,把嫡母嫡兄得罪個遍,三姑娘這是不想好好過日子了。

    大太太便是什麼都不做,只要無視她,以後她在府裡只怕就要艱難。

    若是嫁出去還沒有世子撐腰,一個庶女,又能得夫家幾分看重呢?

    「後院的事兒,不是你該管的,你先回去。」大太太不緊不慢地喝了茶,這才在世子擔憂的目光中溫聲道,「你放心,她傷不了我。」見世子頷首應了,冷冷地看了此時坐在地上撒潑的三姑娘一眼方才走了,錦繡只趕著將有些受驚的小胖子抱在了懷裡,躲開了三姑娘。

    「你說說吧,我是怎麼糟蹋你姨娘了?」大太太本是要錦繡把小胖子抱出去,免得他受了驚嚇,然而卻見這小傢伙兒抓著自己的衣襟,依偎在懷裡說什麼都不動彈,目中溫和了許多,不由壓低了聲音問道,「錦繡已說了,前幾日她還好好的。」

    「太太一口氣裁了姨娘屋裡好幾個丫頭,如今姨娘哪兒忙不過來,亂糟糟的,太太可別說這不是故意的。」三姑娘恨恨道,「先是姨娘,莫非下一回,太太便要裁我的丫頭?」眼見三姨娘身邊只剩下兩個傻乎乎的丫頭,三姑娘便忍不住心裡的火兒。

    束手待斃不是她的風格,索性鬧一場,叫外頭也知道,這名聲極好的英國公夫人,也不過是個外慈內狡的小人!

    「府裡的規矩,一個姨娘便只有兩個丫頭兩個婆子,不過是按規矩來,怎麼到底你嘴裡,竟成了我的不是?」大太太皺眉道。

    規矩?那樣的規矩,不過是給不得寵的姨娘預備的,何曾是約束她們的?三姑娘越想越恨,忍不住尖聲道,「老太太身子好的時候,你們怎麼不說?!」

    「老太太身子看著好,不過年紀大了,如何能拿這樣的小事兒煩她?」大太太淡淡道,「前兒個不過是鬧一場,老太太便病成那樣兒,你如今還鬧騰,是不是不將老太太的病放在心上?」見三姑娘悲憤地看著自己,竟是在看一個狠毒的嫡母一般,也知道這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便一邊摸著懷裡似在安撫自己的小胖子肉嘟嘟的小臉兒,冷道,「一個姨娘,不過就是個玩意兒,給爺們兒取樂的,莫非我還要供著她?」

    三姑娘只恨得目眥欲裂!

    聽她竟然這般侮辱自己的姨娘,又見小胖子似乎也與大太太一同同仇敵愾地看過來,很是維護大太太的模樣,立時便指著他怒聲道,「就這麼個下賤種子,身邊都還有兩個乳母,莫非……」

    「住口!」見一旁的錦繡急忙摀住了小胖子的耳朵不叫他聽著,大太太立時便怒了!這些日子,這孩子乖巧可愛,又貼心,大太太是真拿他當自己親兒子待的,便是起臥都將他放在自己的身邊,如今竟聽到了這個,一時便怒氣大盛,將手邊的茶盅一把掃在了地上,一聲脆響中冷聲道,「你真是給臉不要臉!」

    錦繡見她真的生氣了,急忙將小胖子抱起來,見他似乎也知道大太太生氣了,乖巧地趴在自己的懷裡,這才低聲與大太太道,「不然,我送六爺進屋睡一會子?」

    「不用!」大太太起身站到從未見過嫡母發怒,此時竟不敢動彈的三姑娘的面前,冷笑道,「該走的人,是你們這好姑娘才是!」她向著外頭喚了一聲,便進來了幾個丫頭,這才看著三姑娘慢慢道,「衝撞嫡母,咆哮長輩!三姑娘的規矩,越發地短了,既如此,便在屋裡好好給我呆著!再有一回,」大太太瞇起了眼,冷冷說道,「別怪我家法處置!」

    三姑娘還要哭鬧,然而卻被大太太一個眼神制住,竟不敢反抗地被拖了出去,見大太太還有些惱怒,錦繡便急忙走上來,與大太太輕道,「太太何苦與她置氣?若是為了這樣的人傷了身子,豈不是叫小人快意?」見大太太面上有些鬆動,她急忙將依依呀呀的小胖子送到大太太的面前,含笑道,「六爺都擔心太太呢。」

    見這小胖子果然懵懂地伸出手,摸了幾下大太太的胳膊,大太太便忍不住笑了,將這孩子抱到自己的面前,低聲道,「這才是我的平安呢。」到底不再多管三姑娘的破事兒。

    其他的幾位姑娘卻彷彿不知道三姑娘被禁足了一般,依舊聚在一處說笑,只是沒有了三姑娘的陰陽怪氣,姐妹們之間竟感情更好了些,便是從前怯懦得如同透明人的二姑娘,也放開了些膽子,敢說笑幾句了。

    只是那一日,錦繡冷不丁地看著了幾位姑娘湊在一起,似乎在研究些什麼,不由好奇上前,便見中間的桌上竟是放著一沓詩稿,便好奇問道,「姑娘們做詩了?」

    「不是,」七姑娘見是她,便也不擺主子的譜兒,將手邊的詩稿一推,在姐妹們的笑容中撇嘴道,「這是咱們那位五姐姐的大作,聽說采風流的很,竟從西海沿子傳到了京中,才子們都推崇的很呢。」她最不擅長作詩,如今便很是不以為然。

    錦繡聽是那如雷貫耳的齊五姑娘,便淡淡地笑了笑,只低頭看詩稿。

    那齊五,幹下了這樣毒辣的事兒,小小年紀便敢沾人命,不是個善主。而且不知國公爺是為怕牽連家中女孩的聲譽,還是真的疼愛她,明明知道她做了什麼,也不過是送到庵裡關幾年,外頭卻連一點兒的風聲都沒有,便叫錦繡很是替大太太不平,如今聽說是齊五所做,便只看了一眼方笑道,「作詩不過陶冶性情罷了,閨中的詩稿傳的天下皆知,人人評論,莫非還是好事兒不成?」

    「我就說錦繡是個明白的。」七姑娘便對著身邊的姐妹說道,「從前那幾家,哪個小姐不做幾首詩呢?也沒有她這樣張狂!也不知道大伯父是怎麼想的,若是我在外頭出了這樣的風頭,立時便打斷她的腿!」

    「你只在我們面前厲害,出去了若還是這樣,我才服你。」四姑娘便忍不住笑了。

    「好妹妹,喝口茶,消消你的火兒吧。」六姑娘便笑了笑,之後目中閃過一絲促狹,餵了七姑娘一盞茶,這才笑道,「等她回來,只怕還要你拜讀她的大作。」

    「可別!」七姑娘正喝茶呢,冷不丁聽到了這個,嘴裡的茶好懸沒撲出來,急忙叫道,「這樣的才女我消受不起,給我兩天好日子過吧。」眨了眨眼,見錦繡看著手邊的詩稿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便好奇地問道,「錦繡,怎麼了?」她壞笑道,「莫非是被迷住了?」

    錦繡卻只是有些猶豫地笑了笑,口中將這詩稿念道,「桃花簾外東風軟,桃花簾內晨妝懶。」

    「這可是你們五姑娘成名之作《桃花行》。」七姑娘撇了撇嘴,卻還是歎道,「不過說起來,便是我這不通詩詞的都覺得這詩做得風流別緻極了,雖不想承認,不過這齊五,確實只憑這一首詩,便能叫這世上所謂的才女,都甘拜下風。」她並不是不承認旁人優秀的小心眼兒,雖嘴裡酸,卻也知道,憑著自己,八百年都寫不出這一句來。

    錦繡卻在默念這詩,直到了最後,念到了最後的「一聲杜宇春歸盡,寂寞簾櫳空月痕!」,竟是掩上了這詩稿,心裡怔怔。

    這首詩,她真是太知道了,明明是上輩子所看的《紅樓夢》中黛玉所做,如今卻又在這裡見到,便叫她的心裡,對那五姑娘的身份多了些譜,只是沒有想到這時代,除了自己之外,竟還有穿越而來的人,更可笑的是,明明是別人的詩作,就因為此地沒有,便敢大咧咧地拿出來大肆宣揚,為自己揚名。

    心裡噁心這種事兒,錦繡卻不好說這是抄襲,只低聲道,「不過是首詩罷了。」

    「也是,就叫她好好兒與那些才子們神交吧,」七姑娘不在意地說道,「就是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久了,哪家敢娶她。」自己的老婆被無數的男人在嘴裡翻來覆去地叨咕,是個人也受不了啊。

    錦繡只當成沒聽見,見幾位姑娘果然不過是新鮮,過後便將五姑娘所做的詩稿丟在了一邊兒,也不欲找事兒,只退到了一旁看著她們說笑。

    過了幾日,便是芳芷的好日子,那天錦繡揣著大太太給芳芷壓箱底的四個大金元寶到了芳芷的屋裡,見這連三老爺都心動的美人的臉上,帶著耀眼的光輝,顯然是心裡幸福,便只將這一共二百兩的金元寶交給了她,又送她從角門出嫁,迎面便見到一個喜氣洋洋的大個兒青年,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小心地將她扶上了花轎,這才目送著她遠去。

    芳芷一出嫁,大太太便覺得想念得很,好容易等她帶著自己的相公給她來磕頭,便十分歡喜地將他們叫道了跟前,溫聲道,「以後,你們要好好地過日子。」她的身後,一個小胖子顫巍巍地探著頭,滿眼的好奇。

    「都聽太太的。」見身邊老實的青年紮著手只知道看著自己傻笑,芳芷瞪了他一眼,竟是風流婉轉,較之之前在府中更盛,連錦繡在一旁都看得有些愣住了,之後,芳芷便與大太太笑道,「雖說他家是大地主,不過都只是在鎮上住,屋子也寬敞,回來也極方便的。」

    「這就是有緣千里來相會了。」大太太看著這二人感情不錯,那青年簡直要將芳芷供起來一般,便滿意道,「看起來,我這一回的媒,竟是做的很好。」

    那青年聽了又摸著頭笑起來,很是敦厚的模樣,芳芷嗔了他一眼,便與大太太笑道,「太太只愛與我們玩笑呢,」她微微一頓便說道,「太太只放心,我們真的過的很好,若是太太不信,」她側頭看了一旁含笑而立的錦繡道,「便叫錦繡與紅玉與我去住幾日如何?」

    「這個……」大太太便沉吟了起來。

    如今她的屋裡,蘭芷已成管事大丫頭,另有些小事兒,已然都歸了錦繡與紅玉打理,實在離不開,便是幾日前永昌郡主使人來接錦繡她都推了,然而到底見兩個小丫頭眼中一亮,知道她們在這府裡憋得狠了,也忍不住有些心疼,猶豫了片刻,便含笑道,「既如此,你便看著她們,別叫她們在外頭胡鬧傷著了。」

    「若是傷著了,我陪給太太。」芳芷本來就爽快,立時便打了包票。

    她也有點兒小算盤。嫁到了這家,上到公婆,下到相公,簡直把她當成天仙一般供著,這幾日她也看清楚了這家的底細,確實極厚道良善,因此見了下頭還有一個小叔子,便動了心思。

    大太太身邊的人,自然是最好的,況且錦繡紅玉手上都寬裕,一個溫柔和順,一個明快爽利,都是極好的姑娘,何苦要去那不知根底的人家呢?從前是姐妹,若是以後做了妯娌,豈不是更好,況且那小叔子也是個厚道孩子,實在是一樁不錯的姻緣。

    心裡想著這些,芳芷便帶著有些興奮的錦繡紅玉一同坐車回家,卻在剛剛進了鎮子,這車陡然就是一個急停,之後便聽到外頭有小孩子的哭聲。

    錦繡險些被撞到頭,此時聽到哭聲,便好奇地向外看去,卻見得馬車前頭坐在地上,臉上都是塵土的小孩兒,竟是那一日在燈會時遇到的,那名為湛善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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